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要我救苍生——芦苇八角
时间:2022-04-06 07:59:09

她趁将苏臻轻放地上时,偷偷看了那人一眼,才向门主伍冉空汇报此次任务。伍冉空听到她的汇报,轻柔地将手中握着的手放回冰床上,俯身亲了下冰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额头,这才坐直了身子回头看了眼地上昏迷的苏臻。
伍冉空冷嗤一声,看向苏臻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与厌恶,他不徐不疾地起身,踏上小道,从水潭中心的巨大冰床往这边走来,寒冽的水潭里冷气漂浮在水面上,漫到了小道上,他步履平缓,在水气中乍一看,像是腾云驾雾飘了过来一般。伍冉空是个高大的美男子,虽年过四十,样貌却是格外年轻,只是须眉皆白,看起来十分怪异。
他走近了,□□的足尖将趴在地上的苏臻挑翻个面,看清楚了苏臻的相貌,越是与那人相像,伍冉空心中就越是不爽,他一脚将苏臻踢远,昏迷的苏臻被踢得撞到墙上,摔落在地时,已经疼醒了,吐了地板上一滩血。清醒后的苏臻茫然且惊恐地看向四周,他认得姜惟,是这个身穿红衣面带黑蛇面具的女子将他掳走,但是大殿中那个白发男子他不认得,他看到这个黑黝黝的大殿里竟有一个偌大水潭,水潭中央的平地上躺着一个人,隔着远他看不清楚。
然而伍冉空不喜苏臻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一挥衣袖,又给了苏臻一隔空巴掌,扇得苏臻右脸立即红肿,吐出的血中还夹着几颗碎牙。
苏臻泪花直冒,从小锦衣玉食被呵护长大的他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明明话都快说不出来了,还哭着警告白毛男子,说他爹是玉面郎君苏鄞赫,白毛这样对他,平江苏家一定不会放过他!
姜惟暗叹一口气,闭上了双眼,这苏臻本身存在就让伍冉空所痛恨,此时竟还火上浇油提起另一个。就在苏臻不断找死之际,得知姜惟回来的姜天荷赶到了寒眠殿,她一进殿视线便找到姜惟,上下将她仔仔细细观察一番,见她并无受伤,才悄悄舒了口气,对上姜惟的眼神,担忧的面庞短暂地舒展了一瞬。
姜天荷的出现,让伍冉空暂时放过了苏臻,姜惟立即上前点住苏臻哑穴,却被姜天荷制止,说穴道堵塞影响待会放血。
本就惶恐不安的苏臻听后更是如惊弓之鸟一般,他想逃离,但之前被伍冉空踢了一脚,现在疼得根本站不起来,只能任人宰割。
姜天荷将手中医箱放下,走到水潭边按下一处机关,水潭立即发生改变,从下往上升起两座平台,中央的冰床则缓缓下降,伍冉空轻柔地将冰床上的那人抱在怀里,足尖轻点,便落在升起的一座平台上。
平台并非平坦,而是有许多凹槽,最中间的那个大凹处正好是个人形。伍冉空动作温柔地将怀中人放置凹处,小心地将其袖子挽起。
苏臻意识到了什么,拖着疼痛的身躯艰难地往外挪去,却被姜惟拦住,一把将他拎起扛在肩上往水潭中另一平台飞去。落在平台上,姜惟要将苏臻安置在凹处,但是清醒的苏臻此时求生心切,根本不受控制,因担心影响待会放血,所以并不能对苏臻进行点穴打晕或用药物之类的操作。姜惟只好将苏臻压趴在地,先将其手腕强行反过来放进凹槽,苏臻的手一挨着地面,漆黑的平面便从下出现机关将他钳住,苏臻右手被钳住,大大地刺激到了他,吓得他拼命反抗。
姜惟一边压制住他,一边将他左手放入机关处,心中暗骂伍冉空脚贱,没事找事,若是等苏臻被机关关住后在揍他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偏要提前把人弄醒。姜惟心中虽在暗骂,手中工作却没有停下,苏臻虽不是姜惟对手,但他此刻的求生欲让姜惟还是多费了不少力气。
解决好苏臻后,姜惟起身离去之前瞥了另一平台上的那人,伍冉空见到看向姜惟的眼神并不和善。
姜惟知道伍冉空的眼神威胁,便垂首站到一边去,其实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离开了,但是伍冉空没有让她走,而是要让她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完成。
苏臻被迫躺平,身下的平台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他只觉得背上冰得刺骨,感觉身子都快冻成冰块了。
这时姜天荷箱子里的瓶瓶罐罐拿了出来,瓶瓶罐罐里的液体依次倒在平台的凹槽里,这平台上的图案被液体填充后显露出来,可躺平的苏臻看不到,寒潭的寒气顺着平台将他冻僵,可这些液体却没有被冻结成冰,苏臻偏过头来想要看清楚另一平台上的人。
姜天荷倒好药水后按动机关,两个平台缓缓下沉,就在苏臻以为她们是要淹死自己时,平台停住了正好与水面齐平,苏臻此时已经冻得呼吸不顺,他丝毫不敢动弹,生怕动了水面就会溢上来。
这时平台又动了,两个平台不断靠近,‘咔嗒’一声,平台停住了,苏臻的呼吸也停滞住一秒,直到突然出现的机关将他的手腕脚腕全部割破了。
凹槽处的药液顺着苏臻的脚腕和右手腕流进,他的左手腕的血液不断流出,苏臻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离自己而去,此刻苏臻脑海里十分混乱,他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竟然是他娘?!
大量的出血让苏臻变得反应迟缓,他的耳边好像有无数只蜜蜂围着他‘嗡嗡’,在他昏过去前突然意识到这名女子比他娘要年轻得多。
肉眼可见苏臻的脸色变得惨白,逐渐青白,像具死尸,最后也的确成为了一具死尸。
而另一人,她左手腕流出的却是很少的青色液体,苏臻的鲜血顺着她的左手腕输进她的身体,原本死白的面庞慢慢红润了起来,伍冉空的眼神随着那人面色的变化而变化,他的双眸充斥着喜悦的癫狂。
原本眉头微皱的姜惟,看到此情此景眉头也渐渐舒展,站立的双脚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一步,下一瞬她立即收回了脚步,看向平台的眼神带着一丝悲悯,她低下了头,因为她知道这场血祭终究会是失败。
果然,事情开始发生变化,那人的接收苏臻鲜血的右手开始变色,逐渐青黑,时刻关注的伍冉空第一时间发现,立即叫停,血液的传送是停止了,但右手的腐烂却是没有停下。姜天荷连忙给那人的右手处理上药,在姜天荷的极力抢救下,制止了腐烂的蔓延,但是右手是保不住了,最后只剩下一只白骨手。
伍冉空对此局面无法接受,怒火中烧一掌将苏臻尸体打得粉碎,飞溅的碎肉溅到姜惟脸上,她正要伸手拂去,伍冉空就已到跟前,他一把掐住姜惟的脖子,双眼皆是怒火。
“你早就知道!”
伍冉空怒极反笑,他知道,所以不需要姜惟的回答,也知道她不会回答,一掌打得姜惟摔到寒潭边上,鲜血顺着姜惟的嘴角流下,她已经连坐起来都做不到了,她躺在地上,最后看到的只有寒眠殿里漆黑的殿顶。
“你毁她右手,那你便拿你的右手赔她。”
伍冉空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姜天荷跪着挡在姜惟身前,恳求伍冉空放过她。可伍冉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呢?他拂袖将姜天荷挥开,右手一张握住姜惟的佩刀,白光一闪,那威震武林的嗜血刀魔变成了一个不能拿刀的废人。
姜惟右手的这道刀伤深见白骨,鲜血顺着潭边流进潭里,一池清水被染红了。伍冉空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一脚将她踢进寒潭。
这寒潭是伍冉空为保那人遗体不腐,从天山带回了万古寒冰置于潭底而建造的,这潭水在万古寒冰的浸蚀下是刺骨寒冽,常人手指触之都会被冻伤,更何况这本就被他打伤的姜惟落入这寒潭之中,怕是就此沉睡。
姜惟听见‘咚’的一声后,耳边全是咕噜咕噜的声音,随后她便听不到声音,漫天的冰水便将她包围,她开始觉得自己身子好轻好轻,可身子这么轻了却还在不断下坠……
直到一滴水滴到她的脸上,她终于落到了潭底,她睁开了双眼,却被扑面而来的雨水砸了一脸,姜惟连忙起身,一个翻身变退到屋里,这时她发现了不对劲之处,这雨并不是现在才下,露台的地面早已被雨水打湿,而她身上的衣物却只有外面湿了一点,只是刚刚醒来之际被淋了一点而已。
屋外的雨砸得土地一个个小坑,砸得盛开的山茶垂头丧气,可湿气弥漫的空气里却夹着一丝浓郁的山茶花香,姜惟伸手拂去脸上雨水,却触到什么东西,她拿下一看,是一片茶花瓣。
 
第48章 往事(二)
 
除了来‘茶林’的第一天时,姜惟有去食堂就餐外,她便再也没有离开这座小楼了,每日的吃食都是第一天见到那名阿杏姑娘送过来的,阿杏像是对此习以为常。
姜惟每天醒来便是坐在露台看风景,此处的山茶虽美,但是日看夜看终会乏味,元烬观察她的眼神又觉得她并不是真的在看风景,她老是盯着远处的那座山发呆,像是透过看那座山看某个人一样,元烬有个猜想,但是又觉得奇怪。
七月初七
七夕,传说织女牛郎相会之日。姜惟不喜欢这个故事,对这个节日也没兴趣,但这一天,她也固执地认为是她与她相会之日。
这天天还没亮,姜惟就拎着食盒出发了,穿过茶林时,她仔细挑选了一支开得最妍丽的山茶花摘下,将它放在怀中保管妥当。走出这片山茶林后,元烬飘在后面跟着姜惟来到一处山洞洞口,洞口往下,看上去深不可测,姜惟拿出随身携带的夜明珠走了进去,里面是个溶洞,道路崎岖,暗河湍急,流动的水声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她像是走过很多次一样,坑洼不平的道路她快步前进,如履平地,腰间一串钥匙随着她的动作撞击发出叮铃的响声,元烬不禁多看了几眼,印象里她之前没有带着这串钥匙。
走了不知多久,到了一条死胡同,空旷的溶洞里连她的脚步声都显得十分响亮,暗河到了此处也停下来,只集成一个个小池子,在夜明珠的照亮下泛着蓝色的色泽。元烬只见姜惟举着随手一般按住洞壁上的某处凸起石头,洞壁便发生巨大变化,石壁移动,显现出机关,她把左手无名指扣了进去,只听‘咔哒’一声,石壁从中间缓缓裂开,待到姜惟走出去后,石壁又自己合上,顷刻后,又恢复如初,若不是亲眼所见,元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处山壁竟是机关!
他低头看向姜惟的左手,刚刚洞内昏暗,他没看清楚,如今才发现姜惟无名指上有个戒指,她将这枚戒指取下放到自己的小腰包里,继续上路。
姜惟出了溶洞后又走了半天,才来到一处半山腰,半山腰上有个小园子,她轻车熟路地走近,将腰间钥匙取下,打开了园子的老屋子,屋子从外观上看去,有不少年份了,里面的东西倒是新不少,姜惟随便抹了下椅子,坐下歇息了会,拿着桶又去不远的溪边打了桶水来,不过没进屋子,而是往屋子后边走去。
元烬好奇地跟上,见她穿过一条小道来到一座墓前,为其清洗墓碑,洗完墓碑又清理杂草,这时元烬才得见碑上内容:秦初之墓。
!?
元烬疑惑,这秦初是那个祜城秦家的秦初吗?那又为何在此有墓?他往下一探,发现这是个衣冠冢。
待到清理干净了,姜惟又去溪边洗漱一番,这才提着食盒走来,她将怀中小心护着的山茶插在墓碑旁边,又把食盒里的点心端了出来,她没有说话,就这样靠着墓碑坐了一下午。
天黑了后,姜惟在此处休息了一晚,天亮便离开了,元烬跟在后面满心疑惑,突然他意识到,这些天来,除去刚进‘茶林’时与阿杏有所回答外,她竟一直未曾开口说话。后来,元烬才知道这座山叫作终山,是江湖第一美人秦初命丧之地。
二十五年前,学成出师的姜天荷满心欢喜地离开师门,她幻想着在江湖上一展身手,拿下神医称号,可还走出终山地界,就被一身是血的伍冉空抓走了。
伍冉空身上的血并不是他自己的,当时的他其实也是病急乱投医,只是见姜天荷背着个医箱便把她掳来,可面对已经断气的秦初,姜天荷再怎么医术高超也是无济于事啊,她只是个医者又不是神仙。
可本就是□□魔头的伍冉空又怎么会是个讲道理的人呢,初出茅庐的姜天荷在伍冉空的威逼胁迫下绞尽脑汁想出个办法,善茶林一派对于尸体的保管一事颇有建树,因此她小心翼翼和伍冉空商量,她先为他保住遗体不腐,伍冉空自己去想办法救活这人,反正她是没有办法。
伍冉空自是不会轻易同意,可是姜天荷没这能把死人治活的本事啊,那两天里姜天荷吃的苦比她前二十年的都要多,最终伍冉空接受了现实,让姜天荷保养好遗体,可这一保就是二十多年。
此后终山一战成为了伍冉空累累罪行中最显眼的一条,然而这条罪证却是唯一一条假的。
姜惟离开终山一路向东,可一旦出了深山,追杀她的武林人士便闻声而来,迫于无奈,姜惟只好变化路线,这路线一改变却与元烬的计划不谋而合,姜惟越来越靠近第二颗种子了。
在山里走了个多月,姜惟实在是吃腻烤鸟烤鱼和烤蛇,最重要的是,赤电太过显眼,所以自进善茶林后,她就与赤电分开了,没有赤电帮她背行李,她就干脆没带,因此烤东西时只有原味、臊味就是没有咸味,吃得姜惟两眼冒青光,此时若是有不长眼的凑上来,并会被她送去见阎王。
姜惟实在是想念人间美味,因此半路截下某个倒霉鬼的东西后,乔装打扮进了城,好好洗漱休息一番,次日点了桌好菜大饱口福。八月的滇汐城凉爽宜人,奔波劳碌了月余的姜惟终于有了好好休息的时候。
夏雨落在窗台,溅起水珠,姜惟在雨声中难得睡了个好觉,睡梦中她嘴角含笑,元烬仅犹豫了一瞬而已,便败给了自己的欲望,再次潜入姜惟的梦境。
那也是个夏季,十岁的姜惟躺在躺椅上,一手探出窗户接住屋檐落下的雨水,好奇地问姜天荷寒眠殿里有什么?为什么门主天天待在那里头?
“荷娘,你每天都在捣鼓什么呀?”
姜天荷笑着白了她一眼,驳道:“什么叫捣鼓,我这叫钻研。”
“那你钻研出什么了嘛?”姜惟努努嘴,小声地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姜天荷摇摇头笑了,姜惟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很快,偏偏在这药理上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在她手下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偏偏还是什么都不清楚。
见姜天荷没回答,姜惟跳下躺椅跟在姜天荷后面追问,“你还没告诉我寒眠殿里有什么呢?你每天去那里面干嘛呀?”
姜惟紧跟着姜天荷,姜天荷走一步她也贴着走,姜天荷差点被她绊倒,无奈之下把她抱起放回躺椅上,“里面…”姜天荷歪头思索了下,陪着姜惟一起躺下,“里面有个睡着了的仙女,仙女睡着了起不来,门主在里面照顾她,我呢,就要想办法让仙女醒过来。”
“那你想出办法了吗?”姜惟翻过身趴在姜天荷肩头问。
“没有啊,”姜天荷摇摇头。
“唉,”听到这个回答,姜惟重重地叹了口气,姜天荷见她小大人一样忧心忡忡的样子,觉得好笑,笑着把她搂紧怀里亲了一口。
年幼的姜惟从她怀里爬了出来,握住她的双手,认真地说,“那你要努力啊!”想了想又问,“为什么仙女睡着了起不来?她是中毒了吗?”
“嗯……因为她是仙女。”
“啊?”姜惟不明白,可是姜天荷没有继续解释,而是哄着她睡去了。
迷迷糊糊的姜惟心想着她要自己亲眼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而十六岁的她踏进寒眠殿里见到仙女时,却已染上一身鲜血。见到秦初第一眼起,她便和每个想要独占她的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贪婪的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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