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香织点点头,走进屋里,不多时走了出来。
罗净清查看烟斗,不是精贵的东西,但在这个地方必然不算便宜。她捻起烟斗里的灰烬,在指尖搓了搓才放在鼻下,这时候她能百分百肯定这不是草药,而是让她痛恨万分的东西!这么骇人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此时此刻才算真正明白,上天为何给她重生的机会,必然是让她继续她的使命!她要揪出幕后黑手,断绝这个产业链!
罗净清拿着烟斗,指着里面的灰烬问刘香织:“你可知这是什么?”
刘香织虽有疑惑,但还是回道:“就是缓解疼痛的药。”
“这是大夫开给你的?”
“不是,是从刘庄才那里买的。”
“为何不让大夫开药而找刘庄才?”罗净清忽而想起店小二说的话,似乎无人敢给他们开药医治了,她心中暗叹一声。
刘香织并未多说,只是说道:“父亲后来疼痛愈加厉害,甚至到了要撞墙的地步,听闻刘庄才有奇药,所以……这药可是有什么问题?”
罗净清想了想才回道:“没有,一直用这个对身体没有好处,对恢复也没有任何裨益,最好是换换处方。”
刘香织脸色为难,现如今还有哪个大夫愿意过来。
罗净清了然,随后说道:“我不太懂医术,但对药理比较了解,若不嫌弃,我可以先为刘老爷看看。”
刘香织面露喜色,她母亲更是热泪盈眶,上来抓着罗净清的手说道:“恩公恩公,我们实在无以为报,给您磕头了。”
“哎哎,使不得。”罗净清连忙阻止,眼神正好对上秦晋武,后者神色莫测。
所谓久病成医,罗净清之前身体就总不好,但小桃也知道她家小姐没有诊脉配药的能力。现在的罗净清与以往的完全是两个人,小桃知道。若真正的小姐认为离开才是解脱,她愿随她而去。但现在这身体里有另一个“罗净清”,还是真正把她当妹妹的,她也贪恋这份暖意,当她向“罗净清”承诺誓死守护时,她就坚守着自己的承诺。
因此,小桃面对罗净清种种异于往常的表现已从最初的害怕到现今的坦然,听到罗净清说要为刘福根医治,她连忙拿出随身带的一个迷你小包包,这是罗净清之前做的,里面放了不同功效的药粉。
罗净清朝小桃摇摇手说:“先看了再说。”
当罗净清帮刘福根诊脉时秦晋武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当他看到罗净清诊脉时的表情,秦晋武双眼微眯。
罗净清诊脉结束走到小桃边上,拿起那个包包在里面翻找着药粉,最终拿出两种共六包药粉,正打算递给刘香织却被面前一个手掌按住。
“此事人命关天,你确定?”
秦晋武问得淡然却有着莫名的压力,小桃在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罗净清抬头看向秦晋武,眼神坚定:“我确定。”
秦晋武咬肌动了动,没再说什么。他缓缓收回手,比了个请字。
罗净清看了一眼秦晋武的背影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他发现我是装的?
她的诊脉的确就是一个幌子,她哪懂什么把脉。但她给的药不是胡乱给的,在她来之前她就去了店小二说的那家药铺,找到曾经偷偷帮刘福根医治被打的一个月起不来的那位大夫,得知其实刘香织父亲的病并没有那么严重,也就是长期劳累积累下的,他的疼痛服用药物只能缓解,必须针灸才能治根。可是大夫就帮他针灸了一次自己也遭了难。
这么想着,罗净清忍不住又看了眼秦晋武。
这一切被小桃看在眼里,她心里是既担忧又欢喜。
罗净清拿起桌上的一个碗,随后对刘香织说道:“那个‘药’你们已经用完了,一旦你父亲疼痛难忍就用这个碗,半碗温水就行,这个药粉搅拌后让你父亲喝了,痛是会痛一会儿,但过一会儿会有缓解。这药无法根除刘老爷的病,只能缓解他的疼痛,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尽快请大夫来医治。”
“多谢傅大哥!”刘香织差点又要跪谢了,被罗净清双手托着跪不下去。
秦晋武的眼神则是落在了罗净清托着刘香织的手上,随后移到她脸上。
四人再次走在回镇上的路上,又一次罗净清和秦晋武在前,小桃和宁文在后。这青天白日的,小桃也不担心走不稳了,她跟在后面暗暗观察前面两人,却发现气氛似乎不太对。
不知是不是罗净清诊脉赠药的事,秦晋武不像来时那样与罗净清攀谈,气氛一时颇为沉闷。
罗净清朝后看了眼小桃和宁文,转头看向秦晋武率先打破沉默说道:“不知秦兄对刘家如何想法?”
“找位大夫医治,给些银两安置。”
秦晋武的想法与罗净清不谋而合,这次之后两人都没有提起刚才看到的东西,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感。
“多少银两你觉得合适?”
两人对视后同时停下,紧接着同时说出一个数目,竟然一模一样。
走在后面的宁文看着两人的默契,心里的滋味真是说都说不清楚。
罗净清退后一步,拱手笑道:“秦兄,咱们一人一半,如何?”
秦晋武回礼:“正有此意。”
罗净清的考量是给刘香织一家暂时渡过难关的钱,多了容易让人好吃懒做,少了杯水车薪等于没有。她猜秦晋武肯定也是想到这点才说出跟她一样的数目。他虽然是将军,却对民生用度很了解,至少表明他对百姓的生活关注度不低。
这人,似乎还不错!
快到交叉路口时,秦晋武随口说道:“虽有银两,但此非长久之计。”
“是的,所以我——”罗净清到嘴的话戛然而止,差点上当暴露她接下来的打算,好在及时止损。
收回前言,这个秦晋武,狐狸都没他狡猾!
第18章 不愿结交
罗净清转身拱手道,“所以我想请教秦兄,如今能治那恶霸的出路似乎只有县令一途,不知秦兄有何高见?”
秦晋武对傅竟的反应佩服不已,之前心中的想法已然扎根,不断在提醒他需早早下手。虽然诊脉赠药一事让他心存疑虑,但若傅竟成为他手下便能与他坦言。
“朝廷已派了密使前来,新任县令也在来的路上,不日便可抵达。”
秦晋武说得轻描淡写,却在罗净清心里炸了惊雷。
这可是机密,他怎么能就这么告诉她了?!她一点儿都不想知道!!!罗净清的震惊也表现在了脸上。
秦晋武第一次看到罗净清脸上这么不淡定,心里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这人是他打定主意想招揽的,但若这般不经事,似乎也不值得他花心思。
“秦兄是朝廷中人?”罗净清不想知道,却只能硬着头皮顺着秦晋武话的方向去问,真是憋屈。
“是,傅兄弟讨厌朝廷中人?”
“那,那倒不至于,还是要看人的。如果遇到像秦兄这般仗义的,自然是愿意结交。”
秦晋武点头,笑道:“多谢傅兄弟的不嫌弃。”
“哪里哪里。那,我们快点赶路。”
秦晋武看着走得匆忙的罗净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口中说着不怕,身体反应却完全不同,果然是怕朝廷中人,为何?是在逃钦犯?还是……
罗净清自然不是真怕朝廷人,而是不愿结交“秦晋武”这个朝廷人。偏偏秦晋武还不知道遮掩,她知道他的事越多,对她越没好处。她之前有打算混入秦晋武军营,但在几次接触下来,她已经改了主意。
哪怕她要入军营,她也不想成为秦晋武手下,露馅风险太高了,不好!而且她现在找到了方向,不是非入军营不可。
夜深之时,客栈中,罗净清身着黑色夜行衣,将暗器等一一装妥,匕首入靴后才将面罩束紧。
“小姐,你可务必小心,实在打不过就跑,千万不要恋战。”
“放心,我很惜命的。”
小桃很想反驳,惜命的人怎么可能去夜探刘家庄。
“我在客栈等你,有事务必放那个烟火,我看到了就去找将军。”
“好,相信我!”罗净清拍拍小桃让她熄灯,等小桃上床躺好后她才推窗一跃而出,窗户也在她出去后缓缓闭合。
“求求菩萨保佑我家小姐平安无事!”小桃双手合十暗暗祈祷着。
刘家庄的西南角,此时灯火通明。因着这灯光,罗净清翻上墙不用找就能准确知道刘庄才所在。
还没靠近,就听到刘庄才流里流气的声音:“过来,到我怀里。哎乖乖,让我摸摸,真滑真软。”
罗净清皱眉趴在屋顶,本来想学着电视里看到的扒开瓦片,怕自己弄不好发出声音,于是乖乖下来贴着墙根听墙角,等了一会儿她似乎听到了几声猫叫,罗净清捻了点口水将纸糊的窗户戳了个洞,往里看——
她以为会看到香艳长针眼的一幕,却不想那个刘庄才此时怀里的竟然是一只猫,脸上一副满足的样子,两手交替的帮那只猫顺毛,他身边站着几个家丁,有个人半矮着身子应该是在跟刘庄才说话。
罗净清凝神听墙角,正好里面说话声传来。
“公子,那刘香织就是不知好歹,她若从了你,还不就享福了。”
刘庄才鼻孔哼出一声才道:“本公子看上她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知好歹!你等着,明儿个就撑不住要来求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做梦!”
“是,那东西果真厉害着呢。”
“哎,叔父太小家子气,都不肯多给我点,明儿个我定要问叔父多要一些才行。”
“刘大人那么疼公子,定然能多给的。那,公子,上次弄来的那两个?”
“这还要问我!我叔叔让你过来干嘛的?”
“是,小的知错。”那人低头哈腰地行礼退下,等走出来关上门后才朝外喝道,“你们几个,把那两个扔到后山去,记住,离得远点埋得深些。”
“是。”从暗处现身的几人领命离开。
一个小小的刘家庄,也布置如此严密。罗净清落地是在转角处,正好避开了这几人。
听刘庄才的意思,那东西是源自那个狗县令的!作为父母官却做着害民之事,罪不可恕!罗净清咬牙看了看屋里,又看了看离去的那几人,决定先跟着他们。
罗净清跟着那些人走到一处僻静的院落,那几人进去不多时就出来了。每人脸上已围着白布巾,两人一组抬着担架,上面盖了一层白布。罗净清与他们至少有一丈多距离,都能闻到一股恶臭!
直到那几人走出有百米远,罗净清才起身跟上。弯弯绕绕地来到刘家庄的后山深处,只见他们放下担架,拿起靠树放着的铁锹开始挖坑。几个大男人速度很快,只是他们一边挖一边抱怨不停。
“真他娘的晦气!天天让我们干这种事情,我们是来保护他的又不是……”
“住嘴!少废话!”一个明显是四人头头的呵斥道,他看着坑的深度又道,“坑再挖深一点。”
“杨哥,这不就行了。”
“废什么话,没看那边的都露出来了吗?”
罗净清随着被叫“杨哥”所指方向看去,真的有一点衣角露出,因着衣角花色暗沉,若不细看并不容易发现。
畜生!罗净清紧握拳头,怒火中烧,她一定要让草菅人命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儿弄好了再把那边补一点。”
无人回答。
“你们他娘的老实干活,万一被公子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罚我们呢!”
“是。”其他三人蔫啦吧唧地回道。
刚才就烧起来的一把火越来越旺,罗净清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她紧紧握着拳头,看着渐渐被土掩埋的尸体,眼神坚定,随后转身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林中风声呼啸,犹如鬼魅出没。
埋人的几人眼中闪着犹疑,互看后一开始那个抱怨的人哆嗦着喃喃道:“冤有头债有主,若要索命就找刘庄才,与我们不相干啊!”
他刚说完,其他几人也跟着一起说,之后四人连忙朝着埋尸之地猛磕头。
罗净清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摸清了县衙所在,此时摸过来并没花多少工夫。当她进入院内,一抬头就看到巨大的“明镜高悬”匾幅,只觉刺目。她快速找寻起来,拐过县衙大堂就看到灯火通明的一隅。在黑黢黢的县衙里,就这一处地方灯火通明。
果然是叔侄,都一个德行!
罗净清藏在暗处沾口水戳开纸窗,只见里面一名中年男子在自斟自饮。看他长相一定是那个刘县令,与街上对他的描述一模一样。看长相还算周正,为何能做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还有闲心在这里喝酒!
见惯了这种事情,按理说早已麻木,但罗净清每次看到的时候,都难掩心中的怒火。杀人是犯法,那她就努力让他们伏法,被法律制裁。
此时当务之急就是找出证据再往上报官,罗净清打算去其他地方先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东西,等这位县令喝完酒睡觉的时候,她再到这边来。正待转身时她看到县令脑袋一歪,她猛地顿住,慢慢弯下腰透过窗户纸仔细观察。
喝醉睡着了?状态不太像,这样的姿势倒像是死亡状态。
罗净清连忙看向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故意在窗上敲击发出动静,里面没有任何反应。罗净清抿了抿唇,再次观察四周后推门闪身进入后关上门。她快速来到县令身边,上手想查看,在手接触到县令的一瞬她停了下来。她谨慎地从怀里拿出一块巾帕,折了好几层后隔着巾帕将县令脑袋扶起,县令的脑袋随之往后仰。
从脸上看不出任何问题,罗净清探了探县令鼻息,无!又探了探脖颈的脉搏,无!
县令死了?!
罗净清就着巾帕搜寻县令身上,仍是无果。正好眼角余光看到了桌上的酒,她又用巾帕拿起杯子,放在面罩下嗅闻着。由于她长期与药为伍,面罩上也有了药香,此时反而影响了她闻酒。她谨慎地看了看周围,下意识地转身面向已死的县令背对着墙角的柜子,随后拉下面罩后再次嗅闻,酒没有问题。
奇怪了!难道被暗器所伤?这个朝代她不了解,不知道有没有那种一针封喉的暗器射杀。若有,灭口的可能性就很大。
罗净清正想着,突然动作一顿,接着轻轻将酒放了回去,拉好面罩,再将刚才用的巾帕裹了裹放入一个兜里,转身迅速隐入墙角的柜子后面。
屋内恢复寂静。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嘈杂声,不过眨眼工夫,一批官兵涌了进来。一人走到县令身边伸手探查后连忙说道:“陈大人,疑犯已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