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娘娘家的日常生活——予乔
时间:2022-04-06 07:12:53

  老夫人再看去,钟萃已经带着人回后殿了。

  就这一会的功夫,老夫人的脸色由红转白,脸上像是抽空了精气神一般,一声叹息溢了出来。老夫人心里清楚,这一回错过了,侯爷钟正江的事是再也没机会的了。

  钟萃从后殿侧门出了主殿,回了偏殿,还未到,见守在门口的杨培,便知天子正在里边。天子国事繁忙,平日到缀霞宫都是抽空过来,多是在晌午时,或是下晌经筵后,如这般半晌天来的却是极少。

  钟萃在门口停住,压着声儿朝杨培问了句:“杨公公,陛下何时来的?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了?”

  杨培笑眯眯的,先给钟萃见了礼,他口风紧,面上表情丝毫未变,嘴上笑盈盈的:“回嫔主子,陛下来了有一会了,陛下已经在里边等着了,嫔主子快些进去吧。”天子为何而来,他却是绝口不提的。

  后宫中的各位娘娘们,以及下边的宫人们,想在杨培嘴里探听到消息的数不胜数,尤其是后宫的娘娘们,本也是探听陛下的行踪缘由,却非得冠冕堂皇的用无数句话来掩盖,转而想打听出来,弯弯绕绕的也不过一句话的功夫。

  杨培在天子跟前儿伺候多年,早就习惯了娘娘们如此转弯抹角的问话,倒是这钟嫔娘娘,明明也是想知道缘由的,偏生却从来不转弯抹角,大大方方就问了起来,此等涉及天子之事,她倒是半点不避讳的。

  钟萃问这一出,也是想着先有个准备的,若是陛下今日心绪不佳,她便好生伺候,不惹了人大怒,但钟萃站了会,没听见心声,只得提了提裙摆,进了殿里。

  天子闲逸的挑了靠案桌的椅子坐下,手上正捧着钟萃放在案上的书看了起来,钟萃进来,他连眉都不曾抬一眼,只在钟萃到了身侧,淡淡的说上了一句:“想问朕为何而来,怎的不亲自来问朕?”

  钟萃哪里敢的,她福了个礼:“臣妾见过陛下。”

  闻衍合上书,也并不再继续追问她避而不答的事,突然问了句:“论语二十册,你已尽数读过,朕问你,子张为人?”

  钟萃对学问知识十分认真,一听陛下在考校,立时压下其他的念头,小脸十分认真的回道:“子张相貌堂堂,素有涵养,心胸大度,擅交友。”

  “历代对此莫不推崇,由明帝巡狩,入子宅,祠仲尼及七十二弟子,至此历代官府不断祭祀,追加谥号,封“陈伯”,往前又封为公,至如今,你认为可还能再加封陈公?”

  在勋爵中,公位已是到顶。大越如今的公侯也不过三四家,皆是对大越有功臣之后,随着高祖打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又有辅佐新君等功德,如今依然显赫,在朝堂上下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往上,便只有王位。

  前朝有官员上奏了折子,请天子下令对陈公加封,如前几朝一般施以恩惠,以慰天下学子之心,供人祭祀。

  他目光看过来,眼中丝毫没有兴趣,仿若不过是一时兴起,随口问问而已。钟萃想了想,挑了闻衍提及的这一段,引出了一则典故来:“陛下方才说”陈公“,可在陈公前,前朝先是封为侯,再封为公。朝中本未有异姓王,想来圣人弟子与圣人一般,皆是从不在乎这些沽名钓誉的,天下学子皆拜圣人,敬其传道处事之理,对圣人弟子同样心怀敬意,方有天下学子祭祀一事。”

  钟萃如今也读书认字,同样对先贤有崇敬之意,她遗着陛下的想法细细思索一番,若换做她为掌权者,此事的思量的角度便不同了。历代帝王,对有功之臣奖赏也不过定为公侯,少有破例提为异姓王。

  便是有几例,到最后又哪有好结果的,帝王天性多疑,功高盖主便是如鲠在喉,叫人提防生疑,君臣之间的情谊稍有不慎便全盘瓦解。是以高祖在打下江山后,也只封了几户国公作罢,为君臣戎马一生的情分留有余地。其后帝王继位,也从未有过此册封。

  钟萃绞尽脑汁,尽量叫自己的言语不冲撞了先贤,又不显得生硬了去:“圣人诸多弟子,若是为陈公加封,余下有名望之弟子又该如何?”

  闻衍手指在桌上点了点:“继续。”

  钟萃看他一眼,认为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十分委婉了,铺垫好了,这才下了结论来:“臣妾认为不能再加封了。”

  杨公公说过,天子发怒时需顺着哄着,夸赞着,对人都是如此,对其他事想来也需要先夸奖上一番。

  闻衍在前朝已经把这封折子打了回去,压下了请天子加封之事,命礼部官员亲自去操持祭祀一事,便把此事揭过。逢太平盛世,是帝王与文臣的相争,逢乱世,是帝王与武官的相争,权力一旦过大,稍有不慎就会迷惑人心。天下学子学圣人之道,如今却是天子门生,自当以天子言行为先。

  这钟氏虽未提出解决法子,但读圣人书,仍旧能坚定的说出反对话来,比之前朝上折的臣下洋洋洒洒的谏言之词,词藻奢华优美,顶顶大帽,更合天子心意。她能做到不同流合污,顺着旁人保持中庸,俨然是有了自己的思虑所想,在闻衍看来,已是极为不错的了。

  他眼里闪过满意,对她能这般说出合乎他心意的话来,油然生出几分喜悦来。果真只有一手教导出来之人才能如此契合,想来立钟氏为后的决定断是没错。

  钟萃说完,见闻衍没开口,大着胆子问了句:“陛下,臣妾说得可对?”

  彩霞把老夫人几个送出了缀霞宫,自有引路宫人引着她们朝着宫外走。老夫人几个来时虽能看出眉宇见遮掩的疲倦来,但到底精气神尚好,如今过了一遍缀霞宫,几个脸色都一片惨白,连老夫人这等擅于隐藏心思之人都露出几分端倪出来,足见这回在缀霞宫中该是闹得何等不快。

  引路宫人低眉垂眼,从头不曾问过一句,直到在路过时又遇上了熙妃一行。这会围绕着熙妃的嫔妃却是尽数散了,熙妃身边也只有一个穆妃,二人本要分开各自回宫,见引路宫人引着老太太等人过,这才客气停下脚步。

  熙妃见老太太脸色不好,面上露出两分关心来,温和的说道:“老夫人这便要出宫了吗?本宫瞧着老夫人这脸色可不好,不如在一旁亭子里歇一歇再走。”

  引路宫人脸色一下变了,出言提醒:“娘娘,出宫时辰到了,不能耽误的。”

  熙妃向来温和亲近,在宫中也十分好相处,同宫人们说话也不摆妃嫔架子,引路宫人插言,熙妃也并未觉着被冒犯了,脸色不变的回了句,指了指老夫人:“你别怕,宫中规矩是该遵照,只这老夫人面如白纸,此去到宫门还有好一段路,老夫人年纪大了,你不让她歇一歇,若是待会走到半路出了意外可怎生事好?”

  引路宫人脸也白了起来,侯府老夫人在宫中出事,主子们自是不会被连累,但她们这等无权无势的宫婢却难免要落一个照顾不周的责任。

  熙妃见她神情变幻,忙出言安抚她:“你也别着急,现在离出宫时辰还有一会呢,你不如让老夫人在一边先坐坐,歇一歇,待她歇好了,待会再加快赶着出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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