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门村异闻录——怜音
时间:2022-04-06 08:01:50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仪式是为了达到某种很实际的目的而存在,而且绝对不是表面意义上的‘求水’——人类到目前为止也不可能光凭意念控制气候或降雨,因此我推测,‘求水’只是个幌子,举行这个仪式还有一个更实际,但不怎么高尚的目的,或许这个目的会和地下那个巨大的地宫有关?”
  “备注2:根据我探访封门村后人,以及去过封门的驴友和其他相关人士得到的资料来看,我从中发现了几个非常古怪的现象:第一,封门村只是个没什么特色的偏僻村落,扔在大山里就认不出来,也没什么稀缺特产,按理说除了本村人,不太会有外地人到访。但实际历史却显示,在过去千百年来,每隔一段时间,始终都会有不同的人因为不同的理由,源源不绝涌进这个村子。”
  “比如现代这次,我们都知道05年正是户外刚火起来的年头,有个叫小月月的驴友去过封门村后发表了一个很诡异的帖子,表示在封门遇到鬼了,再经过媒体炒作,一下爆红,引发了探险潮,也把封门村宣传的人人皆知。我不想探讨究竟是封门成就了户外,还是户外成就了封门,但有一个显然的事实就是:每次人群涌入封门村,都是有人刻意为之,似乎是专门为了封门村的仪式做准备,而且在历史中,这种事情反复发生着。”
  “备注3:承上条备注,当我发现封门村这个不断轮回的历史规律以后,在短暂的极度震惊之后我又开始思考,封门村作为一个生产条件如此落后的偏僻荒村,它为什么需要定期吸引大批人进入呢?而且经过访问,我发现那些人都只有进村的传闻,却鲜少有出来以后的传闻,那么问题来了,那么多进村的人,他们都到哪儿去了呢?”
  “想着这个悖论,再结合封门村最关键的‘囚水’仪式,我突然朦朦胧胧的感觉到了这两者的关联性——难道是仪式需要人?还是只要有人,就会自动触发这个仪式?我不清楚,但是现在的我异常渴望搞清楚这个问题。我知道光靠道听途说,或者翻阅文献已经再也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内容来了,接下来我必须亲自去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光是为了我,同时也是为了‘他’。”
  读到这里备注就读完了,之后我们所有人都沉默了一阵子,沉浸在吴慧芳留下的这些备注揭示的巨大信息量里久久出不来。白焰也趁机歇了口气,拧开矿泉水瓶就抬头灌了一大口,末了长出一口气道:“写的真长,读得我要断气了。”
  “辛苦了白老弟,赶紧再喝几口润润嗓!”
  这当口王超虎说着,裂开一口闪光的大白牙,冲白焰竖起只大拇指,还有点搞笑的朝他抛了个媚眼。要是按之前的尿性,白焰肯定会跟他你来我往的耍几句,但这当口他却似乎没了逗乐的心情,只应付的扯了下嘴角,然后注意力又集中到了吴慧芳那本血红色的笔记本上。
  顿了顿,白焰继续道:“这些备注罗里吧嗦写了这么多,其实两三句话就能概括。也就是说最早有个神秘的天大人来到这个封门村,留下了这个囚水仪式,还在村子地下的山体里挖了个巨大的地宫,然后留下两个不人不鬼的管理员夫妻后就跑路了。之后仪式一直流传到了现在,千百年间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被某些原因吸引进村,但是进去的人都没出来,不知道在仪式进行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吴慧芳在翻遍所有书籍,问遍所有人之后感觉已经触及了问题的核心,所以下定决心亲自去封门村解开这个问题。”
  “……但是事实上,她也没能解开这个秘密,反而还赔上了自己一条命,成了失踪人口,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没错。”
  听我这么说,白焰转头看了我眼,肯定道:“可以确定的是,吴慧芳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亲自来到了封门村考察,而且她来的时候也触发了这个‘囚水’仪式,并且被卷入其中亲身参与了,所以才会这么详细的写出仪式的步骤。”
  “……那当时就她一个人?”小橘问道。
  “不是,这种地方怎么想也不可能一个人来。实际上当时他们有一群人,也算是些户外和神秘事件爱好者的组织,加起来也有十多个。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个男人,一个特别的男人,正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怂恿,吴慧芳才会发起这次活动,组织这么多人来封门村探险。”
  “男人?”
  “对,男人,一个叫王奕的男人。这本笔记本的最后一部分是吴慧芳的日记,有来封门之前的,还有在封门村过程中写下的,虽然内容很散,但是大部分都围绕着这个男人。”
  说完,白焰又喝了口水,然后翻开那本闪着猩红血光的笔记本,继续低头念起来。
  “这本日记后半部分都是吴慧芳写的日记,记录了她自己很多隐私的事情,比如她在一次漫无目的的旅行中遇到了一个叫王奕的神秘男人,然后疯狂爱上了他,再比如她被这个王奕怂恿,才最终下定决心组织了一次探险活动,最终导致同行的十多个人,包括她自己,全都丧命在这个荒芜的村庄里。”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王奕——也就是画永远人物像的那个画师——跟吴慧芳有一腿?”
  “是。”
  看了眼发问的小橘,白焰肯定道,然后又顿了顿,翻过笔记本的一页:“我刚才大致扫了眼,吴慧芳和王奕的爱情故事,是个典型的女文青恋上浪荡子的故事。”
  然后他又接着念了起来。
  “X月X日,小雨。
  或许爱读书,爱幻想的人,骨子里天生都带着点叛逆的基因,我明明出生很平凡,也和别人一样受着传统教育长大,但是却长成了和周围的人截然不同的那一类人。出生在一个封闭的小镇的我,从小就不甘对命运低头,我不甘心跟其他女人一样,读个职高或大专,在镇上谋份朝九晚五能顾家的工作,再通过相亲找个不好也不坏的男人,从此洗手做汤羹,过上围着老公孩子转的生活。““我虽然是个女人,但更是个人,我有自己的梦想,也向往着爱情,在年少那些女孩们谈论恋爱话题的日子里,我以一种沉默的姿态特立独行着。我拼命地努力读书,一心考大学,我渴望飞出这个落后庸俗的小镇,渴望去包罗万象的大城市里见识一下。万幸,最后我考上了,万幸,我的母亲支持我,即使家里还有弟弟要供,即使母亲并不理解我的想法,但她始终支持我上学。现在我不得不说,读书对一个人来说非常重要,改变思想就是改变命运,让我这样的一个小镇姑娘,也燃起了对未来的无限向往。”
  “X月X日,阵雨。
  今天又是一个下雨的日子,不知从何而起,开始喜欢上这种阴沉沉的天气。登上图书馆高楼的楼顶迎风而立,天上那翻滚的乌云低的仿佛触手可及,凌冽的疾风从无限远的地方呼啸而至,在那样一个狂风暴雨将至的下午,我的内心却充满着莫名的喜悦。我站在几十米的半空中,四周空无一人,无限的天空将我包围,抬头吸一口充满了水汽的狂乱气流,凌乱的小雨将我的头发和脸一一打湿,我像个醉酒的人一样开始肆意的舞动身体。我不停地转着圈,看到自己火红的长裙子在风里绽成一朵花的时候,我忍不住开心的笑出声来。”
  “我像个疯子一样高举着双手不断打转,直到把自己转的头晕目眩才停下来,我本来想站住,但身体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一下摔倒在地上。当我再次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在摇晃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白衣胜雪,猎猎飞舞的衣角。暴雨将至,雨水把我的视线冲刷的模模糊糊,我艰难的睁大眼睛,发现衣角的主人是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男人,他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图书馆高楼顶层的防护栏上,灌满风的衣服和头发一起凌乱飞舞,然后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男人转头看着我,眼睛眨了下,然后说道:‘你看起来很高兴,有什么好事吗?’”
  “X月X日,阴转多云。
  我和这个叫王奕的男人认识了,过程有点戏剧性,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两个八成脑子都有点毛病,要不然怎么会在那种下雨的天气里,一个在楼顶上发疯一样的转圈,一个不顾危险的坐在防护栏上?或许我们俩一样,骨子里都有种洒脱出世的情怀,从来不会顾忌世俗的看法,所以即使后来我知道了王奕是个怎么样的人,还是无法自控的陷入了对他的迷恋之中。”
  “那天在图书馆顶楼,因为雨越下越大,我们只是随便聊了几句就各自离开了,我只知道了他的名字‘王奕’,却没要他的电话号码。后来一回宿舍,我就因为淋雨而突然高烧,卧病在床,等好起来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能起来以后,我就去图书馆到处问人,认不认识一个叫王奕的人?我本来以为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但那个图书管理员告诉我,学校里没有这么一个人,这个叫王奕的人,是外面来的社会青年,貌似是倒腾古玩的,经常来借阅一些考古或者字画之类的书籍,而且啊……”
  “然后图书管理员凑近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跟我说,这个王奕还有很多花边新闻哦,别看他整天一身白衣,其实浪的很,据说他学国画,但是家境不好,支撑不起学习的费用,于是就卖了屁股,跟那个年近六十的老头国画老师睡。还有人私底下说,他长得帅,床上功夫又好,才来学校几次,就跟好几个四十多的女老师牵扯不清,听说有一次还被一个老师的老公捉了奸,被狠狠打了一顿。我听完关于王奕的这些八卦,心里非常失落,最初在楼顶那惊艳的惊鸿一瞥,却被现实无情的打破,但即使如此,王奕的影子却依然在我心底生了根,经常在下着大雨的夜里进入我的梦中。”
 
 
第27章 
  “X月X日小雪。
  那天以后莫名的,王奕再也没在学校出现过,但即使如此,我却始终对他念念不忘。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年纪的女人都会对某个男人产生迷恋,但在王奕身上,我确确实实的体会到了一句话:‘平生一顾,至此终年’。我始终忘不了那个暴雨即将到来的下午,在狂风呼啸着的顶楼半空中,我半倒在地面上,和那个穿着干干净净白衬衫,表情有些忧郁的男人的无言对视。什么叫‘一眼万年’?在那瞬间,我确确实实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心仿佛被电流击中一样,那一刻我跟他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定格,我透过他那双清澈的眼眸看见了我自己,也看见了他的心。突然间就感动起来,心理沉甸甸的,这让我眼眶一热,忍不住哽咽起来。”
  “我想再见到他。渴望与他再次重逢。我想和他四目相对,再次感受到那天空旷而凌冽的风。我的愿望只是如此而已。”
  “X月X日阴。
  进入大三以来,课没那么多了,我有了更多自由支配的时间,可以随自己的心愿到处旅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变得对各地的民俗异闻感兴趣起来,整天整天埋在图书馆里翻看那些泛黄的陈年旧书。现在想起来,或许这不过是逃避现实的手段罢了,其实我心理很清楚,即使再怎么心气高,再怎么不甘平庸,我的个性始终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带刺。我学不会城里同龄人那些圆滑暧昧的语言和动作,只能倔强的特立独行,我厌倦了看人脸色,猜人心思的‘社交’,于是逃避到古书里,逃避到那些荒无人烟的地方,来重新获得内心的平静。当然,我也从没有忘记过王奕,或许喜欢上民俗古籍,喜欢上那些旧玩意儿,也是为了寻找和他的一些共同之处吧,所谓爱屋及乌。”
  “X月X日晴。
  今年暑假我没有回家,打算趁这个时候好好转一圈,本来准备先去西边逛一圈,然后进藏,但是听说这段时间那边局势不太好,路上不安全,所以临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也是巧,最近刚听到一个趣闻,是关于河南的,似乎在那边的一些山村里,会举行一些很诡异的民俗仪式,这一下就激起了我的强烈兴趣,所以我打算去那里看看。火车马上就要开了,这趟列车是去洛阳的,我打算先去那里看看龙门石窟,然后到处走走看看,走到哪算哪。一想到即将展开一场说走就走,又漫无目的的旅行,心情似乎也开始有点雀跃起来。”
  “X月X日大雨。
  又下雨了,很大的雨。一个人旅行虽然自由,但坏处就在于,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却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就比如现在,早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我一个人背着行李,走在这个偏僻小镇的小路上,突如其来的大雨不断从天空中撒落下来,把我整个人从头到脚淋个湿透,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镇上店家都关门的早,走遍了整整一条街,愣是连一家在营业的都看不到,也真是奇了怪了。后来又走了大半个钟头,正当我几近绝望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一个亮着橙黄暖光的灯箱透过雨幕进入了我的眼帘,上面有几个大字:‘王氏夹馍胡辣汤’,我几乎逃命一样冲进了这家店。”
  “跑进店里一看,里面没人。又破又小的店铺里满满当当的塞了三张饭桌,椅子已经翻在了饭桌上,这是已经打烊的意思,我心想糟糕了,这是一家饭馆,不是旅店,就算进来了,今晚又能睡哪呢?不过好歹不用淋雨,这个镇子这么小,看起来也不太会有外地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旅馆,要不干脆和老板打个商量,给他点钱,让我洗个澡,然后在饭桌上对付一晚?‘哪位?’正这么寻思着,突然里屋走出个人来,一脸吃惊的看着我。那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少妇,穿的跟镇上其他人一样很朴实,但是五官精致秀丽,眼角边还有课小小的泪痣,看上去就是个惹人怜的美人胎子。这大概就是老板娘,我心里这么琢磨着,就赶忙向她表明了来意,拿出身份证给她看,又拿了两百块,想求她收留我一晚。老板娘盯着我手里的红票子,明显动心了,只是还一直嘀咕着:里面没多空房间,睡外面又冷……我想着这人性格真纠结,当机立断想叫她不要再犹豫,没想到通往里屋的门帘后面又传出一道人声,问着‘姐,怎么了?’。那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有时候会感叹,命运无常,你永远猜不到下一秒出现在你面前的会是谁。当那个饭馆里屋门帘掀起的一刹那,映入我眼帘的,却是我朝思暮想了无数次,却再也无缘见到的脸,那张五官俊美,有种惑人的妖魅,却又似乎总是忧郁的,王奕的脸。这当口他依然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洗的泛白的牛仔裤,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我面前。乍看到我时,他似乎也愣了下,这让我心里紧张的猛跳一下,一阵欣喜喷涌而出,难道他还记得我?但他下一个动作却无情地打破了我的幻想。‘姐,她是……?’王奕只看了我一眼,就转过头问那个少妇老板娘,他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这让我心脏一阵尖锐的缩痛,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全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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