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霜霜一愣,她从未听过这等言论,自小母亲就埋怨她是女子,若她是男子,她们母女便不会遭此坎坷,她是女子必比身为男子的阿斐差,就算她文韬武略项项强于阿斐,老师、母亲、舅舅、舅母都说阿斐还小,等他大了就会强过她,女子年长了便会陷入颓势,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未曾感到颓势,阿斐成人了也还是一样文武不行,但她总以为如他们所说的那般,是阿斐还小,他还没娶妻。
“你竟还叫他阿斐?!他给你下药,他要强bao你!那是犯罪!若是你真这样想,为何那夜会拒绝他?!因为你不想!有婚约又如何?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去到更广阔的天地去,你的才能不是留在这不把你当人看的白家做牛做马!”
十一上前握住她的手,“霜霜,我可以带你走,这白家的一切,你不想,我都可以帮你解决,只要你点头。”
陆霜霜笑了,这次她是真心觉得高兴,她内心深处是有些动摇,可是她还是松开了十一的手,“谢谢你,十一,认识你,我很高兴,真的。
但是,我不能跟你走,我答应过母亲要留在白家报恩,要嫁给阿斐。”
听到她仍唤白斐为阿斐时,十一痛苦地闭上双眼,她想直接打晕陆霜霜带走,但她也知道,就算带走她,她仍然会回到这里,她的心被锁在了这里,而钥匙却被她逝去的母亲带走了。
十一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陆霜霜离开这里,她想握陆霜霜的手,但想到陆霜霜两次的挣脱,她伸出去的手收回了,最后她深深地凝望着陆霜霜,像是想要把她放在自己眼里带走一般。
“你先休息吧,我走了,”十一转身走到窗户边却没出去,她猛地回头对陆霜霜认真地说:“我等你,任何时候只要你想走,我都会出现接你。”
陆霜霜的眼泪一下子就涨满了眼眶,她笑了,眼泪也一块跟着落下,她点点头,看见十一想要给她擦拭眼泪却又收回去的手,最后十一把帕子放在她的手里。帕子上还有十一身体的余温,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她一定是很好的人吧,不会像我这样。”
陆霜霜抬头却见十一眼神惊慌,十一想要说却没有说什么,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她一直都知道,其实十一一见如故的人不是自己,自己只是长得像她的故人罢了。她回忆起十一对她的好,虽然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可至少这份好是落在她身上,陆霜霜也希望自己能像十一一样勇敢,可惜她是个胆小鬼……
六日后
周钟的觉得自己大好,白柏松就等着这事结束后回霁州,自然处理得十分殷勤,当即下令让丫鬟带陆霜霜去沐浴焚香。
虽然早已知晓,但当这一套到来之际,陆霜霜心中还是有些难过,白柏松生怕她会逃跑,命丫鬟贴身跟随,寸步不离,这些丫鬟怎么可能看管得住她呢,但她的确会因为顾忌这些丫鬟的下场而不离去。
陆霜霜穿戴整齐后,待在房间等候,这时候写琴带着食盒来了,她打发丫鬟们在门外候着,食盒里上层都是清淡菜肴,也就是为了不让陆霜霜饿昏罢了,写琴等丫鬟都出去后,在食盒下层端出了一碗鸡丝拌面,让陆霜霜赶紧吃了走人,陆霜霜小小地吃惊,然后感动地看着写琴,摇摇头。
“霜小姐,你先吃吧!”
陆霜霜快速吃完这碗面,她知道这要是被他人知道了,写琴就遭殃了,但是要她走,她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霜小姐,你明知道今晚过后,你在白家只会更难过啊!”
陆霜霜握住写琴的手,安抚的拍拍她,“我知道,写琴,我都知道,可如今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写琴摇摇头,“你不用担心我,我合约明年就到了,白家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再说了,当年若不是霜小姐你帮了我,我又怎么会有今天了,就当是让我报恩好吗?”
“写琴,谢谢你,我不会走的,你赶紧出去吧,待久了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陆霜霜将碗筷收进食盒,推搡着写琴出去,写琴那里抵抗得过陆霜霜,被她推到门口,陆霜霜已经开了门,为了不被人发现,写琴只好装作无事发生拿着食盒离去。
夜里,周钟笑得一脸得意地走进了房间,白斐硬撑着走在门外看向那个房间,他心中充满了怨恨。
陆霜霜看着醉瘫在地的周钟一脸错愕,桌上的酒只喝一杯而已,周钟这杯酒他也才喝下半杯,而瘫在地上的周钟笑得一脸荡漾,四肢扭动着,还发出一些让人脸红的奇怪声音。
“把他扔床上去吧。”
陆霜霜听到声音立即回头,她看了看四周,没有门窗皆未动,不知道十一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看到十一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松了口气,发自内心地笑了,虽然她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但是十一的出现还是让她十分雀跃。
十一左手拎着周钟的后颈把人扔到床上,还顺手将周钟的衣服撕碎,扔了快染血的白喜帕丢床上,突然动手掐了陆霜霜一下,陆霜霜没反应过来,吃痛地叫了一声。此时在外的白斐听到这声,狠狠地捶了柱子一下,柱子没事,只是留下了一丝血迹,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十一把青纱帐放下,由着周钟一个人在里头折腾,再动手将蜡烛灭去,十一听到周遭已经没了其他人,便搂着陆霜霜从窗户出去,陆霜霜虽习武多年,武功也尚可,但与十一相比还是相差甚远,她第一次被人带着在空中飞翔,心都好似飘飘然地飞了起来。
她被十一带到了湖中央,那里停着一艘小舟,陆霜霜坐在小舟里,发现十一还准备了一些酒菜,有麻辣兔头,辣子鸡,灯影牛肉,还有红糖冰粉,全是她喜欢吃的。
上次她来到这里全是不美好的回忆,而今晚,十一用行动覆盖掉那夜的不美好,她吃着兔头,泪水盈满了眼眶,十一紧张地问她怎么了,她笑着摇摇头,“太辣了,不过很好吃。”
十一把冰粉递到她跟前,“辣就吃点冰粉吧。”
她看着十一撑着下巴歪着脑袋注视着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从小到到,这张过分美貌的脸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好处,反而惹起他人的觊觎遭来许多无妄之灾,可是此刻的她觉得能长得像十一的故人,这也是她的幸运。
第29章 桂花糕
四月初一,立夏树上的鸟儿吱吱喳喳地叫着,心满意足的周钟知道见好就收,和白柏松一同启航回霁州了,留下还不能走动的白斐和粗眉毛,至于陆霜霜,白柏松无视了她,没说让她回霁州。
周钟一走,白斐就命人叫来陆霜霜,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经过昨夜十一的陪伴陆霜霜心情轻松了不少,对白斐耐心更足了些,依着他闹,可这表现在白斐看来,却觉得她是因亏欠自己感到心虚,心中是愈发郁结不快。
折腾了一整个白天,白斐终于累了,陆霜霜让伺候的仆人下去,悄悄地告诉了白斐昨夜之事,白斐一听先是欣喜若狂,将陆霜霜拥入怀中,抱得紧紧的,开始道歉。
“对不起,霜霜,是我太在乎你了,太心急了。”他拉开陆霜霜,对着她的眼睛说,“我真的好爱你啊,霜霜,你知道昨天晚上我有多痛苦吗?我看见你走进那个房间,看到你们熄灯,我的心都要碎了!!”
陆霜霜被他抱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慰他,“阿斐,那些都是假的,他一进来喝了半杯酒就倒下了,灯也是十一熄掉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的叫声呢?”白斐放松了一点,搂着陆霜霜追问。
陆霜霜贴着他,笑着说,“是十一,她突然掐了我。”
“噢噢,好的,”白斐听着她一直提到十一,心里又开始不痛快了,开始作妖起来,“霜霜,我真的好怕啊。”
陆霜霜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问:“你怕什么?”
“我好怕…”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等着陆霜霜抚慰,陆霜霜也如他所愿地抱着他说:“你不用怕,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我真的好怕!”白斐坐直抓住陆霜霜的双手捂在自己的胸前,“你听到了吗?我的心有多么的担惊受怕,它好怕好怕,好怕失去你!”
“可我在这里,没事的。”
“霜霜,”白斐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双手也顺着陆霜霜的手臂往上抚摸搭在她的肩上,不断地揉拧她的肩头,“我真的好怕,现在是真实的吗?”
陆霜霜觉得他揉拧得有些太过用力,但是白斐脸上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让她又有些心软,她伸手摸了摸白斐的脸,白斐贴上去蹭蹭,故作可怜地望着陆霜霜,“霜霜,我真的好爱你,好怕失去你。”说话时,他的手从陆霜霜的肩膀滑向腰间,生怕陆霜霜拒绝,嘴上不断地卖可怜,企图依靠陆霜霜的愧疚达到自己的目的。
……
“你骗我!!你个水性杨花的贱货!”
陆霜霜想要给自己披上一件衣服,却被白斐拉扯打断,怒火冲天的白斐爆发出巨大力气,把陆霜霜甩到地上,拿起地上的凳子就往陆霜霜头上砸去,陆霜霜情急之下立即抬手护住头部,凳子四分五裂,陆霜霜的手臂也被木刺划伤流血,她起身拦下白斐,白斐被她挡住由于惯性摔倒在地,受伤的屁股着地,疼得他理智全无,开始破口大骂。
“你骗我!!!你骗我!你还说你没跟周钟发生什么!你都没有流血!”白斐爬起来从床上掀起床单冲到陆霜霜面前,举给她看,“你看看!!你还说没有,我就说嘛,十一?一个死光全门的扫把星为什么会对你怎么好?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女人会为你做这么多的事?”
白斐把床单摔到地上,手指着陆霜霜吼道:“都是假的!什么没事?是你没当回事吧!你早就和人睡了!自然不当回是了,呵呵。贱货!”
“我没有,我没有,我说的是真的,”陆霜霜着急地向白斐解释,可白斐完全不相信,“你还在这里装可怜,你也说你只认识那个扫把星,一点都没提那个小白脸,哼,那身衣服,对!那身衣服!你那天就已经睡了那个小白脸!所以才会换了身衣服回来。”
陆霜霜错愕,“那是十一的衣服!那天雨那么大!”
白斐冷哼一声,“扫把星那么矮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衣服,那身衣服一看就是男人穿,就是那个小白脸的。”
“衣服哪有性别之分,那是十一要送给她姐姐的。”
白斐气极反笑,“笑话,送给她姐姐的,为什么会给你?你是她什么人?你还男女通吃?你还知道那天雨大?那你为什么要出门,你个女人为何总要在外抛头露面!商行的人说你早就走了,为什么雨停了才回去?!还说你不是去鬼混!”
“商行需要人去盯着,我在外打拼不是为了白家吗?!”
“哼,为了白家,我们白家是没人了吗?需要你来打拼?”
陆霜霜被白斐的话语彻底刺痛,若不是白斐文武不行,经商不济白斐又怎么会给她陆霜霜出头的机会。
“我看你哪里是在外打拼,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势骗老男人吧!”白斐越说越气,开门就要把身无寸缕的陆霜霜赶出去。
陆霜霜伤心欲绝没来及防备就被白斐推出门外,她跌坐冰冷的台阶上,眼泪簌簌地流满整脸,下人们早就被这边的声响惊醒,但又不敢靠近,就连粗眉毛都拖着烂臀来看热闹。写琴从后面拿着件披风出来,给陆霜霜披上,把她送回房间,驱散了下人。
白斐的话语犹在耳边回荡,他辱骂陆霜霜说,“怎么会有女人会帮你?女人们都是贱货,只会嫉妒你的美貌,她们怎么可能会帮你?就是你在外面鬼混,还瞎编糊弄我!”
可是现在唯一在她如此难堪之际为她遮挡的写琴不就是女子吗?在她被关柴房送吃的也是写琴,为她担忧哪怕是自己会受重罚也要帮她逃出去的不也是写琴吗?一直以为鼓励她,救助她,为她排忧解难的十一不也是女子吗?她才不是白斐所说的没人会可怜的烂货!
写琴抱着她,听见她的低声抽泣,心疼地抚着她的后背,见哭累了陆霜霜昏沉沉地睡去,写琴为她换上衣服,盖好被子,出去处理刚刚听到见到这一幕的下人们去。
另一边,十一昨晚守着陆霜霜一夜未睡,今日想着白柏松和周钟都走了,白斐还在床上躺着呢,应该没什么事,就在客栈里补眠,睡得正香时被元烬叫醒了。
“嗯?你终于肯出现了?”
元烬没搭理十一的打趣,反而让她赶紧去白府别院一趟,十一一听拿上衣服立即夺窗而出,元烬叹了声气,觉得头痛,照这样下去,十一什么时候才会离开前往西疆啊?
十一飞檐走壁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白府别院,当她来到陆霜霜的所在时,看到房间里时一片狼籍,桌椅翻倒,陆霜霜跌坐在地,额上手臂都是血,写琴正在为她处理伤口,见十一来了警觉地挡在陆霜霜身前。
“霜霜?”
陆霜霜听到十一的声音,呆楞的双眼缓缓抬起看了过去,当她视线中出现十一后,眼泪随即顺着脸颊滑落,“嘀嗒”一声落在地上,十一看到她这副模样心疼得不得了,写琴见陆霜霜并不抵触十一,便起身让开了,十一上前一把抱住陆霜霜。
“十一,”写琴听到陆霜霜唤出这个陌生女人的名字,知道她们相识,出去把门关上了。
“对不起,我今天不该不过来的,”十一看着她的伤,问到,“这是怎么回事?”
陆霜霜原本只觉得悲凉,但当十一出现时,她突然觉得十分委屈,眼泪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流个不停。十一没有催促她,而是抱着她坐到床上,温柔地抚摸着她,等待她平静下来。
“香粉,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十一猛地抬起双眸,小心地看着她,她见十一的反应便知道了答案,苦笑了一下,“我一直以为在白家,他至少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情份上不会对我太过分,原来是我一厢情愿了,婚约,也只是白家吊着我的一个萝卜罢了。
陆霜霜想起刚刚白斐不甘心又跑来想要强bao她,在她的抗拒下,白斐恼羞成怒把香粉一事说了出来,的确,她曾以为她能风风光光嫁进白家,名正言顺地管理白家商行,原来这都是痴心妄想,白家早就打算好了,她只是一个看门狗而已,白斐已经和覃家订好婚了。
“白斐小时候生病时,舅母会给他买来城西点心铺的桂花糕,我小时候也想吃,”陆霜霜轻笑一下,“可是我哪有资格吃呢?有回我实在是太馋了,悄悄偷了半块,可惜还没吃到嘴里就被发现了,被打得好惨,回去后,我娘知道了这事,更生气,罚我跪了一夜。”
陆霜霜握着十一的手,抬头期盼地望着她,“十一,我想吃桂花糕,你去给我买好吗”
十一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在陆霜霜的手背上,十一克制地摸了下她的头,点点头,说话的声音有些苦涩,“我去给你买,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