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朱红衣的出现,我目前已经稍微有了点头绪,但有些地方还不是想的很明白。……我现在在猜测,或许会变成朱红衣的那个人,是因为她……”
说到这白焰停顿了下,然后猝不及防的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或许会变成朱红衣的那个人,因为她本身就是被催眠的最深的那个人。”
被催眠最深的那个人?
这是在说我吗?
什么意思……白焰说这番话,难道意思是说,我之所以变成朱红衣,是因为我已经被‘乐乐’编出来的故事深度催眠了吗?……可是我没感觉啊,如果我真的被催眠的话,那现在这个站在这里思考的‘我’到底是谁呢?如果‘我’不是我,而是朱红衣的话,那真正的‘我’又在哪里呢?……难道是我灵魂出窍了,难道我现在在梦游吗?
……
这当口我只觉得心烦异常。这一切真的是好讨厌,好烦,而且不知怎么的,我心里还有种比之前更加强烈的恐惧……我越加害怕被人发现原来我才是真正的朱红衣……我害怕那些人把我抓起来,当做妖怪一样五花大绑,或者像痛打落水狗一样疯狂的打我。
之前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一直听王超虎瘦干他们在讨论如果真抓到朱红衣了,该怎么处理,记得当时他们聊得挺嗨,说什么的都有,比如王超虎说道,既然不能杀朱红衣,那就干脆把她捆起来,嘴巴堵上,耳朵塞住,眼睛也蒙住,这样不能打,也把感官功能降到了最低限度,那总不会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吧?这时瘦干听完,就非常不屑的说,这样太不保险了,朱红衣是女鬼附身,万一对这些手段免疫呢?我看最好给她吃药,镇定剂或者安眠药,最大剂量那种,只要保证人别给弄死了,吃到大脑损伤也没关系,这样就能让她一直昏迷,人跟植物人差不多了,那朱红衣再厉害,大脑都不活动了,还能上天不成?
……
记得当时我背对着他们两人走在前面,听了这些话,从背到后脑勺都一阵阵发寒,上下门牙都不由自主的‘咯咯咯’乱撞,整个人抖得不行。
……好可怕,好残忍。
这是那当口我听完王超虎和瘦干这番轻描淡写的对话后,最直观的感受。
说真的,人真的是好现实的一种动物,明明之前我跟他们处的还行,彼此也算是朋友,可是一旦沦为朱红衣,立刻会被当成怪物一样遭受非人的对待。‘非我族类’,不管哪个时代,人类哪怕进化的再文化,也不会完全摆脱兽性,一旦牵涉到生死存亡这种重大利益问题,马上就会抛弃那些道德啊慈悲啊的遮羞布,重新遵守起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但对此我又能说什么呢?我不是也制定了这样那样的计划,一心想杀死那些人吗?说到底,成王败寇,如果我这个朱红衣不幸被揪出来了,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乖乖受死。
我当然不想死,被不想被灌药灌成植物人。
所以现在,哪怕徐工和白焰再怎么去猜测封门村的真相,我也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计划。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又怎么样呢?哪怕事实跟他们猜测的一样,其实所谓的‘囚水’仪式并不存在,‘朱红衣’也不过是乐乐说着吓唬我们玩的,目的就是催眠我们其中的一个人,让她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所谓的杀人鬼‘朱红衣’,进而让这场自相残杀的戏码可以演下去,甚至其实连吴慧芳这个人物都是虚构出来的,那对我而言,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个选项,第一,认同徐工白焰提出的假设,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朱红衣,我完全被乐乐给骗了,我要放弃自己的虐杀计划,和大家开诚布公的谈谈,然后我们继续在封门村愉快的旅行。第二,不认同假设,继续认为自己是朱红衣,继续连环杀人计划,并且继续挖掘封门村的真相,并设法自救。
当然从理智上来说,我希望自己能选择第一个选择,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冒着巨大的风险,赌上自己的前途命运,绞尽脑汁去想什么杀人计划。然而我担心的问题是,我们这里有十个人,事情不是我一个人一厢情愿就能改变的。事实上现在的形势是,曼儿还有瘦干,对我的敌意非常明显,而且我之前为了黑曼儿,编了那么不靠谱的弥天大谎,要是我中途放弃计划,那别人不是一下把我给拆穿了?到时候我的信誉一下降到零,他们又会用什么用的眼光来看待我呢?或许是:——何故这个人看起来挺老实的,没想到心眼那么坏,竟然个大骗子,害人精!哪怕封门村没有朱红衣,也得防着她点,万一有事,那肯定是她干的!说不定乐乐也是她杀的!……嘘,先别声张,等咱下了山,就打110!
……
人跟人之间最脆弱的东西是啥?就是信任。一个人一旦没了信用,那好事轮不到她,一旦出了坏事,别人第一个怀疑到她头上。所以从这个角度来想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自己拆自己的台的,所谓骑虎难下,该圆的谎得圆,该演的戏码也得继续演下去,曼儿这个黑锅是绝对跑不掉的。
……当然还是得继续走一步看一步,如果到时别人的态度真的改变了,那我也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
这当口脑子里又是一阵恍惚而凌乱的思绪流过,耳边有些嘈杂,仔细一听,原来其他人还在讨论之前的问题。
“哎,那啥,”
这当口只听王超虎道:“白老弟,你刚才说的那些假设,我大部分是听懂了,意思就是说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幕后黑手,其实是死掉的乐乐?她利用封门村独特的磁场,故意编了个故事让我们相信,然后我们就被洗了脑,自动把自己代入了故事情节,结果就开始了相互怀疑相互残杀?……其实这些我还是能接受的,但是我就是不太明白你最后说的那句话……你的意思是,我们中间的某个人之所以变成了朱红衣,是因为她被催眠的最深?”
“没错,”白焰冲王超虎点了点头,“成为朱红衣的那个人之所以‘变成’朱红衣,就是因为她坚定地认为自己是朱红衣。”
“哈?还能这样???”
听了白焰的话,王超虎略夸张的接了句,然后又问道:“那……现在我们应该采取什办法,才能解除这个朱红衣的催眠??说起来,解除催眠的前提还得是先找出那个人吧!?”
边说着,王超虎眼睛往我身上飘过来,又扭头看了下乐乐,然后用种很轻松的口气说道:“喂,你们谁是朱红衣,赶紧承认吧!反正现在真相大白了,这破村子里根本没啥鬼怪,都是磁场闹得!你们谁是朱红衣,承认了,咱们就翻页不提这茬事了!等找到地宫的路,咱出去了,赶紧的报警让警察把乐乐的尸体收拾了就完了!”
王超虎那粗犷的大嗓门那么乐呵呵的一轰,有那么几秒钟,几乎整个村子都能听见远远近近的回声。可是他话音落下又过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任何人出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迷之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一阵冷风呼啸着吹过,瘦干才突然惊醒了似的抬头,只见他神色焦虑的低头看了看手表,不耐烦的转头对白焰道:“暂时别提这茬了,快点进屋找太师椅,先把我的事情给办了!”
第37章
封门村,下午四点,高悬了一天的太阳终于露出了些许疲态,开始往西边摇摇欲坠,呼啸而过的山风一下降了温度,吹在身上很冷,随着太阳的西下,人,树,还有房子的黑影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脚下不断蔓延。这当口我抬手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刘海,望向矗立在眼前的这栋由大块大块的土黄色石块,掺了碎石子的水泥磊起来的三层高的房子,还有它那由朽木框架搭成的,仿佛一张张开的嘴似的黑洞洞的门。
“白焰,我们该进去了。”
突然开口的是瘦干,不过让我感觉奇怪的是,这当口他好像完全没发现这片突然出现的蓝雾,一个人首当其冲的就朝我们面前的那个三层楼屋子走去,他堂弟胖坨也跟在他后面。
“……我要进去了,你们几个是在外面等?还是怎么样?”
边说着,白焰回过头来看我们,他全身也被这片淡蓝的迷雾笼罩着。
“我……”
这当口我突然迟疑了下。
其实按我原来的计划,我应该是要跟进去的,这样我就能趁机测试朱红衣‘具现化’的能力范围,然后再想办法干掉曼儿。
但我这时候迟疑,并不是我突然心软了不想动手了,而是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因为那当口肩膀突然一沉,一只手突然搭到了我肩膀上。一只女人的手,纤细,惨白,从一截艳红宽松的长袖里伸出来。
然后与此同时,一颗长满了蓬乱黑发的头颅也慢慢的从我的脑袋旁边伸了出来,这颗头颅上看不到脸,因为在她脸的位置上,戴着一张浅翡翠色的面具,没有五官,冒着寒气。
‘咔哒!’
在静的让人屏息的房间里,户外手电的开关打开,明晃晃的一道灯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房间里到处比划了几下,在这阴暗的,充满了粉尘的压抑空间里,不远处的土墙上突然有什么亮光闪了闪,然后空气里突然凭空漂浮出张惨白的人脸,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盯着我们。
“啊——!”
因为太突然,惊得我一个激灵,手往旁边一下狠狠拽住白焰的衣角,然后缓过劲儿一看,却发现自己恰好扯住的是他的裤子皮带,而且好像还给我扯松了点儿……于是条件反射抬头看,发现他也刚好朝我看过来,半张被阴影笼罩的脸上,细短的浅灰眉毛微皱着,嘴巴微微撅起:“大姐,你也太饥渴了吧,怎么动不动就要脱人家裤子啊?”
“……才、才没!”
这当口我尴尬的想钻地洞,手闪电似的松开,脸也烧烫起来。心里正庆幸屋里黑,别人看不见我脸红,别听见旁边瘦干不屑的‘哼’的一声,然后传来他那阴阳怪气的说话声。
“白焰,干嘛要让她跟我们一起进来!?一惊一乍的,墙壁上一张照片都吓成这样,她进来就是个累赘!等下肯定拖累我们!”
“就是!麻烦!”
瘦干说完,胖坨也立刻附和道。
两个人凶巴巴的说完,瘦干还狠狠地冲我瞪了一下眼珠子,这明显的敌意让我不由得又扯住白焰的衣服,往他背后缩了缩。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犹豫,白焰转过头来扫了我眼,顿了顿,然后边摆弄手里的手电筒,边用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道:“……虽说是张照片,却是张死人的黑白照,吓到也正常……再说了,咱们大老爷们的,心放宽点,总是跟个小姑娘过不去,有什么意思?”
“呵,小姑娘,”
听完白焰这番话,瘦干一脸的不屑:“白老板,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为了达到目的,你不是向来都是说翻脸就翻脸,不择手段的么?这回倒好,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一口一个小姑娘,一定要让这女人跟我们一起进来,我倒想知道,这小姑娘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能让你这么上心?……莫非,呵,难道她真的就是朱红衣么?”
“!”
听到瘦干又开始套话,试图在我身上把朱红衣的罪名坐实,这当口我心里真是不爽到了极点,老实说,要不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还不能撕破脸,我真想第一个干掉他……想到这里,我扯住白焰的衣服又把脸往他背后躲了躲,隐入了房间的黑暗里……或许在别人看来,我像个白莲花女主一样在胆怯和畏惧,但这当口只有我自己知道,此时此刻我的表情有多阴沉吓人。
我从黑暗中冷冷的盯着瘦干和胖坨,心理盘算着如何利用眼前这两个人,来杀掉曼儿,进而再让他们互相残杀。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半小时之前,因为瘦干跟白焰事先说好的业务关系,加上他的强烈要求,我们一行人决定先到封门村中央的一间三层大屋,找到里面的太师椅,进而找到瘦干要白焰找的东西,然后再先去之前我诬陷曼儿而胡扯的地方,寻找我编造出来的那个,杀死乐乐的户外刀。然后等我们走到大屋前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黄昏了,奇怪的是,在封门村这个本来理应气候很干燥的荒村里,不知什么时候弥漫开来一片重重叠叠的淡蓝色迷雾,所有人都笼罩在雾气里面,但奇怪的是他们好像都看不见,然后开始讨论起人员分配的问题。
最开始的打算很简单,就是简单的分成两队,白焰、瘦干、胖坨三个人进入三层大屋找太师椅,然后我们其他人在外面等。但这个提议遭到了曼儿的强烈反对,理由是她不想和我这个真正的朱红衣在一个队里,怕我趁机陷害她杀她灭口。这个时候虽然我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出声,但其实我心里也不愿意跟曼儿一起在外面呆着,相反的,我迫切的想找个理由跟白焰瘦干他们一起进去,一方面方便我暗中测试朱红衣的具现化能力,一方面也可以趁机设个局,让瘦干杀掉曼儿,这样我就可以把朱红衣的罪名嫁祸到瘦干身上了,这才是真正的一石二鸟。
但是……该扯个什么理由好呢?
这当口脑子里瞬间闪过几套说辞,然后我又仔细想了想,决定先抛个话头出去,于是道:“我知道你们都怀疑我,虽然我不是朱红衣,是被诬陷的,但我不怪你们不想跟我组一队。……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就这几个人,再怎么也得有人跟我一块儿,总不能我自己组一个队吧?”
这番话我说的实诚又可怜巴巴的,王超虎和小橘当时就憋不住给我帮腔了:“曼儿,你别太过分了!你这么明着排挤何故什么心态!?你别忘了你跟何故一样也是朱红衣的怀疑对象!”
“嗨,曼儿大妹子,咱们这节骨眼儿就别争行不?谁是朱红衣,等下把户外刀找出来自然会揭晓,现在大家伙儿和气点行不??”
曼儿一时间被反驳的接不上话,一张白净的脸上大眼睛神经质的狠狠瞪着我,丰满的胸部也因为愤怒而上下起伏,我暗自厌恶的冷冷扫了她眼,又立刻换上了张老实好欺负的可怜相,转头对王超虎说道:“王超虎,你是领队,你看现在这情况人员该怎么分配?我知道大家都不想跟被怀疑是朱红衣的人在一起,但是也不可能让我们单独呆着,虽然我不是朱红衣,但是我想真正的朱红衣这个时候肯定会暗中使坏,所以我跟曼儿都得有人跟着,不能落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