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站在外面和陈尽聊试验最新的进程,会告诉她已经有所突破。
但白芒回到实验室后一双眼睛却是通红地看着五颜六色的试管,一次又一次的试验皆是不尽人意的结果。
尔兰对他疯狂研究的行为嗤之以鼻,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他暗中嘲笑白芒过去那副气焰高涨的胜利者姿态,如今与现在这幅丧家犬的模样比起来尤为可笑。
尔兰简直无比庆幸当初的陈尽拒绝了自己。否则现在被嘲讽被同情的人就是他了。
“哎呀白芒,你稍微休息会儿吧,再这么下去身子可就累垮了。”
“陈尽被感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么多前辈无法攻克的问题,你一个刚刚毕业的人,就不要挣扎了。”
“倒不如趁她还在药物所,赶紧多去陪陪她。”
休息时间一到,实验室里的人都走光,唯独剩下沉浸于研究的白芒和忍不住留下来讥讽的尔兰。白芒提取药物的动作丝毫没有受影响,完全将尔兰的冷嘲热讽屏蔽在外。
尔兰后槽牙一磨,被无视后也不恼,反而抬高了音量继续挑锥心之语刺人。
白芒沉默地看着又一次药物提炼失败,默默地摘下了手套和护目镜。
见到对方终于有了反应,尔兰还来不及面露喜色,便见白芒转头看来。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尔兰一眼,便一言不发地离开实验室。
没有反驳也没有一丝怒色,却令尔兰瞬间释放出心间所有的阴暗面,目光怨恨地看着白芒清瘦的背影。
即便是沦落到现在这个难堪的结果,白芒仍l旧看不起他。
他这么敢!
尔兰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让白芒痛苦不堪的场景,他甚至想动用家族的势力将之彻底剔除。直到后来,尔兰无意间得知了—件事后,默默改变了亲自动手的想法。
【多年前曾在药物所发生过—件惊人的事情。】
【有个女O因丈夫感染上恶源,绝望之下竟选择与其殉情。】
【但在此之前,二人进行了标记行为。】
【最后恶源竟通过标记行为全都转移到了女O身上,她的丈夫则恢复如初。】
【此事件的详细经过都记录在药物所高级档案室里。】
白芒在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之时,光环忽然收到了—些匿名消息。他—字—句看完之后,面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在这种关头传递来这样的消息,撇开脑子都能想到传递者的目的。无疑就是想要他完蛋。
但是正常来说,既然传递者敢给出事件记录的确切地点,也就代表这件事可能的确真实存在。只是被当成秘密不允许公布,极大概率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甚至是完全禁止的。
白芒能准确猜到是谁想针对他,毕竟那如影随形的晦暗视线过于明显。
可他非但不会追查,反而得谢谢对方。
翌日,白芒用完美的借口光明正大地走入高级档案室内。
根据各因素排除法,白芒短时间内就找到了那块记载着恶源转移内容的存储芯片。
将详细的记载以及各种分析猜测过目后,白芒看见文字的结尾是大写标红的禁止符号。
曾经药物所本来以此类事件看见了所谓的希望,抓住AO之间的标记特殊性来研究,但最后仍一无所获。
那名女O已经死了,她的丈夫却在她死后立即找了下一任妻子。
这种毫无意义的牺牲,药物所并不提倡,甚至严令禁止,将感染者看管得更加严密了些。
白芒离开档案室后,站在中庭想了很久。
他在思考这件事的成功率,也在预估着他将要付出的代价是多少。可即便理智在劝告他三思而后行,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地开始了行动。
白芒给待在研究所的俞禾发去消息,他需要聚集地里可以开启房间的门卡。俞禾没有马上同意,而是询问白芒想要做什么。
“不要问,你直说愿不愿意帮我便是。”
那头的俞禾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同意了。
后来一段时间,白芒没再去探望过陈尽。
他由原先的痴情转变为如今的漠视,令不少人暗中轻蔑。
直到数十日后,彻底摸清了感染者聚集地运行机制以及监视时间和路线的白芒,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悄无声息地闯入了陈尽的隔离室内去。
室外暗淡的夜灯透过偌大玻璃隔断映照入室内,床上的人看似安然酣睡着。白芒目光温柔地站在床侧,垂眸看着陈尽那张勾得他茶饭不思的脸。
“姐姐,我知道你醒着。”
警觉性那般强的她,如何会不知道自己的身边已经多了个人。至于她为何不愿意醒来,白芒不愿去深想。
他轻轻坐了下来,指腹摩挚过陈尽闭合的双眼。
“你可能好奇我是怎么进来的,但那并不重要。”“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件事。”
白芒慢慢俯下身去,殷红的唇瓣离陈尽的面颊那般近。
他几乎是痴迷地看着她,眸中交织沸腾的情绪里,疯狂的爱欲几乎要将人溺毙。
“标记我吧?“
“好不好?“
呢喃似的请求如风入耳,轻飘飘到恍惚像─种错觉。
呢喃似的请求如风入耳,轻飘飘到恍惚像─种错觉。
陈尽缓缓展开清明的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心意已决的白芒。她将白芒轻抚于她脸侧的手握住,不容反抗地─点点拿开。
“回去。”
“不要再来找我。”
冷硬薄情的拒绝让白芒滚烫的心有些疼得难受。
但他还记得陈尽在归来前夕,眼中那逐渐融化的温柔多令人心动。所以白芒知道,并且反复告诉自己,陈尽的拒绝是为了他好。
“你知道这不可能。”
明明坐视不理就好了,却非要说那些不好听的话。
无非是白芒眼中越来越深的偏执和决绝,令陈尽明白他不会轻易放弃。
她偏头避开白芒忽然的靠近,而后只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
紧接着面颊上微微—凉。
白芒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她,闷声笑了笑。
“不开玩笑了。“
“其实我晚上来是为了找你帮我做一-件事。”
“我瞒着上级,用更加冒险的配方试验出了新的抗感染药剂。
“我能够确信,这个药剂可以让感染者发作的时间间隔变大,恶源扩散的速度也会更慢一 些。”
“只是我人轻言微,上级怕是不会让我一 个刚毕业的学生轻易用人体进行试验。 ”
“所以姐姐.. ."
白芒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注射剂,对着陈尽晃了晃。
“你愿意帮我吗?”
“证明试验成功后,我就可以进入更高一级别的实验室。”
“能够接触到的实验以及器材更为广泛后,我才能更方便为你研制恶源抗体。
他将前后因素都解释给陈尽听,无掩饰地展示出自己强烈的目的性。
陈尽只是静静看着他,一-成不变的神色令白芒无法分析出来她是否相信了。
但无论她相信与否,白芒都必须坚持把这场戏演到底。
“……”
他的眼神那么清澈真诚,再无理的试验请求都变得那么合乎情理。见识过白芒真面目的陈尽,没有那么轻易信了他的话。
可是不管她信不信,白芒那副神情态度显然就是,这一针非扎不可。因而陈尽默然敛眸,任由白芒动手。
她—是认定白芒不会拿她的命冒险。
二是这里被时时监视着,且有特殊的警报装置,陈尽就赌白芒不敢做出逾越过火的事。
凌乱的发丝被微凉的指尖拨开,冰冷的针头对准青色的血管,一点点将液体注入体内。白芒看着针筒内的液体悉数从陈尽的脖颈处进入她的身体,清亮的眼眸慢慢变得幽暗。
上午恶源才刚发作过一次的陈尽,此时并没有感觉身体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方才存在感还极为强烈的白芒,此时却静悄悄的一言不发。
一阵疲惫感莫名上涌的陈尽,深吸一口气后启唇道:“既然药已经打了,你回去.…”话还未说完,突来袭来的陌生眩晕感搅乱了陈尽的思绪,她抬手扶住额角,长眉蹙起。那种感觉像极了身体被迫旋转了成千上万次,又晕又恶心看人还会出现模糊重影。
白芒垂眸看着陈尽从最初的错愕逐渐变为木讷的神情,知道致幻剂已经开始生效了。他手指慢慢揉上陈尽的太阳穴,一边温柔地抚慰她,一边轻声细语地开口进行精神引导。
白芒说,他们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现在正身处于—处安全的地方。
外面的夜色很美,周围的气氛宁静又融洽。
她已承诺要与他从此不再分离。
在这寂寥世界中相依相守。
白芒看着陈尽的眸光一寸寸淡去锋芒,变得迷茫又彷徨。
短暂的精神错乱让她极为依赖眼前神情温柔的人,连被人打横抱起都没有产生一点挣扎之意。
白芒—边语调轻慢软和地同陈尽说话,一边将人抱进窄小的浴室当中。
他将陈尽放在地上,让她背靠着光滑墙壁,而后转身将浴室门牢牢锁上。
在无法藏匿—点隐私的地方,唯有这小小浴室能换得—丝喘息。
陈尽瘫坐在地上,因为精神的混乱导致她面部神情极为僵硬凝滞。
她目光呆呆地追随着白芒,唇瓣张合间呢喃道:“我们是爱人.."
白芒闻言身形一顿,眼尾瞬间氤氲起湿润水汽。
他正对着陈尽跪坐下来,双手撑放在她两侧,声调低哑地嗯了声。
“对,我们是爱人。”
“我们在一起了。”“我们终于相爱了。”
白芒轻抚上陈尽的面颊,缓慢而坚定地拿出了另—管药剂。他启唇咬掉塞口,将管中透明的清液全部含在口中。
在陈尽混乱迷离的目光中,白芒倾身而上,不容拒绝地亲吻她,随之撬开唇舌,把清液哺喂进去。
陈尽乖乖地把清液都吞咽下去,只是唇齿分离时,难免有残余的水渍顺着她的嘴角滴落。白芒没用手去擦拭,反而是—点点为她吻得干干净}净。
陈尽不知道自己将什么东西喝了下去,或者应该说,她现在连自己是谁,在做什么都分辨不清。她只感觉原本无恙的身体,忽然被一股燥热的火焰燃烧着,难耐不已。
“难受...”
陈尽口中呼出灼热气息,骤然变滚烫的身体让她无比渴求凉意的慰藉。
胡乱抓挠着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水流开关,温热的水流忽然从天而降,将二人浇个湿透。
白芒看着陈尽微红的面颊,和越来越躁动不安的眼神,便知晓是时候了。
“难受吗?“
他捧着陈尽的脸,湿透的衬衫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陈尽极为诚实地点头,她已经开始无意识地释放出压迫感巨大的信息素。
醇香浓郁的红酒味铺天盖地而来,脆弱的白芒立即软了腰身,跌入陈尽的怀中。
他也无法自拔地释放出诱人深堕的信息素,香甜的芒果味让陈尽眼中拼命挣扎的自我意识彻底湮没。
—切都水到渠成的,她扣住白芒湿漉漉的后脑勺不顾一切地亲吻他。沉默又喧哗的水流自顾自砸落,不断将那紊乱的气息覆盖再覆盖。
白芒高高扬着玉白脖颈看着不断洒落的水滴,如雾朦胧的眼中是悲哀的餍足。
身体在灼烧,在翻滚,在呼啸。
可一颗心却空落落的,给予再多表面的爱也无法填充。
白芒红着一双泪湿的眼,里面七零八落掉出来的,究竟是不是天降的水流,除了他谁也不知道。
“陈尽。”
他低低唤着,落下的目光中含着太多理不清的复杂情愫。
大脑始终浑浑噩噩的陈尽,听闻这声轻语,望着白芒疑惑地嗯了声。
欲如何?
自是要让你心甘情愿完成标记。
让那些毁掉你的苦痛都由我来代为承受。
后来。
后来还能如何。
自然是遂了白芒的愿。
咬着牙哑着声,除了那片让他沉溺的红酒浪潮,便什么都无法感受到了。
—切都按着白芒所想的去进行,好比如他们终于违心相爱。
又好比如这场灾难的源头,腥臭又浓稠的黑色液体正在悄无声息地转移着。在爱的交锋中,它奔赴向了新的躯体。
白芒颤抖着占满水汽的长睫,四肢仍旧生热,身体却生起一股寒意。他得偿所愿地合上眼,哑着声笑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他来这一趟就没想着全须全尾地走。
要么顺利转移陈尽身上的恶源,达到一换—的效果。要么两人就一起感染,谁也别想撇下谁。
“我实在是研制不出抗体。”
“我又不想眼睁睁看着你痛苦地耗尽没有希望的余生。”"所以,你一定要原谅我...”
标记顺利完成,室内唯剩水流声哗哗不止。
两人气喘吁吁地相拥于那狭窄—隅,沉默地共享着最后的平静时光。
呼吸之间浓重的甜腻香味逐渐淡去,陈尽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入目是—片狼藉的浴室和满身伤痕的白芒,都叫她头痛欲裂。
“白芒,你为什么总这么自私。”
她隐含薄怒地启唇落下这句话,深切的无力感让陈尽身心俱疲。
可在感受到怀中人的轻颤时,她又加深了拥抱的力度,几乎要将人嵌入骨血。
白芒埋首在陈尽怀中,来回酝酿了数次后,终于鼓足勇气抬首面对她。
却发现陈尽早已不省人事了。
第41章 活着
陈尽清醒之后, 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但她能确定自己还在药物所内。
因为她的身旁正围着一群神情各异的研究人员,看着仪器上显示的数据严肃讨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