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路过
滇汐城地处西南，远离武林是非，但是姜惟并未多做停留，而是休息两日后继续向东海出发。
姜惟做了乔装，甚至没有带刀，毕竟嗜血刀魔的名号太过响亮，连带近来江湖对使刀之人都多有查验。她换了身讲究衣物，手握一把银骨折扇，这折扇看上去只是普普通通的富贵款式，其实扇骨是精铁所制，只是在外面镀了层银作掩饰罢了，外人看了只会觉得她是哪家富家千金外出游历。
姜惟原本雇了辆马车，谁知出城不远，坏了，马夫小心赔笑将租金原样退还，还赔了些作补偿，姜惟无奈。哪怕是远离是非的西南之际，嗜血刀魔的画像与事迹也传了过来，此时回城难免担忧多生是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姜惟收过钱，只好步行，她本想把马带走，谁知马突然拉稀，飙了一地，幸好姜惟身手敏捷躲开了，马夫就没这么幸运，溅了一身，欲哭无泪。见到此情此景，姜惟赶紧快步离去。
出了滇汐城的这一路状况频出，走在路上天降鸟屎，当然姜惟躲开了，不过这种事例对于姜惟而言实在少见，她自小便与自然万物格外亲近，从未有鸟这样对她，她看着地上的鸟屎抬头看了眼飞走了的鸟儿，一脸不解。走了半天休息下，找个木桩也突然裂断，她差点摔到，姜惟在空气中嗅了下，并没有闻到那股山茶花香。
“只是倒霉？”姜惟疑惑，静心感知四周，想要找到一丝线索，却听到不远处似有争吵，她避人视线没走大路，这四周都是荒山野岭的，怎么还有别人，听着这声音不断靠近，姜惟随便挑了棵粗壮的大树，飞身上去躲在繁茂的枝叶里，找个舒服姿势靠着悠闲自在地望着下方，看是什么情况。
“还给我！那是我娘留给我的！”
姜惟一听，咦？这不是沐风的声音吗，她低头仔细看，沐风、顾望嵩、芊芊三人都在，不过都是被人绑着的，她双眼微瞪，心生好奇，认真听下头声音。
原来顾望嵩等人是来为沐风寻娘亲的，路上遇到这伙人便说沐风拿的信物是段家宝物，要把她们抓回去严查。
姜惟定睛看了沐风说的那信物，心道：‘沐风他娘亲怎么给孩子留的信物是个祭祀物件啊？’正奇怪时，突然一阵妖风袭来，为什么说是妖风呢，这阵风来得奇怪，正对着姜惟所藏之处，吹得树叶枝条哗哗作响，若此时还可以说只是巧合，那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太明显不过了。
一块玉佩从此处掉落，正好砸中下面领头之人，领头女子抬头一看，姜惟周身枝叶被吹开，本人展露无遗，那嘴多的沐风此时还偏偏喊了一声，“十一？”
这下好了，被领头的认为是一伙的，姜惟认出这群人是滇西段家的，这家人出手狠又记仇，若是被她们盯上，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会紧追不放。姜惟立即扬声道自己只是路过，马上离开，可姜惟话音未落，领头女子看到刚刚砸中她的玉佩后，立即下令抓拿姜惟。
姜惟嗤笑一声，并不放在心上，段家人再厉害也不过是西南边陲的一个家族罢了，以她的身手，段家还够不上威胁。她往后一仰，足尖点树便飞离段家的箭雨，就在她要消失在段家人视线之中时，却被一段树枝撞到摔落下来，姜惟被撞到后连忙在空中翻身，最后安然落地，然而此时段家人也拿着武器将她围住了。
她扇面一开，只见扇子在她手中翻转，精铁扇骨就将众人刀剑敲落，她并不恋战，突出重围就要离去，此时某人故技重施，又一段树枝凭空出现拦住姜惟去路，有了前车之鉴，姜惟身形一侧躲了过去，却没躲过身后领头女子的暗箭，暗箭擦过姜惟右手手臂，她未在意，继续飞离，没多久就甩掉了这群人。
姜惟落地发现有些不对劲，查看了下伤口，发现箭上有毒，但她百毒不侵，这箭毒竟当真起了作用！姜惟晕倒之际，咬牙切齿地骂道：“元烬！”
头好痛，还有点恶心想吐，姜惟觉得眼皮好重，眼睛好干好涩，好不容易睁开双眼，却看到一张贴近的人脸，“啊～！”吓姜惟一跳，姜惟伸手摸摸胸口安慰自己，却发现自己右手手臂疼痛无比，全身无力，难怪刚刚此人这么近，她都没有发现。
“你别动，才给你上过药，别把伤口崩开了。”
人脸是个年轻女孩，容貌英气，虽是趴在床沿，但是姜惟通过她的肩宽与手掌大小，猜测她个子应该很是高大。处于对强者的警惕，姜惟下意识地往里挪了下，但是此时身体无力，挪动的姿态像个半身不遂的蚯蚓。
女孩看了想笑，但是憋住了，带着笑意解释：“你中毒了，暂时没力气，我帮你处理过伤口了，要些日子才能恢复，你不要乱动了。”
‘中毒？’姜惟双目瞪大，惊讶地看着女孩，心中暗道，‘我是真的中毒了？’
女孩见她一脸震惊，觉得奇怪又好笑，问道：“中毒了有那么震惊吗？”
姜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是从神情上看，姜惟似乎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女孩换了个话题说：“我叫段弋婷，那个小贼叫你十一？你是叫十一吗？”
姜惟此时身体不适，内心震荡，无心回答，段弋婷没有勉强，只是嘱咐姜惟好好休息，她过会再来看她，有事叫一声，有人候着。
段弋婷走后，姜惟心中疑虑重重，她怎么会中毒呢？是元烬搞的鬼？还是说段家的毒对她有作用？抓她时不择手段，怎么现在反而好好供着她？
姜惟看了看四周，是个讲究精致的大屋子，身上换上了衣物也是精细布料，她凑到边上闻了下茶水，是上好的普洱茶，茶壶还架在小炉子上温着，让她可以时刻喝到热茶。
虽然刚醒时全身无力，现在姜惟慢慢地有了一点力气，她解开伤口上的细布，果然如段弋婷所说一致，伤口紫黑，渗出的血液颜色也格外浓，姜惟将细布重新缠上，突然想起不对劲之处，自元烬出现后，她的伤势都会立即愈合，从被伤至今也过去一两个时辰了，伤口怎么毫无变化呢？是‘血契’解除了？
姜惟来了劲头，拖着无力的身躯在房里找了一圈只看到个茶针比较尖利，因此将茶针往手背一划，血珠刚现，伤口处便出现些细碎金光，眨眼间伤口就不见了，但是手臂上那道被段家人所伤的伤口却仍未变化。
突然空气中闪过一丝茶花香，一瞬而已便消失不见，姜惟冷哼一声。
第50章 识时务
姜惟表面上被段家视为座上宾，衣食住样样精而贵，但是却被软禁，沐风等人的情况她也一概不知。
手臂上的伤，段家根本没给她上药，每日所谓的换药，只是例行清理伤口化脓的腐肉和更换细布而已。这次受伤对于姜惟而言，是场全新的体验，以往也受过皮外伤，但是都比不上这次的难受，整日昏昏沉沉，头痛恶心，没胃口，又睡不安稳，把她折腾瘦了一大圈，眼下的青黑都比眼睛大了，她心想，‘原来这就是中毒的感受啊，可真是不好受。’
这次伤势好得很慢，仅仅一道擦伤竟养了半月余才结痂，这拆细布的丫鬟前脚才走，段弋婷后脚就来了，她对姜惟似是很感兴趣，虽然姜惟不搭理她，但她每日三餐都准时过来和姜惟一起用餐，闲来无事时也呆坐在姜惟身边，总是用那种看稀奇的眼神打量着姜惟。
段弋婷个子高大，身板结实，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是个武力高强的人，而彼时的姜惟首次中毒，头昏脑涨四肢无力，整天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身边呆着这么一个具有危险性的陌生人，还整天跟着盯着她看，对姜惟造成很大的心理负担，本来她身体正虚弱，白日还强行打着精神防范，搞得她身心憔悴。
这天段弋婷一进来就揽着姜惟往外走，姜惟平生最讨厌与别人有身体接触了。随着伤口慢慢结痂，力气也渐渐恢复，她微微侧身从段弋婷怀中挪出。段弋婷天生神力，她也见识过，虽然段弋婷年仅十六，但是武学方面还是个天纵奇才，就算是是全力恢复的姜惟对上她都难说胜负，更何况此时姜惟毒伤未愈。段弋婷老爱搂她，她真是十分烦恼，但碍于当时无力反抗，只能是心中暗骂，此时她也不愿与段弋婷直面交锋，只能委婉地表示拒绝。
可是段弋婷不乐意了，她拦在姜惟跟前，双膝微屈，双手撑在膝盖上，脸凑到姜惟跟前正准备问她，可姜惟当即后退一步，段弋婷看到，有些伤心，垂首撇了下嘴没说话，转身在前面带路了。
姜惟跟在段弋婷身后，走了好一会才到目的地，姜惟站定，入目是个偌大的地下岩洞，岩洞中央的上方有个窗洞，一束光从那来射下，照着中央祭坛上的石像上，宏伟得像是神迹。
那是一座人首蛇尾的女娲石像，雕刻得栩栩如生，女娲的面容神圣而温柔，蛇尾的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还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姜惟像是听到女娲在呼唤她，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当她站在石像脚下，抬头望着女娲时，似是看到垂眸的女娲在向她微笑。从窗洞射下的阳光撒着姜惟身上暖暖的，像是母亲温暖的怀抱。
阳光下尘埃都闪着光，当姜惟靠近石像时，鳞片上的光芒便汇聚一块落到姜惟身上，段弋婷目睹了这一切。
哒，哒，空旷的岩洞里回荡起脚步声，姜惟闻声回头看去，是个高个女人，她从黑暗里踏出，走到姜惟跟前，对她弯腰行了一个姜惟没见过的礼，一旁的段弋婷也跟着她一起动作。
当这个女人抬起头时，姜惟便猜出了她的身份，这个女人就是段家当家家主段珂，也明白了为何总觉得段弋婷眼熟，沐风要找的娘亲应该就是段珂了吧，姜惟对段家的家事不关心 ，她关心的是为何段家要软禁她？现在把她带来这个地方又是有何用意？
段珂微微一笑，温声说道：“姜姑娘无需紧张，这是我族圣地——女娲殿，您身后这座便是女娲像了，我族是女娲后人，守护着蚺鳞神树，然而岁月变迁，神力消退，蚺鳞神树陷入困境，现在只有您能救神树了，段珂代表段氏一族恳请姜姑娘施以援手。”
姜惟回头看了眼石像，垂眸的女娲也温柔地望着她，姜惟低下头来露出苦笑，从见到这座神像时，她就猜到了，元烬想法设法不让她离开西南，不就是为了那颗在西南的种子么，如今这颗种子应该就是段珂所说的那个什么神树的了。万万没想到她想法设法赶走元烬，最后还是如他所愿，她心有不甘啊。但是又能如何呢，姜惟瞟了站在一旁高大的段弋婷，又看了一眼不知深浅的段珂，最重要的是，她还未痊愈。
未痊愈？姜惟双目微震，想到刚刚的光，与段珂视线一对，段珂还是温柔地笑着，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段珂的视线看了眼姜惟的右手臂，似是对此早已了然。
“姜姑娘，你身世特殊，身上流着我族圣血，只有您才能解救我族神树危机，我氏知恩必报，届时您的三位朋友我们也会送她们一块离去。”
段珂面容和善，语气温和，但是说的话却是强硬威胁，姜惟笑了下，反问，“什么朋友？段家主既然称我姜姑娘，那必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一个武林败类，怎么担得起如此重任。”
“姜姑娘何需自轻，”段珂伸手以示姜惟的右手，说道：“姜姑娘当日所中之毒乃是龙麟，常人若中此毒若一个时辰内未能解毒必死无疑，然而姜姑娘您，”段珂顿了下，笑意更深了，“未曾解毒，时至今日就已愈合，这足以证明您就是女娲派来拯救神树的命定之人。”
姜惟磨了磨后槽牙，心中暗骂：‘去你爹的，给我下了必死无疑的剧毒居然不给我解，现在还想要我去救什么狗屁神树。’她冷哼一声，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段珂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手一台，整个岩洞的岩壁上齐刷刷地出现短箭，姜惟视力异于常人，明显地看出箭头银蓝色光芒与那里初遇时的一箭一模一样。着段珂真是做得出，亏她还说这是段氏一族圣地，当着女娲神像都这么明晃晃地威胁。
识时务的姜惟当然立马答应，直说：“呵呵呵，段家主不客气，我这个人最喜欢助人为乐了，神树在哪里？什么时候出发？救树如火急，我们赶紧出发吧！”
“噗呲”一旁站着的段弋婷憋不住被姜惟逗笑了，姜惟和段珂一齐看向她，她立即低下了头，但趁段珂转身时，又笑着看向姜惟。
姜惟白了她一眼，认怂地跟着段珂走，段珂早就做好了准备，领着姜惟往神殿里继续走去，这地下岩洞不知有多大，黑乎乎的，然而段珂竟然无需火烛等照明工具轻车熟路地带着姜惟前行，紧跟在她后面的姜惟还是被坑洼的地面绊到，可是身上衣物在就被段氏换了，什么东西都没有，此时她无比想念她那颗大大的夜明珠。
“段家主，您慢点，我看不见路。”
听到姜惟所说，段珂稍微慢下了一些，可没走两步又下意识地恢复到原来速度，姜惟看不见路再次被绊到，这次石块有些大，把她绊倒了，姜惟没有落入意料中的地面上，而是一个微凉的怀里，她被扶着站了起来，看见了一丝光亮，她回头，是段弋婷，她手中有一颗拇指的小小夜明珠，此时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她伸手示意姜惟牵着她。
姜惟四周看了一圈，前面段珂已在催促，她犹豫地把手放在段弋婷手里，段弋婷的手掌很大，可以完全把她的手包起来，段弋婷年轻健康，身体温度高，握着姜惟的手在这冰凉的地下岩洞里也还是暖呼呼的。
她是个很细心的人，把那颗小夜明珠挂在姜惟腰间，她走在前面，会将路上遇到的石块踢到两边，这样姜惟走的时候就不会被绊到，遇到坑也会小声提醒姜惟。
姜惟见段珂已经走远，小声地问段弋婷，“你能看得清？”
段弋婷轻笑一声，“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
姜惟忍不住打一哆嗦，也不知道是岩洞里太凉，还是段弋婷说话太奇怪。
“看不清。”段弋婷回答，然后解释道：“但是走多了就记得了。”
漆黑的岩洞里，姜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前面有一丝光亮，顺着光的方向走去，她看到一片巨大的森林，刚出来时见到光明时，姜惟的眼睛还有些不适应，等到她适应后，段弋婷也松开了手。
??
第51章 藤蔓
出口除了早出来的段珂，还有另外几人，段珂说神树在山里深处，这几人和段弋婷一起护送姜惟去到神树那里。
此时已经下午了，一行人在洞口简单地吃了些东西便出发了，姜惟回头看了眼洞口，段珂离去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这片森林比姜惟走过的任何森林都要危险，姜惟的直觉让她对这片未知的森林保持着十分的警惕，一行人沉默地赶路到天黑仍未停下，除去姜惟和段弋婷还有两个女人，段氏的女人个个高大俊美，沉着脸也都显得十分可怕，姜惟身上除了一身衣物什么东西都没有，而且这个怪异的森林姜惟也不认识路，这陌生的环境，饶是她是嗜血刀魔也会下意识去靠近自己相对熟悉的人。
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停下了，她们找了个树洞休息，这个树洞应该是她们的站点，因为里面有些生活用品，四人无声地停下，无声地吃完干粮，又无声地躺下休息，戴着银手镯的女人先坐在外头守夜，另一个女人靠着她闭眼就睡了，姜惟和段弋婷被照顾睡在树洞里，姜惟有些问题想问，可是段弋婷也躺下就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