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本意是夸罗净清的，但听在小桃耳中可不像好话，她真的不喜欢听别人特别是自己喜欢的人说她家小姐的不好。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脸色冷谈些许说道：“我不打扰宁副将了，我先退下了。”
“好。”宁文看着小桃渐行渐远，再次挠头嘀咕着，“不是答应叫我宁文了吗？”
秦晋武一夜未阖眼，鸡鸣之前他已然穿戴整齐且整理了面容，看上去精神抖擞不似一夜未睡之人。但他没离开，而是看着手中的飞镖思忖良久，直到床内侧的罗净清有醒来迹象，他才将飞镖妥善包裹放入怀中。
“净清？”
“晋武？你怎么还在家中，不去军营吗？”
“放心不下你。”
罗净清听着心里甜滋滋的，她笑道：“我没事了，昨晚睡得很好，此时身上不觉得疼了，就是有些饿。”
“我去吩咐管家。”
“不用，我现在就起来，稍后去找管家便可，你还是快去军营吧。”罗净清明白秦晋武的心情，她此时就想立刻飞到军营去。昨晚的夜袭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跟军营中昨日的冲突有关。不然那帮夜袭的也太会选时间了，难不成还选了个黄道吉日动手？
秦晋武的确也担心着营中情况，虽然时不时有人来报并无异常，但整整一晚都没找到军师这点就实属异常。
秦晋武如往常时间一样来到军营，面上丝毫看不出昨晚秦府遭袭。他这边按兵不动，但宁文仍在暗中找人，毕竟军师在军队集结操练时还未到军营。
正在操练时，宁副将出现在秦晋武身边，耳语片刻后，秦晋武沉声道：“带他来此见我！”
宁文退下，不一会儿，罗净清跟在宁文身后出现在操练场。
“军师昨日去了哪里？为何遍寻不着？”秦晋武问道。
“抱歉将军，属下昨日出了岚夕洲，不知将军连夜找我可有要事？”
“若有要事呢？军师该如何应对？”
“我……”真有要事，此时怕已成定局。秦晋武这么问，就是在质疑她这个军师的专业性。
作为一军中的头脑，军师如此任意离开会贻误军机，导致大量士兵的伤亡，多少家庭会因此分崩瓦解。
罗净清再次意识到她的身份不能再这样瞒下去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反正都得刀一次。她早上穿衣时，小桃就跟她说了昨晚宁文派人找了军师一晚，就怕军师被盯上。已经不仅仅是内疚能形容她的感受了，这是一种责任感，让她必须尽早向秦晋武坦白。
“你再次违纪，需加倍处罚，负重由南向北加练！”
宁文听了暼了眼军师，心里都在为他捏一把汗，这惩罚是否过于重了。军师违纪在先的确是他不对，若是将军或者他们任意一人，早就领罚去了。可是，军师那小身板还有精神不济的模样，或许是发现了什么才离开的。再说，既然军师已经放班，其外出只要报备便可，此次他或许不知需报备才这样，而且说不定他因此躲过一劫。
罗净清边听训边瞄着下面的士兵，李斗和孙来柱也在其中，只是李斗神色讳莫如深，听到秦晋武罚军师他嘴角控制不住一勾，随后快速恢复原状。罗净清听出来秦晋武的暗号，这是昨日他们共同定制的，只是跟原计划略微有些变化，假罚变成真罚了。她快速准备停当，朝南面跑去，有人想跟着被秦晋武阻拦，他当着众将士面朗声说道：“各位，军师亦是军中一份子，其作用举足轻重，若任由军师如此散漫今后军威从何而来？今日之罚，任何人不得帮衬，若被发现，同罚！”
昨日受伤又加上体力耗尽，幸亏秦晋武的按摩今天才好多了，一晚的休息体力也回来了七七八八，可毕竟只有七七八八，身上负重跑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更何况体弱如她这样的。
罗净清跑到营帐最南边后才慢慢停下来喘口气，她边观察四周边看这边的土地，走了好一会儿，在角落里看到一块土地是新翻的，她连忙将负重背包中的工具拿出来，快速挖土，不一会儿就出现了熟悉的油纸包，就是伙夫手里的油纸包。
她左右查看，手上也没闲着，快速打开油纸包，里面是煮后的残渣，还有着零星肉沫。她捻起黑色残渣，细闻味道，与飞仙何止相似，简直一模一样。但是为何飞仙可溶于食物被士兵吸收？这就不得其解，是生产工艺变了？这东西是大批量生产了还是针对军营专供的？
罗净清又将油纸包包成原样，快速填坑成之前差不多的样子。她收拾好包，起身正要离开，想起什么又将刚才挖坑时随手仍在一边的杂草插在了那块土上，这样才算真正复原。
她起身拍了拍手，看了身上没有问题后在旁边凹地中舀了些水随意撒在脸上脖子上和头上，制造汗如雨下的假象。背起包原地做了几组高强度动作，将呼吸频次提上来，此时按她的状态不可能呼吸都不带喘的，那就太不合理了。准备停当后她又继续往北面跑，经过将军营帐时她看到秦晋武在外面，于是摆动的胳膊不变，但手部却变换着动作，秦晋武看到后便转身走进营帐。
在罗净清又跑了一公里左右，宁文跑过来找到她让她回营。
“惩罚还未结束。”
“将军说明日继续，今日有要事相商。”
罗净清这才“不情不愿”地停下跟在宁文身后走进将军营帐。
“将军惩罚下属如此随意吗？”罗净清瓮声瓮气地“顶撞”着秦晋武，门外站岗的士兵自然听到耳中，他俩面面相觑，也就军师被罚了还有底气跟将军对着干。
秦晋武抬眼看向罗净清，忽而眯起双眼说道：“今日与上次惩罚后面军师需一一补回。”
“那我现在去跑便是，何必后面补。”
“公主不日便可抵达岚夕洲。请军师做些准备，以便迎接公主大驾。”
两人如是说着，但罗净清此时已走到旁边的桌边，拿起笔来就一阵写写画画，而秦晋武也是边说边走到桌边看着她写的内容。只不过罗净清写的是一回事，而秦晋武说的又是一回事。
“公主？”罗净清边写边想着公主是哪位，突然想起来将军与公主是有婚约的，她忍不住冷哼一声道，“将军是要享齐人之福了，我是否要恭喜恭喜？”
“军师。”秦晋武淡然说道，随后才皱眉道，“军营不是公主来的地方，但实在没办法。届时还请军师照料一二，你也不要回岚夕洲了，住军营中安全些。”
等等，秦晋武的意思是想把公主安置在军营里？这种时候不应该将公主迎入府里吗？
第46章 精分046
罗净清回头瞪向秦晋武，不明白他的脑回路，随后手上没停写的是：营中动乱，公主来营中岂不更危险？
但她嘴中回道：“公主是来找将军的，让属下去陪同不合适吧？”
“听命行事，我会跟公主解释的。”
“是！”罗净清暗自撇嘴，这么不顾公主安危是想就近藏娇还是不想让家中那位知晓，难道是怕她吃醋？她结合与秦晋武接触以来的品行，这两种好像都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那是什么原因？既然不知而她又想知道那就主动出击，她故意提醒秦晋武道，“将军将公主安置在军营，可会知会嫂夫人？”
“净清？暂且不提，你们也勿多嘴。”
……呵，男人！
“军师怎会想起净清？”
“听闻公主将下嫁将军，属下只是不想将军后院起火罢了。不过以将军的能力，必然能安抚好两位。”罗净清似是而非地说着，入耳皆是讽刺。
公主下嫁于秦晋武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只有宁文知道，军师半路加入他并未透露半分，而他也肯定宁文不会乱嚼舌根。
秦晋武不动声色，反而问道：“军师，此番公主前来，她的安危、起居等皆由你来负责。”
将军安排的事，罗净清作为军师也只有听令的份，但此事却有些不对劲。还未细想，只见秦晋武略微靠近她说道：“你说的那个李斗和孙来柱，均有异状，似乎对于我的出现很是讶异。”
“昨日秦府遭袭应该与他们脱不了干系，或者说昨晚营中斗殴也是他们故意的？那徐副将……”
“他不会有问题，怕是被利用了。”
罗净清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动武徐元一没问题，可轮到动脑子，那他真得不行。赵德是能文，武却不行，宁文是文武皆可，但他的文在罗净清面前就不太够看了。
在罗净清点头之际，秦晋武果然从她身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非常淡，其中还夹杂着其他香味，欲盖弥彰之感。他看向罗净清，这么近不是第一次，但他第一次将目光放到罗净清脖颈处。等罗净清转身要出去时，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她的脖颈处，一抹白皙乍泄。随着罗净清的动作又迅速隐匿，就像刚才看到的是错觉。
曾经秦晋武怀疑过军师便是那黑衣女子，但后来种种现象都推翻了他的认定。可此时此刻，他已然肯定军师是他夫人了，只因为她们身上都有那股熟悉的精油香味。
这精油不是简单洗漱便能洗掉香味的，并且这精油也不是随便哪里都能买到。昨日他刚为夫人用精油按摩，今日便从军师身上闻到香味，再想想刚才军师得知公主到来之事时对夫人的关注度，属下对将军夫人关注度如此之高不同寻常。
秦晋武回到家，只字未提公主的事，连军师的事都没说，而罗净清则跟往常一样绣花。看到罗净清绣的花比之过往精进不少，却跟精通尚有很大距离，他便想起罗净清第一次绣的秦字，不识字的女子怎么会绣秦字？绣布上并没有提前描好，也就是说她完全是凭自己对秦字的认识绣出来的。
这越想罗净清——他的夫人，越发显得不同寻常起来。
如果军师真是罗净清，那罗净清就是黑衣女子似乎也顺理成章。
秦晋武第一次如此混乱，乱得他看到罗净清对他抬头笑时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导致如平时一般板着脸。
罗净清见状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公主一来他就变了吧？以她对秦晋武的了解，他不是这种人啊！难道看走眼了？
晚上吃完晚饭，秦晋武等碗筷之类都撤下后才正色道：“娘，夫人，妹妹，我打算送你们回京城，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屋里四人，没一个人说话。
罗净清没想到秦晋武会民主到跟她们商量，这种难道不是他一句话就能将她们打包走吗？
“夫君是与我们商量还是通知？”
“商量，你是我的夫人，自然有这份权利决定去留。”
如果罗净清不用待在这里，那么她就不需要疲于奔命了，这样什么麻烦都没了。她看向小桃，后者也正看着她，没吱声。罗净清又看向秦母，她的眼神暗淡，神色悲戚，却没说话。
秦母的模样让罗净清心中一痛，见了很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还有都来不及见上最后一面的，她心里着实不忍。秦母若不能在儿子跟前，怕会再次心思不宁而导致精神异常。虽然有小桃作为“女儿”陪着，但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知道秦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信不疑，至于她为何没说破，目前不得而知，或许不想让自己儿子再为此奔波吧。
罗净清暗自深叹一口气，娓娓说道：“就算将我们送回京城，若敌人有心还是能找到我们并且更容易威胁到将军。反之若留在这里，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而且有将军就近保护，我们反而不担心。若要出事，不论在哪里都会出事的。”
秦晋武对罗净清的此番言论既意外又在意料之中，意外是她会以罗净清身份说出来，意料之中则是按军师的角度去想就不足为奇了。
“夫人此番话让为夫自叹不如，夫人不识字却有如此大局让人佩服。”
秦晋武此话一出，秦母就知道不用走了，她站起身，小桃连忙过去扶她。她拍拍小桃的手对秦晋武和罗净清说道：“我一把老骨头咯，随你们怎么安排，我与小桃先去休息了。”
小桃向他们二人点头致意后扶着老夫人慢慢离开。
罗净清听到秦晋武对话时心里再次“咯噔”，她最近太松懈了。在老夫人和小桃离开后，她忙说：“将军心中有国家大义，作为将军的夫人，自然不能落后，夫君见笑了。”
“不会笑，我很高兴夫人有此想法并且能做到。我知夫人不若之前说的不识字，书房中的书若夫人想看，去看便是。”
以她对秦晋武的了解，他不是说场面话，也不似莫戌国人那边对女子识字深恶痛绝，于是便说道：“多谢夫君。”
既然不回京城，那么她身份的问题还是存在，她试探道：“夫君，不知你对小桃与宁副将之事可有想法？”
“小桃与宁副将两情相悦，我自是乐见其成。”
“小桃是军师的妹妹，亦是将军妹妹，她识文断字不在话下，不知是否会遭宁副将嫌弃？”
“小桃是顾家之人，即便识文断字也是锦上添花，何来嫌弃？对于男人而言，女子顾家就是最大的帮助。”
“是，净清会尽心尽力做到最好的。”罗净清笑着回道，心里却说不上来的失望。
秦晋武话里意思不就是女主内男主外吗？若她做军师，还怎么顾家，一旦身份点名怕是没机会再入营了。
“明日起，我将安排宁文住到府里。”
“为何？”
“你们不走，府中安危必须加强，有他我放心些。”
“可是军营……”
“军营中我自有其他安排，夫人无需挂心。”
“是，是净清多虑了。”
“而且，若小桃与宁文真得有意，我希望早些为他们安排婚事。”
罗净清惊讶于秦晋武的心思细腻和开放，说道：“此事甚好，还是夫君想得周到。”
“非也，这事还得问问军师，毕竟小桃也是他妹妹。”
“也，也是。”
所谓的问问军师，第二天秦晋武并没有跟罗净清提到小桃与宁文的事，但宁文却很快便搬进了秦府，跟秦晋武一样很早去军营，晚上除了值岗否则都会过来，两人交错回秦府，至少保证一人。而宁文在在此期间与小桃的感情日渐升温，府中见了都知道不久之后便有一桩喜事。
罗净清一直在等着秦晋武跟她说小桃的事，但他不但不说，她还感觉最近秦晋武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有探究有疑惑，还有忍不住地放电。
这天，罗净清借着与小桃姑嫂说说悄悄话，两人一起到北院。小桃帮罗净清梳头，感慨着：“好久没这么帮小姐梳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