“嗯。”闻衍却没动作,杨培也不敢催促,只心里有些着急。前殿如今还有大臣在等着的。
钟萃很快捧了瓶药膏出来,她坐到下手,掀开盖子,玉蓉膏的味道闻衍再熟悉不过,他目光在完好,如同从未动过的玉蓉膏上看过,移到钟萃身上:“怎的不用?”
钟萃用手指沾了一些,拉过闻衍的手替他在手背上敷了一层,一边老实交代:“药膏是王太医拿来的,嫔妾怕王太医拿错了,不敢用,便一直放着。”
闻衍嗤笑一声,她受伤便有太医登门送药,此等关联,若换个嫔妃,只怕早就猜到这背后的原因了,与宫中那些嫔妃相比,这钟氏着实愚笨了些。闻衍虽嫌弃,但心底却是一松,罢,若她当真学得如同其她后宫嫔妃一般阴谋算计了,此刻他倒也不会在这缀霞宫了。
“陛下怎的伤到了手?”钟萃随口问,只闻衍却不答。
前朝之事,自是不会同她说的。
玉蓉膏是宫中珍贵药膏,手背上冰凉之感传来,闻衍起了身,他负手而立,只轻轻低头便与低坐的钟萃对上:“朕走了,你好生歇息。”
钟萃忙起身,恭送他离去:“嫔妾恭送陛下。”
闻衍出了缀霞宫,尽直回了前朝。吏部尚书乌大人,工部尚书宋大人今日被召,二位大人正对陛下召见一事心中忐忑,待见了陛下后,只见陛下面上毫无表情,叫人丝毫瞧不出情绪来,却朝他们狠狠仍了本折子来,大步离开了殿中。
天子离去后,乌宋两位大人这才捡了折子,只一看,却叫两位大人眼前一黑,督察院雷坚,大理寺左少卿韩昱二位大人下潮州调查河道一事,河道事急,这两位大人快马加鞭赶了去,只些许排查,便查出工部杨大人上奏的折子非事实。
杨大人任命钦差,要沿河道从潮州一带起巡查,所记录下来后由文书们攥写,上呈,由通政司送到帝王手上,杨大人先前一份折子中所写的遥堤修筑有误,雷大人两位亲自询问过杨大人,河道四堤如今仍旧坚硬,只需照旧维护加固一番便可。
修筑和维护,虽不过二字之差,但所需物资可谓是天壤之别,杨大人若探查无误,雷大人两位核对无误,那问题便出在了攥写的文书上。只是两个字,却叫朝廷上下劳烦一番,慎重待之,闹出一场笑话来。
派去的文书是工部之人,却是由吏部推荐的,此事若是追究下来,工部吏部都躲不开责任的。乌宋两位大人心知陛下眼中容不得沙,尤其是捅出这般大的纰漏,致使朝廷上下忙碌,还派出了两位大人审查,结果却是闹出一桩误会来,心里也忍不住叫屈。
如派出文书随行这等小事,连过尚书手都不必的,如今出了事,却由他们给顶了上来。但心中又忐忑不已,怕陛下问罪,在殿中不断走来走去,直到闻衍出现,乌宋两位大人忙见礼:“陛下,此事臣等已然知晓,回去后定会彻查部中,绝不姑息。”
闻衍大步走上御案落坐,心中的怒气早便散去,现下见他们模样,倒是生了两分兴致:“绝不姑息,两位大人不妨说说,如何个不姑息法?”
乌宋两位哪里想到这般久远的,何况各部的同僚或是天子门生,从科举中而来,或是蒙祖荫推荐而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一步错便容易得罪了人,落了个政敌。同朝为官,若非生死大仇,都会留下一线的:“这…”
闻衍冷哼一声,“结党营私,官官相护,身为尚书,尚不能担起一部之责,叫朕又如何能把各部尚书交由你等?”
乌宋两位大人背脊落下一身冷汗,陛下的话虽不重,但却宛若警钟一般,声声敲在他们耳里,叫人震耳发聩,醍醐灌顶,皆俯首叩拜:“微臣知罪。”
过了半晌,闻衍这才开口:“起来吧。”他敛下眉,缓缓沉声开口:“河道事宜关乎天下黎明百姓,当不起半丝轻慢,若有胆敢贪图河道银两,与军需贪腐同论!你等皆参与河道事宜,虽非直授,却有监督行事不周之罪,两部深联,若一日生出更大的事,朕岂非会见你们相互推诿的?”
乌宋两位大人还要开口,闻衍抬了手:“朕心中已有决断,来日将召内阁重议河道巡管一事,退下吧。”
闻衍把河道巡管一事单独划分了出来,有专职专管官员负责,无需由工部每年派遣钦差巡查,河道事大,朝中要新立官职,内阁和六部几番商讨,立新官职,到由何人上任,如何接替,下边该如何配合等,足足议了三月才彻底定下。
正是炎热之时,宫中嫔妃们皆足不出户了,殿中都摆上了冰盆。缀霞宫因着特殊,内务处不敢多上了冰盆,只能少少的给添置,若非不是有树林子遮掩,缀霞宫也该同其他宫一样燥热烦闷了。
绕是有冰盆,有树林子挡着,钟萃挺着大肚子仍是觉着燥热,偏生秋夏两位嬷嬷还说了,为了腹中皇子好,她连用的水都是能入口的温水,每到晌午,小憩后总是会背心汗湿,芸香几个只得轮流替她摇扇引风。
倒是天子,每隔三两日来一回,穿戴齐整,宛若闲庭信步一般,叫钟萃看得十分艳羡。
前朝,河道事宜商定,诸位大人告退,只余下彭范二位大人,近日工部贡上一种摇风机,比用蒲扇摇风倒是便宜一些,闻衍近日正为缀霞宫叫热而愁心,工部贡上这,立时便叫人给送去了缀霞宫。
念着两位太傅年事已高,又为启蒙恩师,闻衍便也为他们准备了两架:“等下两位太傅便可带回去,也好好享用一番。”
彭范两位太傅自是谢恩。
闻衍摆摆手,说起了其他:“二位太傅觉得前岁的新科状元顾元舜如何?”
彭范两位太傅不妨天子问及这个,想了想才回答:“小顾大人出身好,又是前岁的新科状元,如今在翰林当值,文采自是极佳,假以时日定能成为朝中栋梁之材。”
闻衍也是考虑许久才选中这位,见两位太傅也没意见,他倒不曾隐瞒:“朕打算好生磨砺他一番,待皇长子到启蒙之龄,便点顾元舜为他的先生。”
彭范两位太傅万万想不到陛下提及小顾大人是为了皇长子,当下便说:“陛下,皇长子之事并非现在就议,离皇长子启蒙还有数年,不妨再等等看。”
“若是等长大,到启蒙之龄了,岂不是只能随手一点了?这极是不妥,朕当年由二位先生教导,也是数年前便定下了的。”
范太傅稍古板些,当即便道:“这二者岂可混为一谈,陛下为嫡长子,而皇长子则为庶长子,嫡庶有别,自古便有三纲五常,若是对庶子便这般大动干戈,陛下至以后的嫡子为何处?”
闻衍顿时沉下脸。
彭太傅拉了范太傅一把,打起来圆场:“陛下,范大人也非是这个意思,只如今钟贵人肚子里的龙嗣尚不知男女,一切皆有变数,不如等皇长子诞下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