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2岁了吧,别的孩子吃奶粉吃婴幼儿辅食,她倒好,喝血吃肉!’
‘……谁让她两边父母的优点没继承到,却集中了两边的缺点呢,……像她母亲一样非人的身体,像她那没用的父亲一样暴躁神经质的脾气,……她什么活的东西都吃,迟早,连我们都会被她吃掉!’
‘这件事,应该好好对阿奕说说,现在能处置她的,就只有身为舅舅的他了。’
‘可他宝贝她宝贝的不行,毕竟是他最爱的姐姐唯一留下来的骨肉,……前段时间她咬了人,也没管,反倒是从山外抱来只小猫给她玩,……再这么纵容下去的话,等这孩子再长大点,迟早会……!’
‘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
‘……其实,我有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在村子地底下的地宫里,不是有一个有四个青铜门的密室吗??……如果我们趁她现在还小,把她抓起来,偷偷关在青铜密室中间的棺材里面,……这样的话,短时间里,就算是王奕也发现不了,’
‘这……!……这么做,好是好,可是不会太过分么,毕竟她只是个2岁的小女孩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没选对父母,投错胎了呢。’
“……”
这时在我面前的这个黑暗的胡同里,浓密的白色大雾之中,那些重叠的人影窸窸窣窣的低声交流完之后,它们那白色的人形影子又开始逐渐的连成浆糊似的一团,继而在胡同的空气里扩散,继而缓缓消失,……这场让人迷茫的大雾,这当口终于在这个胡同里散去了大半,然后在下一秒,正当我因为两只眼睛一直盯着眼前的大雾看,而忽略了那个小女孩时,突然——!
当我的注意力再次试图集中在她的身上时,那可爱又诡异,天真又残忍的小女孩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不见了,……而在她刚才坐着的那块地上,则通红的燃烧着七八根高高的红油蜡烛,……一连串闪烁的火星子,在阴暗的胡同深处,烧的噼里啪啦响,同时随着山风摇曳升腾,硬是把一片黑暗的地方,给生生照亮了一个角落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火焰光,照亮了刚才那小女孩一直在掏内脏的那团鲜血染红的雾气,我才看清楚,在那团雾气里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是二小子。
没错,就是吴慧芳组织的民俗考察队,进王家村的四人组里的那个毛头小子‘小二子’,……这当口,这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子已经死的透透的了,他的尸体早已僵硬,被人用小指头粗的铁丝粗暴的吊在胡同最深处的岩石墙上,……而且最惨不忍睹的是,他的尸体跟乐乐一样,被人残忍的开膛破肚,脸上两颗眼珠子也没了,整个上半张脸血肉模糊的,两片软趴趴又血淋淋的眼皮子往下挂着,让人看了浑身发麻。
伴随着尸体一起涌过来的,还有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臭味,……哪怕这时我已经站在胡同的口子上了,而且还手捂着嘴巴鼻子,尽量的屏着呼吸,但那尸臭味还是无孔不入的入侵我身体的每一个毛孔,……真的,这真是太难闻了,每呼吸一次,我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肺部也痛的快要炸裂,于是这时我再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抬起脚就走,想离那个散发恶臭的胡同越远越好。
叮当。
可就在我刚抬起脚,准备走的时候,就在离我不远处的一团白雾里,却突然响起了一阵熟悉的铜铃发出的铃铛声。
叮当。
然后下个瞬间,在那团白雾里,一个脸上戴着玉石面具,身材高瘦的男人的影子,显现了出来,……男人的手里还拿着一个黄铜做的铜铃,每隔几秒钟,就轻轻的晃动一下。
叮当。
而在另一边,在那个胡同的深处,被吊着的‘小二子’的尸体旁边,在地上那一圈燃烧的高高的红油蜡烛的中间,也慢慢的浮现出了一个女人的影子,……女人穿着身血红色的长袍,海藻一般漆黑的长发遮住整张脸,跟胡同外大雾中的男人身影无声无息的对视着。
两人似乎都想跟对方说些什么。
第176章
但问题是,这当口在这个弥漫着白色雾气的胡同口,空气里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不管是那对峙着的一男一女的身影,亦或是我,这时谁都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然后这当口我尽可能的屏着呼吸,想偷偷的跑远点,找个地方藏起来,以免被那两人发现,可一只脚才刚抬起来,整个身体,却突然以一种奇特的姿势,在空气中凝固住了。
随之凝固的还有我周身的雾气,以及脚底下被偶尔踢起的那几丝稀薄的白雾……,这时这些雾气跟我的身体一起,像是一个刚浇筑好的水泥手办模型一样,被定格在了半空中,……我没法动,也没法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瞪大唯一能动的眼皮子,朝不远处雾气里的那两个人影,紧紧盯了过去。
那里的氛围,剑拔弩张。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胡同口的雾气中,竟然开始染上了奇异的色彩,……以胡同口的地界为分界线,在胡同口外面,那个高瘦青年身影所站着的雾气里,大团大团青蓝色的浓雾从他脚底拉长的黑影里一阵一阵涌动出来,再如蓝墨汁滴进清水里一般,化作无数缕颜色更加淡,形状更加妖娆的轻烟,转眼间就扩散了整个胡同外的空气,……甚至连同不远处被定格了的我,也朦胧的染上了这种淡蓝。
然后再看胡同深处,那个站在蜡烛中间的红衣女人身边的场景,则又是另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只见这当口,从她站着的那些蜡烛的一侧,也就是胡同一边墙上的二小子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肚子上,开始大团大团的向外喷出一股股鲜血般艳红的血雾,……这团血雾很快就弥漫了整个胡同,然后在地上那一圈红油蜡烛闪烁的火星子光照下,变得更加像着火般的通红,那如同燃烧的血一样的颜色,甚至快要直逼胡同口处,跟外面的青蓝色针锋相对。
红与蓝,女人和男人,针锋相对的两个人,这当口全都隐藏在浓密的雾气中,只留下个模糊的人形的影子,面对面站着,……他们似乎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说,但真正对上的时候,却偏偏相对无语,……直到最后,只听‘叮当’的一声铜铃响,还是胡同外蓝雾里的男人先有了动作——他朝前伸直了一只手臂,对着胡同深处的红衣女人,轻轻晃动了一下铃铛,然后两片被雾气模糊了的嘴唇微微开合了几下,像是在对这红衣女人说些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他们不是你的朋友么?’
‘为什么要骗他们来这里,然后又杀了他们,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来送死?’
男人的声音若有似无,在空气里零零落落的飘散,随着蓝色雾气弥漫到了胡同口,又穿过了红蓝两色雾气交界的地方,卷在红色雾气里头,一直飘到了胡同深处的红衣女人那里,……而在声音传到的下一秒,那红衣女人对男人的问话不但不置可否,甚至冷哼了一声,然后仍旧低垂着头,一头海藻似的黑长发遮住整张脸,接着就跟男人的姿势一样,披着宽袖红袍的一只手也笔直的朝前举起,手里还捏着一把精致的檀香扇,接着拿扇的手微微在空气中划了个圈。
‘为什么要牺牲我的朋友?’
‘我所做的这一切,当然是为了你,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只有牺牲我的朋友,完成仪式,你才能继续活下去,……否则,时间一到 ,你们所有人,都会化为烂肉和骸骨。’
女人的话说完之后,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不想这样。……我已经厌倦了这没有止境的仪式,就算你是为了我,来帮我,但是这讨厌的事情还要一次次的继续下去,……我已经不想这样了。’
‘这就是你屡次阻止我的理由么?……你一直在用各种办法阻止我杀那来王家村的四人组,还一直在暗示让他们回去。’
‘是的,我很厌恶你的做法,我已经不想再看见有无辜的人死去了。’
‘你就像一朵温室里的白莲花,……如果这事你不做的话,你的村民怎么办,你死去的姐姐怎么办?’
‘正因为我亲眼看见了我姐的死,我才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慧芳,你还是不能理解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只是……’
‘阿奕,如果这件事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来代劳吧!……只要是为了你,就算变成杀人狂我也愿意!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也不在乎双手染上无尽的鲜血!’
‘不,……没有必要的,慧芳,再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然后说到这里,那蓝色雾气中的高瘦青年的人影,一只手‘叮铃’的轻轻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铜铃,然后又继续用那种若有似无的声音说道:‘我已经决定,将这次的仪式,作为结束这几千年来‘官才囚水’仪式的最后一次,由我亲自来执行,……只要按照我发现的古书上的步骤来进行的话,就能以最低程度的牺牲,来一次让我们所有的村民,全都重新变回‘天人’,……只要能够再次回到天上的话……’
‘再次回到天上,……阿奕,你打算再一次离开我吗?’
‘……慧芳……’
‘阿奕,……我终究,还是没能入你的眼,入你的心么?……就算我已经为了你,做了所有我能够做到的事情,甚至不惜手染鲜血……’
‘但你为我做的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甚至跟我的愿望背道而驰,就像我和我姐一样,……我姐临死前,希望我把她的女儿也一起带走,沉入龙脉之中,永远的沉睡过去,……那时我因为姐的死,过于悲伤,所以没这么做,只觉得留着这孩子,好歹是个念想,……结果等她长大了,我才发现,这是件多么让人后悔的事。’
‘那孩子的行为异于常人,从能自己走路开始,就不知不觉中,杀并且吞吃了好几个村民,……要知道,这些村民可都是我姐用命作为代价,执行仪式换来的,……结果我辛辛苦苦把姐的孩子拉扯大,对她的感情也越来越深,最后却面对这样一种不堪的局面,只觉得这活生生是生活对我最大的讽刺。’
‘……所以接下去,你打算拿这孩子怎么办呢??’
‘让她回到她该去的地方,就像她死去的母亲说的那样。’
‘这就是你说的,最后一次的仪式吗?’
‘是的,’
‘……那除了这孩子之外,还有谁是这最后一次仪式的牺牲品呢?……我知道,越是强有力的仪式,需要的牺牲就越多,……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目前的一切问题,那么这样的仪式,究竟要付出的是什么样的代价呢??’
胡同深处,这当口那披散着黑色长发的红衣女人,一只手仍然向前伸平,五根手指捏着那把合着的华丽檀香扇,……然后她那若有似无的问话回荡在血红色的空气中,直奔胡同外面,问的在胡同外蓝色雾气中的高瘦青年,突然间就陷入了一阵怪异的沉默不语中,……然后就在这沉默持续的下一秒,红衣女人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而且声音里比之前更多了几丝痛苦和埋怨,……然后她继续道:‘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阿奕?……如果你所说的‘能够结束一切的方法’,真的有效的话,我也愿意帮你去完成,……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呢??’
‘……’
‘其实你不说,我也能大概的猜出来,……因为你说的这个方法,需要牺牲的人不光是那个孩子,另外一个需要牺牲的人,是你……,你说是么?,……你知道我不会同意这件事,所以一直不告诉我,还屡次阻扰我杀进村的那些人,屡次站在我的对立面,甚至屡次——!’
‘没错!,……你猜的没错,’
然后眼看那红衣女人说的越来越激动,站在胡同外蓝色迷雾中的那个高瘦青年,终于在一阵沉默后,有了动作,……只见这当口,套在他身上的白衬衫的下摆,在初春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同时他往前伸直的那只手上依然拿着那个黄铜铃铛,接着‘叮当’一声,轻轻摇了一下铜铃之后,青年终于开口道:‘……你说得对,我之所以没告诉你这件事,正是因为,我将要执行的这个‘最后的仪式’,需要的那些牺牲品中,最关键的两个就是我,还有那孩子,……对了,她叫有花,王有花,是我姐去之前取得名字。’
“原来真的是……,可是!……难道,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没有其他人可以代替你们了吗??”
‘代替?……怎么可能代替,慧芳,……你应该知道,从千百年前开始,我们王家自从当上村长以后,在无数次举行的囚水仪式里,获得的生命力就是最多的,比这个村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多得多的多,所以你看见我的样子,还是个人样,……村里的其他人,很多人在这无数年生命力匮乏的折磨之下,已经连人类的样子都保持不住,所以只能终日隐藏在雾气之中,连见个天日都难,……在这种情况下,你说找人代替??我还能找谁呢??’
“……这……,阿奕……”
‘还有,’
‘??’
‘之所以选中的人不光是我,还有那孩子,一方面是为了完成我姐的心愿,一方面,也是因为那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难得的怪胎,……她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已经完美的继承了我姐所有的全部生命力,……可以这么说,我跟这孩子两人加起来,就相当于从古至今这无数年来,我们家族的全部生命力的总和,……再加上我多年来研究古董,查询文献所知道的那个最后的仪式的发动办法,我相信只要这么做,就一定能在我这一代,彻底斩断我们封门村人的不幸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