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打趣说道:“我只不过来晚一步竟错过了场好戏。话说你苏醒这些时日都干什么去了,也不来找我。”
她与陆吾自幼相识,说话随意很多:“我这不是担心陆吾上仙平日坐镇昆仑墟公务繁忙吗,所以不敢来打扰。”
陆吾哈哈一笑,还没闲话几句就有仙娥来唤他,说是西王母寻他有事。陆吾走后承晚左右环视一圈,没看见苍濬的身影。
不等她发问,桑落就轻笑一声说:“夜舒刚刚把神尊叫走了。”
承晚有种被戳破秘密的尴尬,她摸了摸鼻尖嘴硬咕哝着:“我又没找他……”
桑落含着笑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算着过几日就是你十万岁的生辰了,今年的生辰你打算怎么过?是在玉清府还是在无念阁?”
神仙的生命漫长,所以生辰一般也就一万年才过一次。承晚听见这话才恍若隔世,距离上次过生辰已经过去七万年了。犹记七万年前她三万岁生辰的时候,长生大帝在玉清府摆了宴席,承晚不光宴请了她的师兄们与一众好友,当年和她一同共事的另外二十五位天将也纷纷到场祝贺。
一眨眼七万年转瞬而过,而那热闹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历历在目。如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当年的二十六天将中只剩了她和风年两人,而风年也已经到了风烛残年之际。
她怔忡了好久,半天才叹出一口气来:“就在无念阁罢。师父年纪大了我也不敢过分叨扰,到时我再问问师兄们来不来,就我们几人聚一聚好了。”
承晚想起刚刚在花林中听到的话,转过头来问桑落:“你有没有在九重天上见过昆仑墟的雪莲花?”
“雪莲花?”桑落对承晚的问题有些意外,“是那朵在昆仑墟之巅每十万年才开一次的雪莲花?”
承晚点点头。
桑落想了想给出否定的回答:“没见过,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雪莲花长什么样子呢。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雪莲花难道现在已经不在昆仑之巅了?”
承晚蹙着眉将刚刚听到的话给桑落复述了一遍,桑落摇着绡扇若有所思:“这件事我确实不知道。不过你既然有疑问,直接去问神尊不就好了。”
承晚摇摇头:“他肯定不告诉我。他连当初如何会杀我都不告诉我,又怎么会告诉我雪莲花的下落呢。”
桑落看着承晚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好受,心里憋不住的想要把当年的真相告诉她。但她的理智劝退了她的想法,神尊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时候,要是现在告诉承晚很有可能就会前功尽弃,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桑落叹了口气,这两个人可真是难办,原来染上“情”的人就会变成这样的患得患失吗?
她无法理解。
第72章 生辰
承晚虽然极力的避免自己去想自己已经十万岁这个事实, 但随着生辰这天的到来,她也不得不干笑着接受大家的祝福。
她虽笑着,但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快快快坐吧, 光祝我生辰快乐就行, 就别说十万岁这件事了……”
今日承晚在无念阁设宴,正好院子里的花草之前都被她拔了个干净,有的是空地。
她前一日单独去了趟玉清府同长生大帝吃了顿饭, 又恭恭敬敬的给长生大帝磕了三个头。她这么正经起来, 大帝还有些不太习惯, 捋着胡须感慨良多:“我虽无子女,但养你一场也算是做了一回父亲。这十万年看着你从一朵花长成这么亭亭玉立,为师深感欣慰呐。”
大帝知道承晚请了她的一众好友去无念阁庆生, 于是还没等承晚开口相邀就十分体贴的主动说自己年纪大了不爱去热闹的地方, 婉拒了去无念阁赴宴。郁洺反正无事,答应她一定会按时到场。
华温听说苍濬会去, 他不愿意见到苍濬, 所以推脱说自己身上有公务脱不开身, 只说人虽不到贺礼却会准时托人送去。
君汝也没空, 真龙上神这几日正好闭关修炼, 整个蓬莱仙洲的担子都压在君汝一个人身上,想走也走不开。
承晚心里颇有些难过,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他们都回不到年少时在玉清府的快乐日子了。
不过师兄们虽然到不齐, 其他的好友却一个也不少的陆续前来。第一个到的自然是桑落, 本身她的泉先阁就离无念阁不远。
她给承晚准备的贺礼是一柄她自己做的簪子。簪子是用东海海底的晶石雕刻成的, 通体晶莹剔透,流动着水润的光泽, 簪子头上是一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十分的璀璨生辉。
第二个来的是郁洺,他带来了的大帝给承晚准备的贺礼 —— 一棵晨夕树。晨夕树乃是神树,因伴着朝阳开花伴着月色落花而得名。?在这个时辰晨夕树上粉白色的晶花开的正好,承晚正好觉得院子空荡荡的,就将晨夕树栽到了院子里的那泓池水旁。
向辞自从那日被承晚撞破在太一殿聚众斗蛐蛐的事情之后特别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承晚再去天帝面前参他一本。这次赶上承晚过生辰,向辞为了件贺礼可谓是想破了脑袋,选了好几日才选出一件称心意的来。
“恭贺上神生辰,愿上神福寿无疆。”向辞微微弓着腰,给承晚递过来个话本子。
承晚调笑一句:“还‘福寿无疆’,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有多大岁数了是不是?”她笑吟吟的招呼向辞落座,接着打开了他拿来的话本。
话本从外面看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本书而已,但是翻开之后承晚才发?这一本另有玄机。这本书里的话本是翻不尽的,无论往后翻多少页都有新故事。
承晚赞叹不已,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向辞,你这宝贝可是太对我胃口了!”
向辞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上神喜欢就好。九重天上岁月漫长,有了此书想必不会无聊了。”
因着今日都是一众好友,所以无念阁院子里的座位也没什么讲究,就围着那泓清泉绕了一圈,气氛很是松闲。
谈笑间郁洺忽的问道:“大师兄怎么还没来?”
承晚其实心里也在嘀咕这个问题,这个苍濬,早就说了要给自己过生辰,还要给自己准备一件独一无二的宝贝,怎么到了日子却不来?她心有些冷,觉得自己简直是可笑,竟还会相信他能痛改前非。
她冷冷地说:“不知道。”
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起来。
众人见她有些生气,正屏气凝神不敢说话的时候,一阵脚步从门外传进来,片刻后一道颀长的身影出?在无念阁门口。苍濬一身烟色长衫,头发束在顶上,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住,有风吹过撩起长衫一角,好似凡人画的画中谪仙。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在苍濬的手上,却只见他两手空空。
他左手握拳掩在唇上轻咳一声:“我来晚了,给你准备的贺礼得等晚上再拿来了。”
桑落很有眼色的往边上挪了一个座给苍濬,苍濬过去敛袍坐下,朝承晚低声说:“本来想早一点过来的,可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有些……就耽误了时间,等晚上我就拿来给你。”
承晚看着快要西斜的太阳似笑非笑的说:“是吗,我可真想看看神尊给我准备了什么宝贝,白天见不得人,非得晚上才能看。”
苍濬听出她话中有气,从旁边取过一壶玉梨酿来给她斟上:“保你看了一定欢喜。”
他还想在说些什么,无念阁门前又忽的出?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承晚上神!我知今日是你生辰,特意带了折徽来蹭你一顿生辰宴。我们两个不请自来,还望你恕罪!”是东荒太子含光,只见他右手抱着一坛晶莹剔透的鱼缸,左手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笑得满脸灿烂。
承晚有些惊喜,赶紧起身迎上前去:“哪里哪里,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她看着那个圆润的小娃娃心里十分欢喜:“这就是折徽?”
折徽人小却懂礼,有模有样的冲承晚行了一礼,奶声奶气的说:“恭贺上神生辰,愿上神芳龄永驻,春色常在。”
这一句话把承晚和在场众人都逗笑了,承晚回头瞥了一眼向辞说:“你瞧瞧,你还不如个奶娃娃会讲话。”
众人知道她在开玩笑,又是抚掌一阵笑。反倒是苍濬坐在那里看着门口的含光,神色晦明晦暗,没什么表情。
含光性子热络,十分自来熟,只用了短短一小会儿就已经跟在场的其他人聊成一片。他鱼缸里是十来尾绚丽的灵鱼,养在院里那泓清泉中最是合适。
看得出折徽很喜欢承晚,奶声奶气的跟在承晚身后,一双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有说不出的可爱。
承晚喜欢孩子,既然折徽也正好喜欢她,承晚就干脆将折徽抱在自己腿上坐着。小小的女孩子又白又软,身上奶香奶香的,令人简直欲罢不能。
苍濬起身熟门熟路的去后院又取了几坛酒过来,等他抱着酒坛子回到前院的时候发?含光已经非常不客气的坐在了他的位置上,正跟承晚说笑。
含光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承晚和怀里的折徽哈哈大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从苍濬的角度看过去,还真的很像和睦的一家三口。
苍濬怒火中烧,眼中有阴冷的光。
他几步走回座位前,冷冷的对含光说:“含光上仙请让一下,这是我的座位。”
含光却没发觉他的怒气,在含光眼里苍濬可是个杀了承晚的阎罗王,他也没什么好气,眼皮一翻:“你的座位?写你名了?人家主人都没说我不能坐在这儿,你又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
周围几个人“唰”的又安静下来,齐齐看着这两人。
东荒在九重天之外,是个自成一派的仙家圣地,手下掌管着万千生灵和数不尽的山川大泽。东荒和九重天一直来往不多,就算天帝要去东荒也会先客客气气的知会东荒王一声,所以作为东荒太子的含光是真的不惧九重天上威名赫赫的战神。
苍濬没说话,还在看着含光。
承晚看出苍濬有些动怒,出来打圆场。她扯了把含光的袖子说:“先来后到嘛,你坐到我另一边来就是,何必争抢。”
苍濬是血雨腥风中长成的战神,身上是被鲜血淬炼出的肃杀之气。含光一开始还敢同他对视,但时间一久就败下阵来。苍濬的眼神锐利而有锋芒,将他看的如芒刺背。
正好承晚给他铺了台阶,含光顺势就下了,小声咕哝两句就起身坐到了承晚的另一边。折徽有些害怕苍濬,小手对着含光一张,被父亲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郁洺和向辞赶紧从苍濬手中接过酒坛,苍濬还是十分雍容闲雅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轻抿了一口杯里的茶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这里人多杂乱,我身为你的大师兄自然要看管好你,切不可让某些宵小之徒趁机占去了便宜。我们玉清府可不是好相与的。”
话是说给承晚听的,更是说给含光听的。
气氛有些微滞,桑落和向辞对视一眼开始招呼着含光和郁洺玩笑,生怕再闹了不愉快。
承晚有些无奈,侧头看着苍濬压低声音:“你何必同他计较,不过是个普通朋友而已。远来是客,他毕竟是东荒太子,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又犯得上当众驳他面子吗?”
苍濬冷哼一声看着承晚:“你当他是普通朋友,他可没当你是普通朋友。我看他今日不像是来为你贺寿,反倒是像带着自己的女儿来拜见后母。同为男子,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堂堂一个战神,怎么拈酸吃醋的这么熟练。
承晚扶额:“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反正我喜欢孩子,你看看折徽粉雕玉琢的白嫩模样,你不喜欢?”她感叹道:“小孩子真的好香好软,抱着都舍不得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