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晴觉得不该浪费这随心所欲的梦,于是调色、晕彩、起笔作画,才一会儿,一只健美、高贵、气势磅礴之白狐跃然纸上——这是白日里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她只怕轻轻的一笔,就叫自己泪如雨下;此处正好实现,没有沉重感,只有扑面而来的熟悉与亲密感。她幻想着只要画得细致些、带着饱满的思念,在自己的梦里,就可以把老“听风”邀出来。
她一笔一笔地勾画细节,冷不丁地,一个小家伙从笔架里窜出。琮晴一把抓住,仔细端详:它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皮毛是黑、黄、白三色错杂,扁塌、扁塌的鼻子,肥硕、肥硕的身躯。猪?像猪一样的狐?她吃不准,一脸同情:在我的梦里,一切皆打上了柔光,你却还这么丑。
小家伙大概也能感觉到她的鄙视,就生气地吐掉她喂来的零食,然后跳下案桌,向着门外直奔而去。但,它失败了!琮晴放下画笔走近,又发现:小家伙不仅丑,而且腿短,这低低的门槛,就完全挡了它的去路。
她突然觉得有趣,把它拎起放到门外。它快活极了,撒丫子地跑;但很快就打了回转,身上沾着水珠。
琮晴向外望去:原来是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不偏不倚,正挂门外。小家伙倏地跳进她的衣兜,还一撞、一撞地很不老实。
“我不出去的。”琮晴明白它的意思,但拒绝。
结果,它拒绝她的拒绝,一撞、一撞地更加起劲。
琮晴毫不犹豫地把它从兜里拎起,刚想扔出去,它就敏捷地沿着她的手指爬上手腕、手肘,跳腰间,一气呵成地返回兜里。她不予纵容,再次拎出;它也再次爬回……循环数十次,直到琮晴认输:撑着伞,带它出去遛弯。
她是闲庭漫步,门外的云也跟着漂浮,细密的雨丝顺着伞的边缘落下,湿漉漉的气息袭来,像极了烟雨空蒙的午后,更像连日来的泪花飞溅。她习惯了,伸着手接来雨水玩。
“跑起来、跑起来,跑过这朵云!”小家伙竟然说话了,声音不脆、不萌,只叫人觉得态度嚣张,像极了被宠坏的小孩子,“我要去看雨后彩虹,阳光下的万紫千红!”
琮晴不想迁就,它就一跃跳上她的肩头,不依不饶的聒噪……她再次认输。
她向着晕红的朝阳奔跑。下雨的云紧跟,溅起泥泞朵朵,像是很难摆脱。
“冲啊,谁怕谁!”小家伙兴奋极了,挥舞小拳头。
琮晴甩开伞飞奔,最后一个超越,站在了彩虹之下:阳光是如此灿烂,心情是如此舒畅。
她回头,小家伙正惬意地躺在肩上:是小“听风”吧?
醒来,琮晴摘下手腕的白环,放进窗台上的玻璃樽,使其沐浴阳光,被繁花簇拥:“你还太小,不宜随我出征,就好好地安心成长。等大战结束,我再戴你于腕上。”
……
又一天的夜幕来临。
“琮晴。”魏诚风突然出现,一脸灿烂,压得周围的夜色也似乎和煦起来。
“你从哪里进来的?”琮晴惊讶,此处是自家花园,外人不可能未经通报就闯入。
“嗯,看来是我太不客气了,这就离开。”他不好意思。
他转身,背影里的隐隐失落,叫她想起“雪洞”里,他挡下雪无痕的致命一击:他明明是诚意相助,自己又何来拒人千里?
“不必着急出去。”琮晴放下戒心,“有什么事吗?”
“几日不见,我就想你了。”他有些俏皮,有些脸红,“你擅长幻术,应该猜得透我的心思。”
皎月纯真,流沙般倾泻柔情,花园里的芳香正幽幽绽放——
爱慕者?琮晴叹一口气:悄悄的爱慕当然可以,但放在心里行不行?这样光明正大地摆出来,我直面拒绝也很辛苦的。
时间过得缓慢,琮晴绞尽脑汁,最终放弃。
“算了。我本想优雅地拒绝,但想不到合适的词。”琮晴走近,眼里的拒绝,清晰却为难得可爱,“我已嫁人。上次‘雪洞’里,你的鼎力相助,我铭记在心,交个朋友吧。”
闻言,他居然没有难堪,反而笑得狡黠:“想什么呢,我是逗你的。”
琮晴不知所以。
“你真的好可爱。”他一步后退,保持正常男女间的距离,“我是你师兄杜卿言的朋友,知道他很喜欢你。在我原先的印象里,你虽然漂亮,但他更优秀,所以想不通这份‘喜欢’到底为什么,就找机会靠近看看。”
蓦地提起师兄,琮晴有些警觉——
“你很无聊。”她转身就走,“没其他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你骗过了其他家族,但你应该没真的与他动手吧?”他站立身后,开阔空间里直言不讳。
琮晴怔住。
他察言观色:“在你面前,杜卿言很傻的,如果你真的动手,他会束手就擒。”
“有完没完?”她没有正面回答。
“看你的表情,证明我猜得没错。”他莞尔一笑,明明是俊朗的男调,竟也有雌雄莫辨的柔色,“你不必明确地告诉我,我明白了。”
一缕云絮缠过皎月,似乎无损华光,不易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