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萃长相楚楚可怜,身材瘦弱,因着孕着子嗣,被好生养着,整个人都丰腴起来,脸上也添了几分肉,看着倒不若那般可怜了,四肢变化不大,只有肚子高高挺着,反倒更衬得她娇娇小小。
太医和早便住进缀霞宫的接生嬷嬷都推断过,生产日子便在这几日中,皇长子即将出生,宫中主子们自是万般上心,连接生嬷嬷都是徐嬷嬷亲自挑了送过来,早早就安排住进宫中来了。
钟萃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做好了锦鲤宫灯,叫芸香挂在殿里边,她抬眼便能看到,芸香等人还商量着守岁,钟萃早早便上床安歇了。
刚躺了不一会,小腹隐隐有些作痛,近几日小腹时不时便有些异样,接生嬷嬷来看过,说是肚子开始有动静了,还不到生产时,教了她一些放松的法子,今日又有些不适,钟萃还当跟之前一般,只是些微不适罢了,按照接生嬷嬷教的法子吞吐气息,等异样平复,钟萃刚闭上眼,又一阵痛传了来。
钟萃上辈子也是有过经验的,她吞吐了口气,朝外殿守着的芸香喊了声:“来人。”
芸香很快进了内殿,见钟萃皱着眉心,急忙上前:“姑娘。”
钟萃握住她的手,一手抚上肚子,压下心里的情绪,轻轻吐了吐气:“请、请接生嬷嬷和秋夏嬷嬷来,应该要生了。”
芸香倒吸口气,目光直直看了看钟萃高高耸立的肚子,抖着嘴跑了出去。
接生嬷嬷就安排在旁边偏殿里,芸香出去一会,几道重重的脚步声就传了来,两个接生嬷嬷并着秋夏两位嬷嬷小跑了进来,见到钟萃的模样,接生嬷嬷先行查验了一番,朝秋夏两位嬷嬷点了点头:“羊水破了。”
秋夏两位嬷嬷是有经验的,缀霞宫里关乎皇长子出生,早就把一应安排妥当,当下就吩咐人烧水、准备小衣,把钟萃移到准备好的偏殿里,一条条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叫早先手忙脚乱的宫人们顿时定了心。
吩咐完,嬷嬷们又招了个小宫人来,去永寿宫报信。
钟萃被小心移到偏殿里,产房也是早便备下的,趁着肚子一阵不适停下后,钟萃问着身边的秋嬷嬷:“嬷嬷,派人去前殿了吗?”
秋夏两位嬷嬷考虑到的是天子正在前殿里设宴招待文武百官,前殿里正是忙碌之时,便不曾派人去知会:“已遣人去永寿宫通知太后娘娘了。”
钟萃垂了垂眼,脸色有些发白,好一会才说:“也叫人去禀陛下一声吧嬷嬷。”
王嬷嬷进宫,同她讲起住在宫外的一些趣事来,什么对门的那位书生每日必定在院子里赋诗一首,文绉绉的说些叫人听不懂的,右边的婆子天不亮就开始叉腰吼人。左边住的是举人老爷,有一妻一妾。
妻子贤惠温柔,把家中打理得妥当,鲜少在外说长道短,妾室性情活泼,小嘴伶俐。妾室仗着一张讨巧的嘴夺了举人老爷的宠爱,挑衅正室,妻子贤惠,不愿与妾室计较,性子骄矜,带着嫡妻的端庄,也向来不与举人老爷说家中之事,以至举人老爷在妾室的耳旁风下,对妻儿老小的态度也越发不满,认为妻子善妒,也连她教出的儿女也不尊长者。
举人老爷对妻子的态度越发冷淡,相反小妾越发得宠,在家中的气焰更是压过了当嫡妻的,只当今重嫡,举人老爷是读书人,往后是要走官路的,不敢做得太过,但和妻子的情分渐行渐远,相敬如宾。
直到有人看不下去对那妻子提点了几句,接着,那举人老爷回到家中,当妻子的也不再凡事闷在心中,会把家中的事与举人老爷商议,逐渐的举人老爷也开始参与家中之事,妻子服了软,一心等着举人老爷依靠,自是就把小妾给压了下去,再也不见当初的气焰了。
女子拗不过男子,非要矜着持着的,只会消磨掉男子的情分,最后得益的却便宜了旁人,连累自己和儿女的日子都大不如前,这又是何必呢?
王嬷嬷同她讲的时候,只是随口一讲,说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却叫钟萃听得心里一震。她与陛下虽不是甚妻与家中老爷的,但天子一怒浮尸百万的道理她是知道的,更不提前边还有数位娘娘们叫钟萃领会到帝王无情。
天子大怒,拂袖而去,换做原本的她,自是早便惶恐不安起来,想着该如何叫人消气,便如曾经在侯府那般,大夫人穆氏若是迁怒,她便规规矩矩的任由她说骂,等她气消了自然便揭过去了。
天子又岂是旁人能比得了的,便当真是她读了书,学到了知识,脑子里的念头逐渐与从前不同。甚至她得天子亲自教导,遗了他的行事作风,思虑考量,陛下便是天性敢质疑先贤之人,但他身为天子,万人之上,自是有这份狂妄,她便是学了一两分这份狂悖,又如何当真能与天子一般行事。
钟萃蓦然惊醒。天子能质疑,能狂悖,她却是不能的。更何况她还有皇子,钟萃抚上肚子,那举人妻子能为了儿女着想,她自然一样可以,钟萃不求有多少恩宠,只要陛下不生了厌足以,这样他们母子在宫中的日子才容易过得下去。
秋嬷嬷自然同意:“听贵人的,老奴这便叫人去前殿秉陛下,贵人积积力,离当真生产还有些时辰的。”
钟萃轻轻颔首。上辈子皇子没折腾她多久便出生了的。
缀霞宫一阵通忙起来,永寿宫最先接了报信儿。高家有太后恩典,留下陪着太后用过晚食,正笑语盈盈的陪着太后说着话。
高老夫人想着先前陛下在永寿宫的情形来,问了句:“如今宫中上了位份的娘娘少了不少,天子何不从世家中挑几位,再聘一位中宫来,我瞧着徐嬷嬷都清减了几分,陛下前朝事忙,还得亲自顾忌后宫。”
对着生母,高太后倒不曾隐瞒:“陛下的事,他心中定有成算,哀家却是左右不了,这中宫之位,前朝彭范两位太傅还在看呢,若是有合适的定会上报的。”
老夫人点点头,转头说起了高家的小辈:“慧心慧屏眼看大了,已经可以相看人家了,她们自小乖顺懂事,琴棋书画皆有涉猎,还跟着她们母亲学了管家,如今倒是不知该挑选哪家儿郎好了。”
慧字辈是高家现在的小辈,也是高家两位大爷的嫡女,唤高太后姑奶奶。高太后也是见她们长大的,当即便说:“母亲忧心了,她们模样端庄大方,又这般能干,自是城中各家求之不得想娶回家的,慧心两个在贵女中也算是头几名的,自是该挑那等知上进的儿郎才能配得上的。”
高太后膝下只有闻衍一个嫡子,又多年不曾掌着宫务,如今也不知宫外到底哪家的儿郎更好,也不好在中间牵这个头,只道:“有母亲你亲自把关,定会为她们选上一门当户对的。”
老夫人在高太后身上细看了两眼,微微叹了口气:“娘娘说的是。”她不再说高家女的事,转到了缀霞宫去:“老身听闻那位孕有皇长子的嫔妃乃是出自江陵侯府的庶女?早前些时候倒还在偏殿里得见了那江陵侯的女眷们。”
命妇给高太后磕头请安,高太后原本便是想叫人引了江陵侯府的女眷去缀霞宫的,在知道后便也歇了这份心思,江陵侯府磕头后,她也照旧赏赐了下去,便由着人引着江陵侯府的女眷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