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两人都相信胤祐。
太子胤礽就往昔的事情得出一个经验:若是世上有所谓的运气,那运气就是站在胤祐这边的。
至于胤禛更是明白。
两者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老人身上。
或许是胤祐的话语太过匪夷所思,让老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慈祥和蔼的脸庞一瞬扭曲,露出点狰狞恶意出来。恰好被太子胤礽和胤禛抓了个正着,两人瞬间目光凌厉。
而老人也暗道不妙!
他脸色发白,捂着心口涕泪横流:“草民冤枉啊,草民冤枉啊!草民住在这南城几十年,是地道的良民,地道的良民呐!”
旁边的百姓也不相信。
中年男子最是义愤填膺,他走上前拦在老人身前,怒声斥道:“这位小公子……钱大爷他常救济穷户,是大大的好人呐。”
有一就有二。
其余百姓也纷纷走到跟前,述说着老人的好,嘈杂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屋子,也让不少侍卫有些犹豫不定。
倒是坏侍卫隆科多率先发火了。
他刷的一下沉了脸,怒声斥道:“大胆刁民!你们可知是在和谁说话?眼前的是七阿哥!”
隆科多刚才的嚣张跋扈犹在眼前。
他一发话竟是比其余人都有用,吵闹不休的百姓们瞬间闭上嘴,带着点惶恐看着众人。
那位是太子殿下……
这位是七皇子殿下……
那剩下这几位?掰着手指头看了一圈,百姓们登时不敢求饶,脸上只剩下了惶恐。
老人越发心慌意乱。
他瘫软在地,重重磕头:“草民绝非是这般人呐!”
老人磕头磕得用力。
他句句都是辩驳,都在索要证据。
太子胤礽深深皱眉。
恶人?他是什么恶人?又做了什么事?
要是旁日也就带下去慢慢审问便是,偏偏今日外面守着不知道多少百姓,将他拖出去,指不定下一刻刚刚平息的百姓又要再次闹腾起来。
太子胤礽和胤禛左右为难。
胤祐轻哼一声,他示意中年男子回话:“他救济了很多人。”
“是,是的!”
“那被他救济的穷户在外面吗?叫何名字?”
“哎?是哪几户?我记得是东边的赵耗子家的,还有周狗蛋家的……”中年男子一愣,说了几个名字后又看向其余人。
“还有江诚实家吧?”
“林发财家好像也是吧?”
都是好像。
胤禛眸色微沉:“那这几户人家还在吗?”
中年男子面露尴尬:“这……有了钱谁还住这里,早搬走了。”
胤祉也察觉不对劲了。
他盯着中年男子,扬了扬眉:“几十年的话救济的可不是小数目,他们有回来看过你们吗?”
中年男子越发尴尬:“……我没碰上。”
他顿了顿又看向其余人,另一人有些犹豫:“我也没见着,可是钱大爷身边的不就是回来帮忙的吗?虽然我不认识,但是你们不认识吗?”
中年男子摇摇头。
其余人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摇头,说到这个地步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一个是巧合,两个是巧。
可是……这么多人会是巧合吗?难不成所有人都是没有良心不回来的吗?或者说他们是有什么原因根本无法回来?那那些跟随在老人身边吹嘘的又是什么人?百姓们越想越不对劲,望着老人的眼神从信任变成怀疑,变成警惕。
老人如同鹌鹑般抖啊抖。
他嘴唇蠕动,半响再次痛哭流涕:“我只是一个孤寡老人罢了,哪来哪来这等抓人贩卖的本事啊……”
胤祺哎了一声。
他歪了歪小脑袋瓜:“有钱救济别人,送他们出去,自己却一直住在这里?这里治安可不太好吧?”
胤祐双手抱胸,满脸嫌弃。
他睨了老人一眼,轻哼一声:“再说用得着抓吗?只要骗进去不就可以了吗?比如某个德高望重的人——”
老人浑身一僵。
胤祐露出甜甜的笑容:“请他们到家里做客,又或许说帮他们在外置办好房子,可以到那边暂住什么的。”
老人惊恐的抬起头。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胤祐:“你,你,你——”
老人无法遮掩自己的恐惧。
太子胤礽脸色黑如锅底,他侧首吩咐一句,在满脸怒色的中年男子带领下,一行侍卫匆匆赶去老人家中核实。
第137章
意外的是搜罗一圈并未查到什么异常。
侍卫来禀报的时候, 老人眼底闪过一丝暗喜,他又是一阵子哭诉,让先头怀疑的百姓再次心生犹豫。
难道是冤枉好人了?
眼看百姓们再次动摇, 胤祐气得脸颊鼓起, 他大手一挥:“走!带本阿哥过去。”
非得把证据丢你们面前, 让你们看看!
老人的家位于南城挑担子巷口,比其余人家瞧着要稍微有模有样一些, 虽然屋子里打扫的清爽干净, 但是陈设物品瞧着也是破旧, 像是摆在床脚的褂子上还打了好几块补丁。
待胤祐一行人到时, 屋子里外都已被官兵团团围住, 最外层则是不少百姓, 面色凝重, 议论纷纷。
胤禛环视四周。
他招来数名侍卫低语几声,随后才跟着走了进去。
最后被拖进去的是那名老人。
他高声哭喊着:“冤枉啊——冤枉啊——草民哪里会是人贩子!真真是冤枉啊!”
外头的百姓面色一变。
不少人想上前拦阻,却是被凶神恶煞的隆科多一把挡住。
做恶侍卫就恶侍卫吧。
隆科多自暴自弃, 索性板着脸用凶狠的架势吓退一干百姓。
倒是太子胤礽摆摆手。
他示意一些百姓凑近来看,同时又将担忧的目光转向胤祐。
胤祐立在院子里,环视四周。
很快他便嗤笑一声:“老人家,这里就是你家?”
老人心里骂了一百句一千句小兔崽子,面上却是摆出蒙冤的架势:“七皇子殿下, 这里当然是草民的家。”
“你家只有你一人?”
“老朽妻子早年去世, 两个儿子也先后病故……”老人满脸悲伤, 唏嘘不已。
胤祐打断了他的哭诉。
他歪了歪小脑袋,提出问题一:“可是怎么看不出你生活的痕迹?”
“……”老人尴尬一笑, “七皇子您在胡说什么呢——”
“你已经七十余岁, 又是独自生活, 怎么能将整个屋子打理得如此干净,灰尘不染?”胤祐啧啧称奇。
闻言众人微微一愣。
这么大的院子,老人还是无妻无子无女,那是怎么打扫的?
老人:“……”
还未等他想出反驳的话语,胤祐又问道:“明明是住家,却是灶台下面都是干干净净没有炭火的痕迹,你真的烧火过吗?”
胤祐弯下腰扫了眼,满眼疑惑。
灶台里的木头堆得满满当当,可是只要拨开就能发现,里面压根就没有烧火的痕迹。
“……”
“枕头上连个汗渍都没有,您是每天洗澡的,还是每天更衣的?或者说……压根没有睡过这张床?”胤祐转了一圈,拎起枕头甩了一下。
“……”老人已是软倒在地,哆哆嗦嗦的连话也说不出口。
几名百姓代表也解释一二。
随着胤祐的话语,外面的百姓目光里也染上了怀疑,隐隐躁动起来。也有人低声说道:“说起来,甘丫头是不是不见了好些天?”
“先头的小童家的,说等搬家好了就会回来看看,也没有再回来过!”
老人浑身战战。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口咬定没有证据!老人涨红脸:“你们说老朽是人拐子……可是,可是我怎么把人送走啊?这地方,这地方就这么点儿。”
胤祐没搭理他,而是围着屋子转了一圈。
最后胤祐立在顶箱大柜前:“床铺上的衣服想来是你特意放着,营造出这是勤俭节约的模样,却没有想过一件事。”
老人面露茫然。
胤禛明白胤祐的意思,他沉声接话:“贫户人家哪来这么多衣裳物件要存放?因此在这个屋子里最格格不入的,便是眼前的顶箱大柜。”
话音落下的同时,胤祐也打开柜门。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几件折叠整齐的衣物,四周并无他们所说的通道。
只是还未等老人做最后的抵抗,只见胤祐半蹲身子将底板抽掉,一条地道瞬间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老人彻底瘫软在地上。
探头探脑看热闹的百姓哗然一片,惊呼声很快传了出去:“真的有地道!”
“屋子里有地道!”
“吴有德?我呸!我看分明是无德!”
百姓们面上泛起怒火。
同时人群中也有人表情不安,从挤挤挨挨的人群中退出去,身形一转就想匆匆离开。只是这些人还没有走出几步,肩膀就被人一把摁住,早有准备的侍卫们,冷冷地注视着面前诸人。
他们被扭倒在地。
这些人的脑海里同时浮起一个念头:完了!
顺天府尹许三礼匆匆赶至。
面对这样一条地道,他面色也是大变。人拐子案事关重大,偏偏将整个京城翻了个遍都没发现窝点位置,谁能想到居然是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府尹许三礼冷冷扫了老人一眼。
眼前的这名老人他还真认识,许三礼眼底冒着一簇怒火:“此人名叫吴有德,在南城住了几十年,年轻的时候老婆没了,后来娶了个老婆也没了,两个孩子也相继去世……便将自己的家产分送给需要帮助的人家。”
府尹许三礼恨的牙痒痒:“在这里,可是数一数二的老好人,就是本官还曾上门慰问他!”
地道一直通往京城西南角的一处宅子。
这处宅子足有三进大小,屋子里装潢得奢侈华贵,妻妾十几口皆是花容月貌。见着陌生人从地道冲出来,妻妾仆役尖叫连连,当然也有眼色快转身就想要逃的。
可是他们的速度哪里比得上身经百战的侍卫,等为首的吴有德之妻被官兵抓住,反捆双手押送出院落以后,更有围观百姓将其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吴有德死掉的老婆吗?”
妻子活着,更别说孩子了。
吴有德的两个儿子是从床上被拖下来的,搂着娇俏妾室的他们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一天,他们脸色灰败,两腿之间湿漉漉的,竟是生生被吓尿了,冲天的尿骚味让抓着他的官兵都面露厌恶。
这下再是不信的百姓们也算明白了。
一时间烂菜叶和臭鸡蛋从天而降,一个接着一个砸在吴有德全家人身上:“混蛋!”
“还我的孩子!!”
“打死他们——!”
“狗娘养的东西,不得好死!”
愤怒的吼声吸引来更多的百姓。
一时间宅院门口都被堵住了,更有不少丢失孩子的百姓听闻消息匆匆赶来,满是惶恐期待,翘首看着院子里。
院子里气氛凝滞。
这回侍卫官兵搜查的分外仔细认真,很快就在宅院搜出一个大地窖。只是走进去看了一眼,侍卫们的脸上便染上了怒火,下面是阴森森的牢房——说是牢房都是往好听的方向说。
只见数名年幼少年少女被关在笼子里,狭小的笼子只能让人或跪或坐或躺,连站直身体都不允许,无论男孩女童皆是衣不附体,面色麻木,就连官兵走进去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直到拽住他们,想将他们拉出来,才会传出阵阵嘶哑的惨叫。侍卫官兵们不得已,加上其中一些女童身上也是无遮无拦,他们只好先将一些男童先行运出去,使人安抚劝说。
大阿哥胤禔难掩面上怒火。
他握紧拳头,不顾侍卫劝阻大步踏出门外。胤禔牙关紧锁,上前狠狠一拳便重重打在吴有德的脸上。
吴有德嗷的惨叫一声。
紧随隆科多身后的是少詹事张廷瓒,张廷瓒是个文人,平素最是谦恭有礼,此刻的他却是一脚碾在吴有德的手指上,无视吴有德的惨叫,张廷瓒一脸严肃的抬声询问四周,让凡是家有男女童失踪的百姓到面前来排队,逐一进去登记认领孩子。
焦虑了不知多少天的百姓们簇拥在门口,往里一看就看到形容凄惨的孩童被侍卫从地牢里抱上来。
所有人眼睛都红了。
要不是有官兵们死死拦着,红了眼的百姓们非得将吴有德一家活活打死在现场。
负责押送的隆科多也黑着脸。
他偷偷一脚把吴有德绊倒在地,让吴有德摔了个跟头,直接把剩下几颗牙齿都弄没才满意,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隆科多将如同死狗的吴有德拖起,送往顺天府衙门。
少詹事张廷瓒带来的部属没派上原本的用途,先是给走丢孩子的百姓逐一登记,再然后去购置衣物给孩子们穿着,忙忙碌碌竟是没有一刻停歇。
随着安抚,孩童们的情绪也逐渐平复。
几个穿着新送来的衣服,刚刚走出来的女童便与家人撞上了眼,哭喊着扑上前去:“爹——娘!”
这些有人接的孩童迅速被人领走。
将吴有德一家押送进顺天府大牢,辗转回来的隆科多恰好撞上离开的百姓。他难得眉眼柔和,停下脚步指挥着两侧侍卫派马车将这些人家送回去,顺道解释一二,免得孩童以及孩童家人被人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