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晚袖着手认真的回想了一会儿才说:“你叫我承晚就好,只是我确实不记得何时见过你。”
含光眼神热切,英武的脸庞上还隐约现了丝红晕:“当年我父君曾带我去玉清府向上神提过亲。”
承晚嘴巴半张着,显然有些意外。
含光声音小了些,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眼神躲闪开:“你当时在九重天上做天将,我随父君上九重天时曾有幸见过你一面。后来我回了东荒久久难忘,正好我父君想为我选亲,我便求了他带我去玉清府向长生大帝提亲。”
承晚愣愣的问:“然后呢?”
含光颇有些惋惜的摇摇头:“你真的没印象了啊!那时你正好在府里,推辞说我比你还小上两万岁,年纪太小。长生大帝最是疼爱你,你既说了不愿意他又岂会勉强,于是也推脱了我父君。”
他叹了口气:“唉,没过几百年就听说你被神尊杀害的消息,不怕你笑话,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还在东荒哭了一场。你说你这么好的一个仙女,怎么偏偏眼神不好非要喜欢上那个罗刹阎王。那混账竖子不光白白辜负了你几万年的真心,最后还要对你斩尽杀绝。若不是我的修为同他差的太多,说什么也得找他拼死一试好为你报仇才行。”
含光说完这话还对旁边立着的苍濬一努下巴:“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这位兄台?”
苍濬有些尴尬,清了清嗓略一颔首:“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他又转脸看向承晚:“晚晚,昨日我们在扬州城时曾经见过含光上仙,你不记得了?”
昨日?
承晚有些纳闷,又细细回想了一遍昨日种种,忽然灵光一现:“哦!是你!那个摆棋局的年轻人!”
含光也是喜出望外,乐的一拍巴掌:“原来我们昨日就已经见过了!咱们可真是有缘呐,承晚。当年你嫌我年纪小,但我如今可不小了,只是……”
他有些懊恼:“只是我不知道你还会苏醒,所以后来就听了我父君的安排,同西海一位女仙娥做了仙侣,还有了个女儿。不过我们两个一直没什么感情,成亲生子也不过是为了应付两边的一众长辈。两万年前我女儿折徽降生之后我们就和离了,断的干干净净。”
承晚听了倒是很感慨:“你看看,连你这个比我小两万岁的娃娃如今都有了娃娃,可我还是孑然一身。唉,我可真的是老了。”
含光匆忙摆手:“不不不,你可一点都不老。其实这几万年我一直心悦于你,听说你苏醒我可真是高兴坏了,但碍于你现在是上神,不知还能不能瞧得上我,所以我也一直不敢贸贸然去九重天找你,只想找个机会再同你联系。今日真是巧了,许是老天爷都被我的真心感动,若是你不嫌弃,可否再重新考虑考虑我?”
一旁的苍濬听得心里翻搅,眼瞅着含光说话越说越离谱,直接冷着脸向前迈了一步,将承晚挡在自己身后:“含光上仙自重,承晚乃是九天神女,岂能如此随意的就定下终身大事。”
含光却直接握住苍濬的小臂,热切地说:“还不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我看着尊兄一表人才,敢问是玉清府中的哪位师兄?我知道承晚是你们的掌上明珠,只求师兄回去多向大帝和其他几位师兄说说好话,成全了我对承晚的一片痴心。”
苍濬冷着一张脸,清峻的眸子里冷光逼人,看的让含光心头生颤,不自觉的缩回了手,还往后退了一步。
承晚有些尴尬的从苍濬身后露出头来:“那个……不好意思啊,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大师兄,战神苍濬。也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位……罗刹阎王……”
承晚这句话仿若当头喝棒,将含光打的眼冒金星双腿发软。
他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好像有对响锣在不停的击鸣,震得他头晕眼花。
苍濬的威名震慑三界四海,含光只觉得一阵阵的压迫之感从面前男人身上传过来。他虽没再开口说话,但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自己,就已经让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含光敛了敛心里的惊惧,待平稳一些后才对承晚挤了个笑容出来:“我还急着去北海,就先告辞了,待我忙完北海的事情就去无念阁看你。”
他小麦色的皮肤变得有些发白,看他这副样子承晚忍不住发笑,觉得他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
她压了压心里的笑意点点头说:“好,等你来无念阁我请你喝玉梨酿,也多谢你几万年的抬爱。”
含光一阵风一样消失不见,苍濬却转过头来脸色更阴沉了几分,咬牙切齿地说:“你不光答应让他去无念阁找你,还要请他喝酒?承晚,你可真是厉害了!”
承晚却满不在乎的昂了昂头:“怎么,我自己酿的酒我请他喝两杯还不行?我就是觉得含光还挺有意思的,若是当年我没被你给迷倒,兴许真的就嫁给他了也说不定呢。跟有意思的人多接触,总归会让快乐更多一些的,而且你没听见吗,他说他还说心悦于我,让我再考虑考虑他呢。”
苍濬目眦欲裂:“你没听到他说他都有个女儿了?”
“听到了啊,那又能怎么样?”她转身朝马车那边走,“我都这一把大年纪了,干嘛还要在乎那些,我只想随心而行率性而为。有女儿怎么了,不就是怕名声不好听吗,但是名声不好听又怎么了呢?苍濬,你以为我的名声在九重天上还有多好吗?”
她一边走一边咕哝:“身外之物,何足挂齿,我都是个十万岁的奶奶辈神仙啦,只求高兴,不想其他。”
苍濬简直要气的捶胸顿足,赶紧跟上去说:“你能考虑考虑他就不能考虑考虑我?”
承晚却觉得好笑,顿住脚步看着他:“含光难不成也刺过我一剑?”
听见这话,苍濬立在原处脸色阴沉。
承晚复又转头往前走,嘴角不自觉的高高翘起,脸上是怎么也止不住的笑意。真是有趣,七万年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苍濬也有今日。
上了马车承晚也不搭理苍濬,自顾自的坐在马车里打盹。两人一路无话,马车继续朝东南行进。
山路摇晃,承晚依靠着车厢晃了晃去不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承晚只觉得自己心口有隐隐钝痛,她没当回事,只以为是自己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
可慢慢的,心口的钝痛越来越密集,从钝痛变成锐痛,让她额间渗出冷汗。
这种痛感十分熟悉,上次她和赤焰在祝巫山决战时就曾出现过,那时承晚以为是自己的神脉受损,可后来探查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这次的疼痛比上次还要厉害些,她无力的倚靠在车厢上捂紧胸口,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留下来,有风从马车的窗户边上吹进来,让她浑身战栗。
她有些扛不住了,疼痛一浪高过一浪的席卷过来,让承晚浑身无力颤抖。
她纵使咬紧牙关可还是有几声细微到不可闻的痛苦□□从嗓子里溢出来。
苍濬很敏锐的听到了马车里不寻常的声音,他吁停了马车,回身一把将帘子掀开,就看见承晚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浑身无力的蜷缩在角落里。
苍濬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他赶紧躬身进了马车,小心翼翼的将她圈在自己怀里:“晚晚,晚晚。”他柔声唤着。
承晚觉得自己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苏合香气将自己包围着。她好像知道这是她的救命稻草,丹唇微张:“苍濬,我痛……”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却看见苍濬张皇失措的脸 —— 她的双眼中迸射出黑色的光。
承晚要入魔了。
第65章 窥探
苍濬知道承晚这副样子就说明赤焰一定就在附近不远处了。他先给承晚注了些真气让她沉沉睡去, 但马车之内空间逼仄,不太好施展。
他挑开帘子看了看外面,此刻日头已经开始西斜, 马上就要入夜了。
既知道了赤焰就在附近也不必着急, 这里密林蔽日十分适合隐蔽,想必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离开此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找个地方将承晚体内的魔气给压下去, 免得她入魔。
苍濬抱着承晚等了一会儿, 等到她呼吸绵长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马车里, 自己出了车厢。
他拉着缰绳,沿着山中小道一路前行,又走了半个时辰隐约看见上头的半山腰里好像有间废庙。
苍濬停了马车, 将马拴在一旁的树上, 然后将承晚从车厢中抱了出来,脚尖一点飞身向上, 稳稳落在破庙门前。
这座小庙不算太大, 只有一间屋, 看起来已经废弃许久, 门窗都破破烂烂的, 墙上的红漆也脱落的所剩无几,不过所幸房子的结构还都完好, 挡风避雨应该不成问题, 苍濬决定就从这里待上一夜。
他抱着承晚走进庙中, 看见东边有块毡垫, 于是念了个诀让毡垫上的灰尘消失无影, 这才慢慢将承晚放在毡垫上。
天黑了下来,现在才刚三月份, 林中的夜晚比城里要冷。太阳落了之后冰凉的穿堂风一阵阵的吹进庙里,让人手脚发凉。
苍濬从门前捡了些树枝进来,堆在一旁的空地处点上火,庙里这才有了些融融的暖意。
苍濬坐在一旁的地上看着承晚,一开始她睡得还算安稳,可也许是之前注入到她体内的真气快要消散,渐渐的她眉头开始蹙起,呼吸也变得急迫起来。
他赶紧将承晚扶起来盘腿坐在毡垫上,自己坐在她后面,运气凝神准备再给她注入些真气来压制她心脉中逐渐汹涌的魔气。
承晚中的是扶蓝给她下在茶水中的魔蛊,这种魔蛊无色无味,只要被神仙吃进体内就会自己在神脉中扎根。平常魔蛊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但只要一靠近魔君或者魔君用法运气魔蛊就会发作,会有成千上万的魔气从蛊中涌出,顺着神脉浸润全身直至最后入魔,再也回天乏力。
他们所在的这座庙应该已经离赤焰不远了,而且从承晚的表现来看,赤焰一定是身负重伤。因为只有当他身负重伤时才会不间断的运功疗伤,从而才导致承晚体内的魔气一浪接一浪的不断滋长,苍濬只有将自己精纯的仙气源源不断的注入承晚体内,用自己的仙气在承晚心脉的魔蛊上设上封印,才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封住从魔蛊里面滋长的魔气。
这样做虽然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安稳,但毕竟是在魔蛊上设封印,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行。索性现在入了夜,林中又无人,倒是个合适的时机。
承晚盘坐在地上,腿边已经漏出了丝丝魔气,魔气正喷吐着黑色的烟丝在她的腿旁缭绕。苍濬闭上眼睛凝神聚气,双掌紧紧贴在承晚纤薄的后背上,将自己的真气沿着神脉注入进她的身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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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青回到北海之后跑回自己的屋子里关上门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随侍的小仙娥听见她哭谁也不敢上前询问,生怕触了这位天帝侄女的霉头。
羡青又气又恼又觉得丢人,自打她出生以来从来都是被人恭维着,奉承着,还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她被承晚这个女霸王打一巴掌也就打了,最丢人的是这一切全被苍濬看在眼里,还有那个东荒的太子含光。
她一想到这两人看她的眼神就羞愤的想死,如此一来她今后该如何再去面对这两个人?
羡青哭够了也哭累了,自己呆呆地坐在墙角旁的地上胡思乱想。
越想她越觉得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如果不给承晚一点厉害瞧瞧,今后她肯定还敢趾高气昂的端出自己那副上神的架子来对付自己。
羡青将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猛的站起身来,不行,她一定要再去一趟凡间,看看这个承晚能在神尊面前耍出什么花招来。
她知道叔父一直忌惮玉清府,这回最好是能让自己寻到个承晚的错处,这样她就直接上奏到叔父那里,不信承晚不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