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偷不抢不争,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们!
“明蔼。”
她第一次碰到了他,却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长空裂帛,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天地的威压倾覆下来,狠狠朝下一劈。
钟萃睁开了眼。
守在床尾的双鬓丫头立时凑了过来:“姑娘醒了,你已经昏睡两日了,王嬷嬷一直在小罐里给姑娘温着精米粥,只等姑娘醒了就可以用了,姑娘醒了便好,奴婢这就同王嬷嬷说一声。”
钟萃的目光有些陌生,丫头面目熟悉,隐约还能看到二十年后的样貌来,但是钟萃分明记得,她带进皇宫的丫头芸香死在她的前头。
芸香很快带了个荆钗布裙的挽发妇人进门,妇人有些尖刻的脸上很是柔和,端着白瓷碗上前,挨着床沿:“姑娘终于醒了,幸好无甚大碍,手肘擦破了一点皮,医者看过了,姑娘身体好好的,多补补就行。”
堂堂侯府的姑娘被压在了瓦砾之下,大夫人穆氏面上也无光,显得她不慈庶女,为此不仅请了医者,还特意给他们换了居所。
虽换的也是清冷院落,但好在比先前的破旧院子结实。五姑娘正到了说亲的年纪,女儿家身体娇贵,要是有瑕疵,是要被夫君不喜的。
“王嬷嬷?”钟萃目光迟疑。
王嬷嬷很是心疼,五姑娘自幼不得喜,只由两个仆妇养大,整个院子伺候五姑娘的,除了她,便只有一位回家探亲的张嬷嬷,芸香还是姑娘前两年要出门见客,大夫人才伤下一位从二等丫头提拔上来的芸香。
王嬷嬷一手忍不住抹了抹泪:“姑娘,老奴在呢,别怕啊,没事了。”
钟萃深深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闭了闭眼,眼角泪珠沁出。
她回来了。
钟萃上辈子暴毙于美人宫时不过刚二十出头,可是现在她回到了刚及笄这年。这一年是她人生的转折点,她还在江陵侯府,还没有进宫,也还没有发生未来的一切。
第2章
钟萃还记得,上辈子这时候她早前居住的院子挨了雷劈坍塌了,在床上足足躺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地。
大夫人穆氏为了彰显她的慈悲,隔三岔五的赏几回东西下来,偏她那时看不透,一心想求这些亲人的疼爱,些微的恩赐就叫她生生记在心上。
嫡庶有别,钟萃不敢奢求能得到嫡女的待遇,只求能与府上的其她庶女们那般,比如她的亲妹妹钟雪。
王嬷嬷喂她喝下炖得糯糯的汤米,替她捏了捏被角:“姑娘再睡睡养养精气儿,大夫人说了,叫姑娘好生修养,不必急着去请安,大夫人还赏下了些药材和布匹,厨房那边也不敢再克扣了,姑娘喝两日粥将养些,过几日我叫厨房炖些补品来。”
钟萃生得娇小怯懦,但一张脸是极为楚楚动人的,她轻轻颔首:“替我谢谢母亲。”
钟萃在床上将养了几日,手肘上的伤开始结痂,芸香也不制止她下地了,每当她靠在窗前都会过来给她披衣。
这座院子不若之前的偏僻,门口还有一块小匾,潦草的写着秋水院三个大字,往前是给江陵侯府上门的穷亲戚准备的,现在江陵侯府族人都居住在江陵一带,江陵侯府往来的都是京城的富贵人家,这处院子就空了下来,正好拨给了钟萃住。
侯府主子多,下人也多,不时便有伺候的丫头们从秋水院外经过,小声的说着话,瞥见驻足在窗前的钟萃,扭着腰就走了。
她们走远了,钟萃还听到她们在小声的议论。
“五姑娘就这样站着还挺吓人的。”
“嘘,大家都说是五姑娘冲撞了老天爷呢,不然那雷别处不劈,为何劈她的居所?”
“而且连秦姨娘都没去探望过一回呢。”
钟萃的生母秦姨娘,别说亲自探望尚在病中的女儿,甚至连派个人来说场面话都没有。
芸香背着她跟王嬷嬷报不平:“姨娘好歹是生母,连大夫人都送了礼,请了医者来,她身为生母,连门都没登一回,听说昨日还亲自给七小姐挑选首饰呢。”
王嬷嬷抬眼,就看见身后的钟萃,呵斥起芸香:“住嘴,主子的事岂有叫你胡乱猜测的。”
她上前几步,如同从前一般安慰钟萃:“姑娘别听芸香的话,姨娘又岂会不惦记你呢,只是事多繁忙,难免就给耽搁了时间,定会亲自来探望姑娘的。”
王嬷嬷的话只是个安慰,多年来她都是这样的说辞,钟萃也一直深信不疑。
她目光虚虚的看着侯府不远的高楼屋檐,琉璃瓦碎,这是江陵侯府的煊赫灿烂,花团锦簇。良久,她收回目光,带着些意味深长:“她会来的。”
王嬷嬷以为她听进去了,满意的点点头,朝芸香瞪了眼。
芸香缩了缩脖子。
钟萃迈过门栏进屋,用过了王嬷嬷端来的汤药,待芸香给她擦了药便沉沉睡去。
今日难得放晴,落日西斜,娇媚明艳的秦姨娘终于踏进了秋水院。
秦姨娘是一位难得的美人,保养得宜,瞧着风韵犹存,艳光四射,穿着一身绫罗绸缎,头上簪着金钗,几支牡丹绒花,更添得她风情万种,在江陵侯心里,秦姨娘也是有几分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