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怎么说。”
“反正你们证都领了,我态度是好是坏也影响不了你们恩恩爱爱。”
陈尽耸了耸肩,准备结束话题离开这个沉闷的地方。
但陈父却用一句话阻止了她的步伐。
“我们没有领证。”
“白娆因着你的态度,不肯和我结婚。”
“她说若是你一天不同意,我和她就没有可能。”
“她为了你做到如此地步,你还这样对她!”
陈父说到最后语气渐缓,大抵是想到了身后那人美心善的白娆,他态度软化了不少。
然而陈尽非但不为所动,甚至觉得白娆和陈父两个人脑子好像都出了点什么问题。
“你们爱结不结,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非常同意你们结婚啊,双手双脚地赞成啊。”
她都不怎么回家了,白娆却还想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来,真的是为了荣华富贵煞费苦心。
爱慕虚荣的人竟能为了长远的目标放弃唾手可得的阔太太身份,真是长进了不少啊。
陈尽啧啧称奇,却没看到陈父突然放亮的双眼。
“你说什么?”
“你说你同意?”
“你愿意让她当你的母亲?”
陈父没有半点停顿的三连问,将他雀跃的内心展露得一览无遗。
连畏畏缩缩的白娆都错愕地探头看着陈尽,只等她一个确切的点头。
陈尽却是嗤笑一声,委实忍不住了。
“你娶你的老婆,跟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你老婆死了能换新的,我母亲死了那就是死了。”
“所以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就别强求了。”
陈尽丢下恶劣的嘲讽,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她全然不顾陈父铁青着脸要冲过来揍人,而白娆为了体现她的母爱光辉,还得一边咬牙切齿一边语调凄切地拦住陈父。
乱糟糟的家庭伦理剧,无论是什么层级,都难免会大同小异地上演一番。
好在陈尽掌中握着母亲留给她的财富,才不至于像其他可悲的富家子弟一样,再铁的头也顶不住长辈一句冻你的卡。
只不过今天新奇的是,白芒竟是没有跳出来当和事佬。
以往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他都会温和地出声化解矛盾。
而后跟随在陈尽旁侧,送上最贴心的关照。
如今看来所谓的小意温柔,不过都是隐藏至深的别有所图。
长夜已深,临近入睡时分。
窗外皎洁的月光无论如何都透不进厚重的帘,陈尽在浓稠黑暗之中,沉静深眠。
只是她好像睡得不太安稳,一双长眉皱了又松,反反复复。
五光十色的斑斓梦境里,走马灯似的掠过千万个画面。
惶惶不安却又无法清醒,绵长的呼吸变得越来越错乱。
这时,未上锁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模糊黑影藏匿在暗色里,轻手轻脚地朝床上沉睡的人靠拢而去。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无法看清任何事物的情况下,黑影依靠着记忆中的路线辨别,顺利摸到了床榻边。
他伸手触碰到柔软的被褥一角,心下一松。
而后缓慢地掀开被角,一寸寸将身子钻了进去,直至感受到被中唯一的暖源。
浓郁的芒果香气丝丝缕缕飘散来。
陈尽睁着双眼,目光没有落点,只是沉默着。
门把手被转动的时候,陈尽就醒了。
她诧异于身体的机警程度,同时也极快地辨认出了来人是谁。
微凉的手从背后慢慢袭来,直到环住陈尽的腰身才罢休。
白芒将身体紧紧贴在陈尽背后,口中湿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到她脖颈间。
“姐姐。”
他低低唤她,声色清朗,毫不遮掩。
竟是知晓陈尽是清醒的。
陈尽没有回应他,态度十分漠然。
但其实她没有第一时间把人掀到床下去已经算是十分温柔了。
“姐姐,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你不说话,是在怪我没经过同意就贸然闯进来吗?”
他的声音温柔轻缓,贴在人后方慢慢说话时,那气息几乎令人头皮发麻。
白芒话中描述着自己的过错,身体却诚实得紧紧粘着陈尽不放。
“对不起姐姐。”
“可我真的好想你。”
“想到实在睡不着,就像混账一样偷偷摸摸来找你。”
他用挺拔的鼻尖轻轻厮磨着陈尽后侧的肌肤,像极了撒娇。
那声调软的不可思议,直叫人耳根生热。
许是那特别的香味过于迷人,放松了陈尽在白日里紧绷的神经。
也或许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默许了身体深处恶意的滋生。
总之陈尽放任了白芒的过线试探,平静地随他胡作非为。
“然后呢?”
“就这样和我睡一晚,接着第二天在别人的注视下走出我的房间?”
陈尽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到听不出喜怒。
她的反问让白芒愣了下,而后才轻笑道:“可以这样吗?”
“从姐姐的房间走出去,让别人猜测我们的关系。”
“让所有人都误会,我已经是姐姐的所有物了。”
“可以这样吗?”
他不厌其烦地重复问了一遍,好像真的已经开始期待起了第二天的光景。
再次低估了白芒羞耻程度的陈尽,无奈地抿了抿唇。
“不可以。”
无论陈父和白娆好事成了与否,白芒既已入住陈家,那便是和陈尽成了同一屋檐下的关系。
此前她还将之当成弟弟照顾,如今短时间内的巨大转变,她是如何也有些难适应的。
虽然陈尽并不是一个畏惧世俗眼光的人,但归根结底,她排斥白芒还是因为无法信任于他。
“真令人伤心啊,姐姐。”
“亏我这么喜欢你。”
白芒无奈地低哼一声,说是伤心,却仍含笑。
他像是玩笑话一样的心迹流露,陈尽却没有选择忽视。
她酝酿了半晌,才找好措辞。
“你喜欢我?”
“喜欢我什么?钱?家世?”
“还是我做了什么,让你破罐破摔这么对我。”
“宁肯将以前的伪装撕碎,也要置我于如今的处境。”
“白芒,你到底想要什么。”
陈尽想了很久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才能导致一个人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她的疑惑非常直白坦荡,却换来了白芒的缄默。
他的呼吸声轻得几乎消失,唯有背后相贴的起伏胸膛在昭示着他仍存在着。
冗长的沉寂之后,只听白芒深深叹了口气。
“我要的一直很简单。”
“就是你啊。”
一直携带着的笑意逐渐隐去,白芒轻闻着那醉人酒香,慢慢合上眼。
“我那么小心翼翼地当着你的好弟弟,就是希望你能多看我几眼。”
“可就因为白娆说的几句话,你就收回了全部的目光。”
“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想要的原来不单单如此。”
“我不仅要你看着我,还想要你拥抱我,疼爱我,占有我。”
白芒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入耳,躲都无处躲。
陈尽微微睁大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可恕她仍难相信此番言辞。
毕竟少年的演技陈尽早已见识过,如何还能轻易上当。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深缝
可她不知的是。
很久之前的那个雨天, 温润的年随着风韵犹存的女人初次踏入陈家。
潮湿的雾气将他精致昳丽的眉眼都变得朦胧,却毫不影响那容貌的清隽绝色。
那天是他第一次遇见陈尽。
清冷的眼眸深处藏尽锋芒,小心翼翼接触之后, 竟又浅尝到一丝温柔滋味。
就这样, 他跟随在了这个所谓的姐姐身后,上瘾一般的将她一颦一笑烙印在心。
可有时他又忍不住扪心自问,陈尽对他来说到底特别在哪。
明明身后汹涌而来那般多热情的爱意, 他转个身就会被淹没。
却独一份的, 单单沉溺在了陈尽偶然流露出的温柔当中, 无法自拔。
好在认清自己的心意,并不是一件难事。
他望向她的目光越来越炙热,万般难掩的情愫都隐匿在其间。
偏生陈尽不知, 甚至最后还毫不拖泥带水地推开了他。
这如何能忍受。
与她千丝万缕的关联, 是深夜里辗转反侧之时唯一的慰藉。
这骤然一断,白芒便要疯了。
“即便是付出任何代价, 只要能有一丝机会靠近你。”
“我就愿意接受。”
她是他所有渴望的来源, 过分的遐想最终成了放不下的偏执。
白芒温软的唇瓣落在陈尽细碎的发丝之间, 极尽缠绵。
直白露骨的爱语, 让陈尽冷不丁想起了那三个梦境。
【你会爱我的, 陈尽。】
【公主,我终于是你的人了。】
【您在我心底, 已经胜过生存的意义了。】
本以为只是梦境的设定, 才令梦中的白芒说出那些极端的话来。
如今结合现实中他的态度, 陈尽一时之间竟然开始恍惚了。
“所以那些梦, 都是你营造的?”
坚持唯物主义并且坚信科学的陈尽脑子混乱了。
白芒究竟是有如何通天的本领, 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哪知白芒闻言竟是轻笑出声,颤动的身体蹭得人麻麻的。
满头雾水的陈尽对于这种胡乱猜测的现状非常不满, 尤其是处在对方全都知道而她一窍不通的情况下。
“梦并不是我营造的,我也只是参与者。”
“只不过我需要进行扮演,来促成梦境的最终目的。”
最终目的?
陈尽愣住,莫名想到了那些自己被逼上梁山的画面。
“第一个梦,要你爱我。”
“第二个梦,要你娶我。”
“第三个梦,要你彻底拥有我。”
“对我来说多么美好的事情,我如何拒绝得了。”
白芒一点点回忆着那些画面,笑得眉眼弯弯。
哪怕他每次都是卑微进尘埃里的那个人,也仍因美好的结局而乐不可支着。
“那都是梦,如何作数!?”
也非陈尽提裤子就翻脸,属实是她当时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不过是场梦。
如今告诉她梦中的一切都必须生效,这不是耍流氓吗。
“真的只是梦吗,姐姐。”
“当你拥有完整清晰的自我意识,并独立做出选择的时候,那就已经不完全是个梦了。”
“也正因为你的亲口承诺,身体才会发生这些变化的。”
白芒的话让陈尽一时之间找不到理由反驳。
但这种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强行摁着头达成某种约定的感觉,委实令人不悦到极点。
“你决定参与这件事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你凭什么觉得,经过这些梦境,我就会对你转变态度?”
“白芒,你不怕我知道了这些,更加讨厌你吗。”
脑海中辗转过千万个想法的陈尽,最后冷静下来,只是这么淡漠地问他。
造成现在的局面,推手都来自于未知的外力,白芒不过是那个肯首开始的人。
他大抵已经无力改变,甚至也发生和陈尽相同的变化。
所以愤怒的指责怪罪已经无用了。
陈尽的问题让白芒置于她腰间的手缩了缩,却仍未收走。
他明明是在害怕,却依然选择走了这条路。
“嗯,我怕。”
白芒在犹豫之后,低声喃喃。
“但我没有选择。”
“如果不是这样偶然的机遇,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触碰你。”
“你是天上月,人间景,优秀到令人望尘莫及。”
“我是一粒粟,卑如尘,如何追赶也够不到你。”
“我试想过用任何手段来得到你,但模拟出来的结局总是不尽人意。”
“直到有个人告诉我,我们能够成为天生一对。”
他在很平静地描述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他甚至没有告诉陈尽,那些梦境也侧面反应着他的内心。
白芒止住话语后,屋中便彻底沉静下去。
陈尽始终背对着他,无法探清他面上的神情。
她原本也并未因欺骗而发作,听完白芒隐藏颇深的自述,也只是徒然生了两分怅然。
他的心意究竟是真是假,现在好似也不那么重要了。
但白芒口中的那个人是谁,究竟是一股如何可怖的力量,陈尽仍未知。
不过她没有再去询问,而是莫名将焦点落在了天生一对上。
她挪了挪腿,有些想笑。
“天生一对?”
“指的是让我长出和你一样的特征?”
这算什么,诈骗犯吗。
陈尽还在唾弃,白芒却是突然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很烫,火烧一般。
“姐姐你忘了吗,我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