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眼睛
阳光，风声，花香，水声，还有人们说话的声音，十一缓缓睁开双眼，入目的是蔚蓝的天空，她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是飘在空中，下方是一棵苍天大树，葱郁茂密，还开着一些金色的花朵，十一凑近看，它们的花蕊都是深蓝色，很少见。
一条溪水从大树中穿过，将大地一分为二，此时两片土地都站满了人群，像是对着这棵苍天大树祈福。十一飘在枝桠上观察下方，发现这两群人衣着差异挺大的，左面的人群衣着素雅，右面的人群则是个个穿得色彩鲜艳、花枝招展，像群花孔雀一般。
她们都好高哦，十一看着两方人群的身型，有些羡慕。人群们对着这棵大树唱着着十一听不懂的歌谣，再齐齐向大树一拜便离去了，十一看了下两边，觉得素雅的这边衣着打扮有些眼熟，便飘下跟着走了。
人群好似看不见她，各自聊着天，没有人发现她，十一围着人群转了几圈，发现这群人皆是女子，她思索了一下，飘回去看了右边的那群花孔雀，都是男子。验证了她的猜想，她便飘了回来。
人群走到岔口开始分开，她挑了一个最喜欢的跟着，这名女子个子好高，身高约莫有八尺，肩宽窄腰腿又长，长得还好看。十一随着这名女子回到她的居所，她飘在空中打量着这卧房，女子应该是个文武兼修的人，有个大大的书架，书桌上还摆着没写完纸，十一飘过去看了一眼，字如其人，也是一等一的好。另一堵墙上则挂着一把弓箭，造型古朴野性，与女子倒是甚配。
女子进屋后便坐在茶桌前不动，待十一转完了也学她坐到桌前时，她动手倒了两杯茶，一杯端到十一跟前，一杯自己喝了。十一见状呆在原地，双目瞪大有些紧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女子对着十一的方向莞尔一笑，没说话，径直出去了，装作一副没看到十一的样子，十一猜不明白她的打算，悄悄地跟在后面，观察一番，发现貌似只有这名为婧姬的女子能看到自己，别人都看不到。
十一稍稍放了点心，跟着婧姬到处逛。婧姬应该是这群人中比较有才能地位的人，她每天都很忙，早起练功看书，白日里要去处理事务。她对十一的存在很是纵容，任由十一每天围着自己转悠，她好像很信任十一，做任何事情都不回避十一，明知十一的存在，也不曾主动问十一的来历。
好些日子过去了，素雅衣服们的这群人好似在准备着什么，婧姬越来越忙，每天起得越来越早，回来的也越来越晚，有时候十一醒来早已不见婧姬的身影，她只好自己瞎逛，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十一知道了这片土地有两个族落，一个是素雅衣服们，叫做嬗尤族，还有一个就是花孔雀们，叫做藜扶族。
十一算是知道为什么觉得嬗尤族的衣服有些眼熟了，因为元烬出现时穿着与嬗尤们很是相像，可是根据这块土地里人群的区分，元烬应该是藜扶族。
这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十一被叫醒了，这是婧姬除第一天给她倒了杯水外，第一次主动接近十一。十一想要问她，被婧姬用食指抵住嘴唇，婧姬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婧姬的手好热，抵在十一的唇上，她觉得自己好像被烫了一下似的。她迷茫地看着婧姬出门，揉揉眼睛好一会才清醒，回忆起刚刚的画面，婧姬今天穿的好像格外隆重，十一起身发现桌上摆着不少吃食，是婧姬给她准备的早餐。
又是那棵苍天大树，它好大好高，树干粗壮，怕是得二十多人手拉手才能环抱得住，枝叶繁茂，站在地上望着它，有种感觉人如蝼蚁般的渺小。嬗尤们早已等候在此，原来今天是嬗尤一族族长即位之日，年仅三十六岁的婧姬从今天起便成为了嬗尤一族的新任族长。
婧姬双手交叉搭在肩上，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那棵大树撒在婧姬的身上，大树的顶端像是被阳光灼化了一半，化作金色和蓝色的粉末飘洒下来，在场的嬗尤们纷纷将双手交叉搭在肩上，闭上眼睛虔诚得朝向大树，粉末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美丽的光芒，它们洒落在每一位嬗尤的身上，又聚集回到婧姬脚下，婧姬被粉末托起，闪烁的粉末在婧姬腰间盘旋，逐渐形成一条长长的蛇尾。
“女娲？！”十一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话音刚落地，眼前的画面如同镜子般破碎，她敏锐地察觉到一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顺着目光望去，是溪水对岸，一个年轻的藜扶，他躲在树木后面，阴鸷的眼神充满了忌恨与贪婪。
十一记得这双眼睛，与玉佩里见到的相比，此时的他是那么的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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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打了一个激灵，从床上直接坐起，把一直守在床前的元烬吓了一跳。
“你怎样了？”元烬看她满头大汗，起身去拧干帕子轻柔地给她擦拭汗水，十一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转头仔细看了元烬一眼，开始思索起上回带他买衣服时，他都买了些什么衣服来着？回忆起来发现毫无印象，便一把抓住元烬的手，认真地说道：“出了沙漠，我给你买新衣服，随你挑！”
“？”元烬一头雾水，伸手碰了十一的额头，没有发烧，有些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十一左右上下打量了所处环境，又看了下元烬，猜想出昏睡中的这段时间应该是元烬在照顾自己，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没怎么，看你衣服都不合身，感谢你照顾我。”
元烬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回了一句，“没什么。”
“那种子呢？找着了吗？”十一明知故问，她的梦境定是与那株奇怪的风荔藤的果子有关，想到这里，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额角，哼了一声，“又是左额角，你们怎么老盯着这一块呢？”
元烬跟在她的动作看了下她的左额角，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这时顾望嵩端着药进来了，身后还跟着芊芊和沐风。
沐风见到十一醒来，立即窜到床前，还挤了元烬一把，殷切地问：“十一，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饿了吗？想吃什么？”
问完又想起十一安排给他的任务，立即打算汇报邀下功，刚说半句，就被顾望嵩踩了他一脚，打断了。在顾望嵩的示意下，芊芊以别打扰十一休息为由，将沐风拎了出去。顾望嵩端着药站在床边，对着元烬喊了声：“元公子。”
十一觉得新奇，在二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元烬原本想接过顾望嵩手中的药，自己来照顾十一，但是被顾望嵩躲开，他看了眼顾望嵩，被解决完沐风的芊芊也拎了出去。
芊芊出去后将门关好，守在门前，警告沐风不要在十一面前再提起那个任务，因为陆霜霜已经去世了，又对元烬点头微笑，请他稍等片刻。沐风不爽芊芊的区别对待，坐在阶梯上生闷气去了。
房间内
十一接过顾望嵩的药一口闷了，顾望嵩又给她倒了杯水清口，然后两人相望无言，此时季节已经热了起来，顾望嵩身着轻衫，十一看见她的脖颈处已经结痂了，没有再戴着那枚鲛珠。
顾望嵩察觉到十一的视线，良久才小声地说出了那句“对不起”，她没有说缘由，十一也没问，但是二人都知道这句道歉是为了什么。顾望嵩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放在膝上的双手紧张地缠着衣角，十一看在眼里，冷哼一声，躺下背过身去了。
见状，顾望嵩垂下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泪珠簌簌地落在她的衣服上，砸下一个个深色的水渍，就在她难堪地起身要离去时，听到十一的要求。
“我饿了。”
她立即由泣转喜，还蓄着泪水的眼眸马上笑弯了，说：“好，我马上给你准备。”说完快步往外跑。
十一听到关门声后，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努嘴哼了一声。
第39章 树
风荔藤林虽然重焕生机，但是风里洲护卫们却在林里找不到顾望嵩所说的满地尸体，护卫们找遍了风荔藤林，没有看到一丁点血迹和任何一具尸体，就在顾望嵩怀疑自己那日所见之时，她曾假扮过的那名护卫给她提供了一个新思路，让她挖开风荔藤林的地底。
护卫们在顾望嵩描述的范围开始挖掘，果然有了收获，地底下全是累累白骨，多得令人吃惊，护卫们想要将尸骨挖出来，却发现尸骨已与风荔藤的根须融为一体，根本无法取出。
这时那名护卫站了出来，告诉了顾望嵩一个惊天秘密。原来，护卫一家都在风里洲做事，但风里洲有个怪象，那就是没有人能活着出去。每个在风里洲做事的人最后都因各种意外去世，且尸骨无存。
护卫父母双亡，是被同村的一位姨娘收养长大的，姨娘在风里洲照料风荔藤，护卫长大后也来了风里洲任职，因护卫是被收养，与姨娘并未血缘关系，也非同姓，洲里并不知道二人关系，姨娘到了退休年龄，领了工钱离开风里洲，几日后死于沙尘暴。护卫夜里当值时被临时叫去帮忙，意外发现了姨娘的尸骨，原来姨娘并不是死于沙尘暴，而是被风荔藤杀死的。
风荔藤需要鲜血浇灌，需要尸体提供养分，而这些主要来源于风里洲伪装成马匪在沙漠里俘获行人，但也有抓不到人的时候，这时候就会把到了年纪即将离去的长工们作为养料供与风荔藤。这延年益寿的珍贵药材其实是吸食血肉的魔鬼。
顾望嵩得知此事后，命护卫们继续挖掘，然而事实的确如护卫所说一样，葱郁茂密的风荔藤林下全是森森白骨，它娇贵的果实是血肉浇灌而成，顾望嵩将此事传于母亲，希望母亲关停风荔果的生意，顾庄主很快回信，说是会亲自来风里洲处理此事。
此事告一段落，十一醒后便要离去，继续前往东海，顾望嵩想要一同前往，本以为会被十一拒绝，她还准备了好几套方案应对，没想到十一答应的十分痛快。沐风不知她们在风里洲发生了什么事，好奇地问芊芊，被芊芊直接堵住嘴巴丢上了马车。
元烬和十一同乘一辆马车，也好奇十一为何答应如此痛快，十一躺着正闭目养神，随口回了一句，“不带上她，怎么让她报恩呢？”
十一摸了摸左额角，她摸着总觉得上边有条蜿蜒的疤，但是照镜子看却光滑平整得很，什么都没有。她猜测自己昏迷时的梦境是风荔种子导致的，之前幻境闻到的血腥味应该也就是顾望嵩后来发现的风荔藤林地底下的尸骨，那么这么邪恶的东西却是元烬所说的神分布在人间的力量，实在是离谱。
她躺着从下往上扫视着元烬，想从他身上找出答案，元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回头看着她，柔声问她是不是要喝水。
十一摇摇头，没说话，继续盯着元烬，一时间里车内十分安静，有些尴尬，元烬被她盯着有些不好意思，开始找话题打破僵局，问十一为何顾望嵩要叫他元公子。
“一般称呼不太熟的人，都是这样，女子就称呼她，姓加上姑娘、少侠、妇人等，后面是根据她的年龄、身份来称呼的。男子一般是姓加上公子啊之类的。所以她称呼你为元公子呗。”
“姓？”元烬不太明白，“姓是什么？”
十一看了他一眼，想起他是个果子变的，解释道：“姓，女生，表明一种血缘关系，在人间，人是由女子所生，如顾望嵩，她是她娘生出来的，所以她跟她娘姓一样的，表明她们之间的联系。”
“那她应该叫我溯公子。”元烬思索一会，说道。
十一噗呲一笑，“嗯，是应该叫你树公子，果子变得，可不就是树生的么。”
“是溯，不是树。”
“？”十一没明白他的意思。
元烬解释道：“溯，回溯的溯，我是由溯加树结的果实壳幻化而生的，那我应该跟溯加树姓一样的。““什么树？”十一问。
“溯加树。”
“溯加树？”十一小声重复了一遍，试探着问元烬，“这么神奇的树长什么样？”
“我不知道，我出生时它已经死了，我没见过它，但是古籍里有记录过它的画像，它高大且粗壮，任何时候都是苍翠茂盛的，它常年盛开着金色的花，当花朵凋零后，深蓝色的花蕊会长成果实落在溯加树下的溪水里，生命将溪水里幻化而成。”
他的描述与十一昏迷时梦境里的那棵苍天大树一致，她故作好奇地问：“你说你是果壳幻化而成的，那果肉去哪了？”
元烬转过身来看着十一的眼睛，像是想从她眼里看出她的心中所想，十一眨了眨眼，歪着头凑到元烬跟前，问，“怎么了？”
元烬垂下双眸往后退了一下，可十一没有放过他，坐起身来紧紧相逼，“怎么了嘛？怎么话讲一半呢？这样最讨厌了。”
他已经背靠车壁无路可走，可十一却凑得越来越近。“你脸红了。”十一阐述了一句事实，元烬面红耳赤急得一把将十一推开，十一故意卸力没有退避，被他推了一把摔回地上，还故意喊疼。
元烬不知十一在演他，以为真把她摔着撞着了，不敢轻易搬弄她，着急地凑上去查看。刚凑过去就被十一一把搂住脖子锁在怀里，一阵淡淡地山茶花香扑鼻而来闻，十一贴近元烬的耳后，低声问了句：“你为什么有股山茶花的香味？”
十一看着元烬刚刚冷下的耳朵噌的一下又变得通红了，揶揄地笑了一声，元烬听到她的轻笑声，更加羞愧，拼尽全力想要挣脱，可谁知十一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如此高大的非人也无法挣脱。
“别动！”十一下令，迫于血契元烬立即无法动弹，任十一摆动。
“哼！”十一钳住元烬的下颚将他的脸朝向自己，再次问他：“果肉呢？上哪去了？被你吃了吗？”说着还动手要去解元烬的衣服，说要看看果肉在哪里。
两人争闹过程中没有注意马车已经停下，元烬被十一的猛虎操作吓到，为了制止十一的咸猪手，正要说出果肉去哪了，却被掀开马车门帘的沐风打断。
“果肉变……”
十一的怒火若有实质，将会化成千万羽箭将沐风射成一只死得不能再死的刺猬，沐风被十一的杀意吓到，手一哆嗦门帘就被放下，然而沐风这一打断，元烬怎么也不愿意说完后面半段，不过经过十一这般胡搅蛮缠，倒是打断了元烬的猜疑，他以为只是十一戏弄自己而已。
而马车外，透过门帘窥得一眼的顾望嵩与芊芊立即将沐风拉远，免得打扰到二人，通过顾望嵩和芊芊这一打岔，沐风忘记了十一当时的杀意，只以为是自己打搅了二人的亲密。
“啊！她们两？！”沐风突然反应过来。
顾望嵩上下打量沐风，将其与元烬做比较，拍拍沐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虽然你也是个俊俏小伙子，但是比起里头那个，你还是稍逊一筹，所以别想了没戏了。”
而马车里的十一是心情不愉，原本元烬就要说出答案了，被沐风这一打断，没了。虽然目前可以推算出果肉变幻出的可能就是嬗尤一族，可她还是想知道沐风的回答，或许还能得知到更多的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