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前之所以没去多想,这太师椅下面的通道究竟会通往哪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有个思维惯性在,甚至包括作为朱红衣的我自己也一样,那就是,我们全都不自觉的潜意识认为这个‘囚水’仪式的执行,只要持续到‘朱红衣杀光最后一个人’就算结束了,但那之后呢?没人去细想过……
现在仔细想想,确实,哪怕是朱红衣本人,也是这场游戏的受害者,只不过因为受到磁场的影响,成为朱红衣的那个人精神发生了严重扭曲,然后也因为这扭曲的精神,而跟封门村的磁场产生了共振,导致可以运用‘妄想具现化’的能力,而这就导致成为朱红衣的人,比如我,产生了那么点小小的错觉,认为在这场冷酷无情的杀戮中,自己并不是受害者,而是高高在上的加害者,……但实际呢?
实际上,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没有谁能活着逃离这个诡异暗黑的封门村,我们都只是那些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怪物们的棋子,所谓‘朱红衣’和其他人,不过是一个精神变态狂暴了的棋子,虐-杀其他人性尚存的棋子罢了,但是棋子终归是棋子,到最后同样逃不过,被那双幕后操纵的手给亲自毁灭的命运。
……
想到这里突然有点不寒而栗。
这当口在这个诡谲的迷雾缭绕的房间里,我的头不知不觉又开始痛起来了,视野里不断涌动出一大团一大团闪烁着虚幻光芒的白光,就是那种人缺氧时才会看见的幻觉,与此同时,身体开始发烫发热,心脏也‘砰砰砰’的加速鼓动了起来,这让我不由自主一个踉跄,倒退一步,背抵在身后的砖头墙壁上低头喘气,……这当口视线变得越发模糊了,明明身体很热,但脸上的皮肤又莫名的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一道冰一样的寒气,然后当我再次抬头往前看的时候,却惊悚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脸上又出现了那张面具,……那张白色玉石头做的,没有五官的面具。
就跟眼前这八个黑漆漆的棺材里,那些头朝下挺尸的死人脸上的面具一模一样。
而这时,在身体和脸冷热交加的恍惚中,我透过脸上那张若隐若现的面具往外看去,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零星烛光晃动的昏暗小房间里,在场的每个人似乎都变得面目扭曲起来……
胖坨和瘦干的身体仿佛照了哈哈镜里一样,瘦的变得更细长,双手双脚像面条似的垂在身体两边,而脑袋则跟个被压扁的球似的,五官全都挤在了一条线上,而本来高大肥壮的胖坨,这当口却变得只有原来的一半矮了,他的四肢和身体全都跟充气了的气球那样鼓胀起来,满脸横肉的两颊也凸出来,涨的仿佛两个怪异的肉瘤,看上去倒想是个古怪而丑陋的不倒翁。
至于白焰,这当口就连他看上去也变得极其诡异,虽然体型长相没什么变化,但是莫名的,整个人气质全变了,没有了之前那副推理解说时的一本正经的感觉,反而变得异常妖异阴森,一张精致帅气的脸上,嘴唇愉悦的勾起,露出副充满了恶意蛊惑的笑,……他这样子不由的让我心里一颤,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之前看到的那副假模假样的样子全都是装的,而这才是白焰的本来面目……
然后正当我大脑混乱的这么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在眼前变异的视线中,白焰胖坨还有瘦干他们三个又开始相互讨论起来。
“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又有什么理由猜测,这房子下面还有第二条通往王家村的路?”
这当口瘦干反问道。
“就是因为吴慧芳日记里提到的那些村民,”
白焰答:
“其实在没上这个大屋二楼之前,我对自己的推测还是存在疑问的,我不敢确定吴慧芳日记里写的那些怪物就一定是真实的,而不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那些‘浑身惨白,穿着破破烂烂的丧服,身体被改造一样畸形,皮肤干枯老化”的怪物,难道真的存在在这个封门村里吗? ……我抱有这样的疑问,直到上了这个大屋二楼,看到了那些个还粘着剩饭的烧饭的灶台,糊在墙上的那些日期很近的报纸,诸如此类,这些有人活动的痕迹,才真正肯定了之前的想法,那就是,这个封门村确实是有人常住的。”
“既然有人常住,那问题又来了,这个封门村所有的屋子,基本上都还是废弃的样子,就连这个有人活动痕迹的大屋,也不过是有个吃饭的地方罢了,那么那些人上哪睡觉呢?要知道封门村的村民,比如王樱王奕两姐弟,他们在不举行‘囚水’仪式的时候,其实过的也是正常人的生活,这个封门村里这些简陋的生活设施,肯定没法满足他们的基本生活需要,那这样一想就明白了,那些村民肯定只是在有需要的时候才来封门村,而平时,他们还是在王家村生活的。”
“既然这样,那你接着往下想,既然那些村民们需要两头跑,肯定就必然要有一条通路,是连接王家村和封门村的,那下个问题就是,这条连接两个村子的路,跟眼下我们看见的这个,太师椅下面的通路是一个吗?……这个我现在还不能肯定,因为它们可能是一条地道里分出来的岔路,又或者是完全独立的两条地道,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村民们从地道里出来的出口,肯定不会是眼前这个,所以我才讲,这附近肯定还有另外一个地道的入口,而那个,才是我们能活着从这里逃出去的生路。”
“……这、这么复杂啊……”
听完白焰的话,说真的,现在我只感觉更加是一头雾水了,没听他这么说之前,我还天真的觉得眼前的情况挺好解决的,不就是杀人么,只要弄死瘦干和胖坨不就行了么?……但……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事情好像变得更加复杂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应该怎么做才好!??
不光是我,显然胖坨和瘦干也完全给白焰给忽悠的迷糊了,这当口我视线从脸上隐约漂浮着的玉石面具后面望出去,那被挤压膨胀的像个巨大肉瘤的胖坨焦急的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喊道:“那、那要怎么才能找到另外那条路?……还有,我们还是要拿下这个青铜器,白老板,你说了这么多,总得给出个办法呗!”
“别急,办法我已经想好了,”
从面具后面看过去,在这灰蓝烟雾飘荡的黑暗房间里,白焰的脸看起来变得更加妖异了,香油蜡烛的烛光将他的脸映得明明灭灭的,两颗原本水晶似烟灰剔透的瞳孔,这当口在火光的映照下,居然隐隐透出几丝血似的红,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然后他一张轮廓完美的薄唇一弯,安安静静,却给人压迫感的继续道:“……办法就是,既然目前面临这种两难的处境,那我们何不先动起手来,找个人试验一下呢?”
顿了顿,然后白焰又看向‘秦峰’:“秦副导,要不然,你就牺牲一下,去那棺材里趟雷吧?”
第56章
“什么??”
矛头突然转向‘秦峰’,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虽然对我来说这是件好事,毕竟这个冒牌货‘秦峰’来历不明,怼死也没差,只是为什么白焰偏偏要针对他……?按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一心想弄死的是那个总是对他呼来喝去的瘦干么?现在又是唱的哪出戏……,不过不管怎么说,看白焰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估计留着什么后招,我还是静观其变吧。
这么琢磨着,于是转头去看那‘秦峰’的反应,这时贴着我脸从空气中浮现出来的那张朱红衣的面具‘仙人面’,轮廓已经变得越来越鲜明,寒气也变得越来越重,白玉雕琢成的面具上,不知不觉中已经到处攀爬满了透明闪光的冰晶,冻得我脸都快僵了……,而这当口再从这面具后面往外看眼前这砖头小房间里的一切,诡异的景象还在继续。
“白焰,你怎么突然针对起秦副导来,论牺牲,我看何故不是更合适么,”
变异扭曲的视线里,那个莫名被拉长成根怪异的面条似的瘦干这么说道,就在他说话的当口,我看见他那被拉长的脑袋仿佛漂浮在水里的水草似的,有节奏的左右摇动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有意护着这女人,她根本就是朱红衣,只要把她放进棺材,不用我们动手就能干掉她,这才叫斩草除根,……你拿秦副导说事,到底存的什么心。”
“什么心?我能有什么心,我最大的心愿自然是拿到青铜盘,再从这破村子里逃出去了,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被瘦干恶狠狠的反驳,这当口白焰也立刻甩脸,反唇相讥道:“刘总,你一直口口声声说何故是朱红衣,说我故意护着她,那我倒要问你了,我护着朱红衣,我有什么好处??你别忘了,变成朱红衣的人,最终目的是要杀光所有参与仪式的人,如果何故真的是朱红衣,那她早晚也要对我下手,我为什么要护着一个想杀我的人?难道我活得不耐烦了吗??”
“……这……哼,谁晓得你怎么想呢,你不是跟她很要好么,没准不顾性命呢。”
“拉倒吧,我可不是那种为了女人连命都不要的痴情种,你当演偶像剧呢,……我一直替何故说话,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她根本不是朱红衣,你一直都认错了。”
“她不是?那你倒是说说谁是,再说了,就算她不是,这跟你拿秦副导说事,让秦峰去送死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着,这当口在我扭曲的视线中,白焰那张妖异美丽的脸上,又露出了之前那种蛊惑人般的笑,然后他微微低沉了嗓子,诱导似的冲瘦干说道:“我拿秦副导说事,自然是因为,我发现了他的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
“秘密就是……秦副导、秦峰,他不是人。”
“什、什么!?你别乱说!”
白焰这话不亚于平地里响起的一声惊雷,不光瘦干和胖坨听了露出副震惊的表情,就连那‘秦峰’也终于打破了从进这个砖头小房间开始的沉默,扯开副沙哑又惊慌失措的嗓子辩解道。这当口从面具后面看过去,那‘秦峰’的皮肤变得更加惨白了,而且浑身上下还莫名的开始往外渗出许多乳白湿滑的粘液,这让他看上去活像是条深海里终年不见光,又因为黏液太多而滑不溜秋的变异了的鱼,……这当口那‘秦峰’作出副怨屈的表情反驳道:“白焰,白老板,你这玩笑可是开大了,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却说我不是人,这……”
“就是啊,”
见状,就连胖坨也开始帮腔:“白老板,我知道你洞察力很强,老是能发现一般人发现不了的事情,不过你说秦副导不是人,这就真的有点过了哈!我看他怎么都是个正常人,……再说了,至少秦副导实诚,不像何故,一会儿说看见这个怪物,一会儿说看见那个异象,怪事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要说不是人,我看何故更加不像人。”
“我哪有!少诬陷我!”
一听胖坨拿我说事,我立刻不爽的喷回去,而变异扭曲的视线里,被挤压变形成个大肉球的胖坨只是一边冷笑,一边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的不屑声,然后就转过头去,……看样子,白焰和瘦干虽然有种种矛盾,但是在针对我这方面倒是惊人的目标一致,不知该说是他们的洞察力比较敏锐好呢,还是天生的就看我不顺眼,但说真的,现在在这个小房间里,如果没有白焰跟我站一边,可能他们早就拿我开刀了。
“我当然不是开玩笑,”
面对‘秦峰’的狡辩,这当口白焰没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仿佛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似的,他只是不屑的斜睨了他一眼,然后继续道:“我说‘秦峰’不是人,当然不可能空口无凭乱说了,我有很充分的证据说明,刘总,胖坨,你们总该听我把话说完再下定论吧。”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
见白焰这么坚持,这当口瘦干也拿他没辙了,这倒是正中白焰下怀,他一边嘴上又露出个迷惑人的笑,一边扭头盯住那个神情动作开始变得诡异起来的‘秦峰’,然后继续道:“我说他不是人,最主要的理由有两个。”
说着又顿了顿:“第一,‘秦峰’撒了一个最大的谎就是,之前他在楼下楼梯间里给我们讲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剧组的人都躲在墙壁后面,但是又没打开机关下去,那么按理来说那些剧组的人就应该躲在这里了,但是现在你们看见人了吗?我现在就问,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撒这个谎?”
“这个,主要是……”
这当口当白焰抛出这个咄咄逼人的问题以后,那‘秦峰’一只惨白发皱,又滴着黏液的手伸出来抓耳挠腮了几下,然后辩解道:“因为……因为在楼下刚见面的时候,你们不是和我不熟么……,我想提醒你们上楼来解开这个机会,然后可以从这里逃出去,但是怕你们不相信我,所以才……”
“哦?”
看了他眼,白焰伸手指了指他面前那个被开启了一半的黑棺材,继续道:“那我再问你,这个棺材里面的尸体,我刚才仔细看了下,算是尸体里面比较新鲜的了,从它的僵硬程度来看,死了才没几天,……这就很奇怪了不是?按理说这个封门村里,最近一个月进来的只有剧组和我们这两拨人,既然我们这拨人都还活着,那这个棺材里的到底是谁呢?”
“不就是剧组的人么?”
听到这,胖坨插嘴道:“秦副导之前说过,他有个同事为了解开机关,自告奋勇躺进去,结果没想到翘辫子了,这打开的棺材里会不会就是他?”
“先不说这事到底有没有,就算是真的,那也不会是这个所谓的同事,”
白焰答:
“我记得很清楚,他之前说的那个同事不是男的么?这个尸体头发这么长,明显就是个女的,怎么会是他同事呢?只能说,眼前我们打开的这个棺材里的尸体,也是剧组的人之一,我甚至可以猜一下,没准这六个已经装了尸体的棺材里,都放着剧组成员的尸体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