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在面上越是平静,叫人看不出情绪,心中便越是翻腾难耐,心绪起伏。
从前同闻玖等宗室子弟在同一家书院读书时,虽闻玖等人仗着人多欺负过他好几回,但闻歌在认清了闻玖的真面目后便远离了他们,实在躲不开的时候,被闻玖等人堵住说上几句,闻歌也不跟他们争辩。
同为宗室子弟,闻玖等人并不敢当真对他做什么,只是想在他面前呈呈威风,找找存在,闻歌不与他们计较,也从未同成亲王府提及过,他可以忍让一二,但如今到了皇长子面前。
闻歌心里一跳,下意识想开口,皇长子已经重重的点了头:“不听殿下话。”
宫中的宫人们无不殿下长、殿下短的,时时捧着殿下,好声好气的同殿下商量,殿下也已经习惯了,头一回有人这样无视殿下的。
他听都不听,转身就走了。
这让殿下可气了,皇长子噘了噘嘴,正想开口继续告状,闻歌先一步把事情一一说了:“回娘娘,晌午时候另一处宫室听学的宗室公子们过来了一回。”
闻歌不敢有丝毫隐瞒,当时的争执除了他们在场以外,伺候皇子的宫人们也在,他若是隐瞒,过后贵妃娘娘一问便知。
宫学是因皇长子才重开,宗室子弟们才能入宫读书,听到诸位大臣讲学,闻歌不想因此事叫贵妃心中生厌,在陛下面前进言,若是宗室子弟们不能入宫学读书,便是当真错失了这样好的机会。入宫学的宗室子除了闻玖几个,还有不少都是安分守己的。
“是闻玖冒犯了殿下,对殿下不敬。”
他老实交代,在评论起闻玖此人时,也并未带着私人情绪,反倒客观的为闻玖说了句:“在书院时,他身边聚集了一些公子们,很是不务正业,我曾以为他们会到处欺负人,其后也确实见到他们在书院里横行霸道,叫人对他们避之不及,之后才发现他们是仗着人多,时常堵着人,在旁人面前炫耀张扬,很是、很是招人讨厌。”
对外张扬成这般,闻玖还是他看到的第一个。
在书院中读书的学子,多是宗室子弟、世家公子们,人人都是天之骄子,闻玖这般行径就很是叫人不喜了。
“娘娘…”闻歌还想补上几句,被钟萃打断。
钟萃勾了勾嘴,朝他摆摆手:“好了,你不必着急,本宫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不是说小顾大人已经为你们做主了么,小顾大人是崇明宫的先生,学生受了委屈,当先生的定是会明辨是非,替学生们做主的,本宫也相信小顾大人会处理好的。”
钟萃刚听时心中确实很是气愤,宫中虽只有皇长子这一位子嗣,又有诸多人疼他宠他,但却并没有叫他养成蛮横不讲理的性子,钟萃的处事准则便是不欺负旁人,但也容不得旁人欺压到头上来。
只听了闻歌这一番话,见他眼中的小心翼翼,又得知小顾大人插手了,钟萃便也不去计较,小打小闹的事,既是崇明宫的事,也由崇明宫自行处置。
“多谢娘娘。”闻歌很是高兴,同她道了谢。
等吃过茶点,他们便告辞了。
皇长子依依不舍的同几位伴读分别,他们刚走时他还有些不习惯,在宫中时他都是一个人玩,难得有人陪着他了,就是去读书都很是欢喜的,但他独自也玩惯了的,不一会就带着宫人在宫中跑来跑去的。
钟萃问身边的杜嬷嬷:“此事我不管,嬷嬷觉得可是对的?”
钟萃头一回遇上这种事,也正处于摸索的时候,不知道对不对。
杜嬷嬷笑了笑,只道:“那崇明宫是讲学之地,文风浓厚,又有数位先生在,公子们出身富贵,脾气难免有些大,难得宫中热闹了些,往常这宫中只有咱们殿下,虽说有宫人们伺候,但到底能玩一起的没有,小辈们之间,小打小闹倒是常事。”
谁家的小辈们在一处都不会是太太平平的。
闻歌说的她也听见了,那闻玖自然是不敢对殿下如何,不过是见殿下年纪小,敷衍几分,想糊弄住殿下,偏生殿下年纪虽小,却是主意正的,闻玖驳了殿下,自然叫殿下记上了。
若是谁在殿下面前有出格的,不必殿下出面,跟着伺候的宫人们就会站出来维护的。
“本宫也是这样想的。”钟萃轻轻颔首。
她出面能给人教训,但却会叫在崇明宫的宗室子弟对明霭越发忌讳,不敢接触,在宫学里远离他,把他敬之高阁,隐形的被排挤,这不是钟萃愿意见到的。
她想看见的是明霭平安开心的长大,能够交上一二知己,有一二“好友”,不是身边孤孤单单的。
“学里的事情,还是交给小顾大人去处置吧。”
顾元舜却是说到做到,也不知他是如何同闻玖说的,当日他只是同闻玖说了几句,翌日在崇明宫遇见时,闻玖脸上的敷衍便不见了,规规矩矩的给皇长子赔了礼。
已经是昨日的事情了,皇长子已经快记不得了,面对闻玖的赔礼,皇长子背着小手,仰着自己圆润的下巴,做出宽容大度的模样:“既然你知道错了,殿下就原谅你了。”
他抿嘴笑了笑,又很快压下,摸了摸自己滚圆的小肚子:“殿下能撑船。”
闻意作为“好友”,很惊奇的看着他的肚子。
贺丰二人都才读书不久,还不会用词语,闻歌作为其中学问最渊博之人,曾经答应过贵妃娘娘要教导他们,当仁不让的履行自己伴读的职责,他小声提醒:“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这是一句比喻,意思是宽宏大量。”
皇长子看看他,又看了看闻玖,在自己小肚子上轻轻拍了两下,理所当然的说道:“殿下大量的。”
闻玖嘴角抽了抽。
他很想拍拍自己的脑袋,昨日为何去跟连字都不认得的皇子计较,非要去招惹他,这位皇长子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