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给他真的买了铺子？”说起胤禟，胤禛又头疼了。
“……啊，我也没想到胤禟真能记住这件事。”胤祐无奈叹气：“铺子买下来了，就是卖什么东西现在还没有敲定呢。”
胤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上辈子还能说胤禟成绩不佳是不好好读书，这辈子在兄弟们的帮助下，胤禟的成绩也依然是在合格线上左右横跳，唯有算数和外语这两门课遥遥领先，这不得不让胤禛怀疑或许赚钱真是最适合胤禟做的事。
罢了罢了，这事他也不必多管。
自打发现这辈子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而去，胤禛也颇具佛系态度，手捧枸杞茶，提前进入养生环节。
京城各大书局张贴海报。
莲足画册即将在两日后正式发售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里掀起波澜阵阵。女人们唾弃，男人们好奇，尤其是早早预购的文人书生，以及一部分富家公子哥们，则是互相之间露出你知我知的笑容。
其中也有不少人稍有区别。
比如虽然订购了画册，却早早在北巡途中曾观看过一次的官员侍卫们，他们不动声色听着旁人好奇的闲聊，望着同僚朋友们的同时，脸上禁不住浮现出奇异的微笑。
莫名有点期待呢：）
也不知道他们看到画册之后会有如何的反应？听隆科多大人说，正式版的画册可比他们看的那一版还要劲爆。他们心里胡思乱想，面上却满是好奇，与同僚朋友们一起探讨着莲足画册，他们的模样可以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戏精。
京城里气氛被炒得火热，随着所有人的期待值越来越高，时间也终于到了两日后。
莲足画册也被准时准点送入各大宅邸。不说收到的人家皆是难掩兴奋，更有些商户还特意让妻妾一同观看，试图研究最受皇族大臣们喜爱的类型，伺机……咳咳咳咳。
众人纷纷拆开包装翻开画册。
每一页画册都是精美绝伦，上面的女子或是娇媚动人，或是弱柳扶风，或是可爱活泼，或是华美奢靡，又或是高贵雍容……
反正每一位仕女都让人浮想联翩，惊呼世间还有这般美女子，更有人暗恨自己若是这画者便好，可以亲眼目睹这些绝代佳人。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那一双双莲足。
看到最后的一群人，各个都是意犹未尽。待重温一遍之时，他们也看见了落在最后的提示：若是浇水润湿，效果更美。
早在定购画册之时便有人提到过这位画手的大名，其亲手绘制的春宫图可是卖出过天价，至于其中奥秘嘛……
反正男人懂的都懂。
看到这一行字所有人登时来劲了，他们兴冲冲的将清水浇在画册之中，满怀期待，屏息等候。
他们的确屏息了。
他们简直无法呼吸了！
几个抵抗力差的男人更是脸色发青，几乎要晕过去了！
几名被夫婿喊来，为了给女儿绑脚的妇人正一肚子气，却在此刻面露惊讶之色：“夫君/老爷？你们这是怎么了？”
男子的脸发青发黑的。
他胸口一阵翻腾，一把推开凑上前的妇人抱着垃圾桶就吐了个天昏地暗。
妇人们心惊，又低头看向画册。
画册上的内容让她们变了脸色，映照出来的话语句句落在她们的眼底，妇人们脸上浮现出一抹悲色。
男人怒吼着：“胡说八道！真是胡说八道！”
有妇人呐呐应是，也有妇人早就心有怨怼，此刻冷笑一声：“哪里来的胡说八道，妾身倒觉得说的很有道理。”
鬼哭狼嚎声又又又在京城里响起。
第二天这件事便闹得满城风雨，不知道有多少人涌进书局，或是叫嚣着退钱，或是嚷嚷着要画师出来，更有人喊着要去状告画师胡言乱语蛊惑人心，整个京城街头都乱作一锅粥。
顺天府衙门早有准备。
第一时间他们便联合京城周遭的驻军，严格管控街头巷尾，除去避免百姓们的冲突加重以外，对于争论他们却并没有叫停。
寻常百姓可买不起这么昂贵的书籍。
他们探头探脑，围观着平时或是矜持高贵，或是温文如玉的书生公子们撕破了脸，和泼妇骂街似的打骂成一团。
百姓们面露疑惑。
等知道画册里蕴藏着关于女子裹脚要遭受的折磨痛楚时，这些百姓也最多是一两句感叹：“竟是这般痛苦？”
“难怪娘们连路都走不动。”
“我家媳妇也是，到田里一干活就喊痛，倒是隔壁村的胡三婆子，还能一同耕地呢。”
贫苦的百姓们哪里在乎什么美不美丑不丑，能养家糊口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女人不裹小脚，嘿那是不是能多一分劳动力？想到这里，有些百姓还若有所思起来。
至于书局里，小二们也在冷眼旁观。
待有些气愤的书生开始打砸店铺，他们登时大手一挥。早已等候多时的侍卫官兵如狼似虎的扑上前来，抓书生简直就和抓鸡崽那么利索。
被抓住这些书生也醒过神来。
他们惶恐不安的试图挣扎，又在官兵侍卫们的怒喝声中乖顺站好，一路被拖去了城门口。
城门口贴着一张圣旨。
不少百姓可以信誓旦旦的保证，就刚刚贴上去的，特别新鲜热乎的。
圣旨正是关于缠足之事。
自崇德三年、顺治十七年、康熙七年的三次禁止缠足都无功而退之后，这已是第四次朝廷下令禁止缠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侍卫大声朗诵。
随着他的诵读声，书生们的脸上露出了越来越惊恐的表情，甚至有人苦苦哀求，有人连滚带爬，当然也有冷傲之士端坐于地，没有丝毫反应。
侍卫们冷眼旁观。
等诵读完圣旨，为首侍卫朝着书生们露出和蔼的笑容：“诸位公子，是本官几人亲自动手还是你们自己动手？”
第152章
大多数书生们都面露恐惧, 被吓得浑身战战，张口结舌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唯有先前便一脸倨傲的几人，他们咬住牙根, 冷笑一声：“你们尽管来吧！学生绝不会求饶！”
好像他们要撞柱明志一般。
还别说书生们就吃这一套, 他们的话音刚刚落下, 周遭便传来阵阵叫好声。
大部分书生这下也不求饶了。
周遭还有同属书院的同学朋友, 若是此刻痛哭求饶, 以后自己的脸面还往哪里搁？他们也抬头挺胸, 咬着牙应承下来，唯有两名三十余岁的书生思来想去, 最后还是选择认了罪，画了字，在围观群众的嘘声中掩面而走。
侍卫们磨掌擦拳，怜悯的看着眼前众人。
眼看在周遭百姓们的叫好声中，这些书生越发激动, 侍卫们也不再等待。
既然这些书生不认罪，自然也代表他们同意接下来的做法。侍卫们喊来几名早已等候多时的婆妇，请他们上前为书生们缠足。
是的。
胤祐提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案, 并且精心‘选拔’出这些打砸店铺的出头鸟作为第一代试验品。
给男人缠足还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婆妇们手持铁棒木槌，瓷片石板等工具，难掩紧张的走上前来。
捆绑在场的正巧有十二名书生。
侍卫们每三人一组将他们分别安放开，在众目睽睽之下褪去他们的鞋袜。
这些婆妇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她们通通都是专业人士, 过去是专门为一些年纪稍大却需要裹脚女子服务的。身为历练多年的老手，她们虽然刚开始还有点紧张，但是随着越来越熟悉的流程, 婆妇们的动作越来越麻利, 同时对眼前几双脚也是越看越不顺眼。
普通的缠足通常要从三五岁开始, 整个耗时长达半年之久，当然也有从乡下贫苦地方到城里讨生活的女人亦或是丈夫发家，从寻常农夫摇身成为官家夫人小姐的女子，她们的缠足便不太合格，这个时候就要用特殊点的缠足办法，以求能最快缠出符合美感的小脚来。
而如今，婆妇们用的就是这种。
她们先使人取来热水，细细为几名书生洗脚，擦干以后再在脚趾之间撒上明矾粉，再将脚趾勒住往下弯，用长布死死裹住。
到这一步已经有书生开始痛呼。
周遭百姓看着惊骇，心里也犯嘀咕。这绑脚之事多为闺房私密之事，就算家中有女绑脚也不会在男人之间做……
虽然偶尔听到女儿痛哭求饶之声，可没看到这一幕时所有人又何尝会放在心上。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婆妇无视书生们的痛呼咒骂，她们喊来侍卫们帮忙。
侍卫们的脸色也不太好。
反正看着这一幕，他们觉得自己的脚也有点隐隐作痛，只是事到如今他们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在书生们惊恐慌乱的哭喊声中，他们抓住裹布死死往两边扯去。周遭百姓们骚动不断，凑在最前头看热闹的百姓惊恐的往后退去，凑在后头看热闹的百姓努力往前冲，要不是官兵见状不妙拦住，恐怕会出现更糟糕的情况。
至于书生们的惨叫声更是让人心惊。
他们能感受自己脚趾被巨大的力气往下压去，扭伤还是骨折？无论是哪种都让他们疼痛难忍，疯狂挣扎，什么叫做脸面？在这样的痛楚早已丢到脑后，涕泪横流。
当然也还是有硬骨头的——
坐在茶楼上，探头出去的胤祐啧啧称奇：“还真是厉害啊，到这个程度居然也没叫痛。”
胤禛嗤笑一声。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还是开始。”
能熬过前面几天，可是后面呢？
这几名书生被扣押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从早到晚都能听到他们痛苦的呻/吟声，三五日以后更是重新撤掉长布，再来裹上一回，这回会拉的比上一回更紧，也更加难以忍受。
就连一开始的硬骨头也吃不消了。
起初围观的，百姓也是退避三舍。在临时搭建的窝棚周遭，还弥漫着奇异的腐臭味。不得不经过的百姓纷纷捂住鼻子，惊恐万分的匆匆离去，不得不同意缠足宛如酷刑的这一说法。
当京城街头的情况也让一些汉臣很不满意，弹劾的帖子如雪花般落在康熙的御案之上，只是他们也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或者他们知道又不敢对始作俑者出手，只能将矛头对准‘无辜’的顺天府尹许三礼。
顺天府尹许三礼：……
康熙将此事拿到大朝会上来谈论。
只是朝臣们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居然是太子。太子胤礽黑着脸盯着一帮朝臣，冷酷无情的开始发言：“你，你，你，你，你，你们几个赞同女子缠足？”
“……是？缠足乃是女子典范……”
“哦，八旗女子都没教养了是吧？”太子胤礽反问。
满臣犀利的目光直直扫来。
他们或也有人喜爱小脚，却没有把小脚当回事，你们把女子典范和小脚联系起来，咋滴？是说满蒙汉八旗女子都没教养，得被人嗤笑吗？
“可这是汉人……”
“周大人，汗阿玛提倡满汉一家多年，你这想法跟不上时代啊，还是说——”太子胤礽拉长调子，似笑非笑的。
未尽之语让周大人打了个寒战。
他悻悻然的退下，又有另一人赶紧上前，这位要聪明一些，将缠足说成汉人的风俗习惯：“古往今来都是有的，何必大动干戈，闹得文人骚动？”
“古往今来，你说说倒是哪个古？”
这回走出来的是三阿哥胤祉：“《史记·滑稽列传》日暮酒阑，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错，杯盘狼藉，缠足女子鞋不离脚，又如何能与男子的鞋混在一起？《南史·梁宗室列传》更提及男仆穿婢女衣鞋，刘大人你倒是穿个给本阿哥看看？还是您愿意缠足，让您的脚可以放到女子鞋子里？”
刘大人当然不敢。
他也是看过在京城街头窝棚里的那些书生，他们凄惨的状态已让人无法直视，甚至不少百姓回头就让自己婆娘女儿拆了长布。
刘大人呐呐半天说不出话，最后也选择默默退下。
连着两战两胜，太子胤礽和胤祉的气焰也达到了最高峰。
啥？你赞同女子缠足？
那女子缠足的感受你体验过吗？
什么？你没有体验过？
那你凭啥赞同女子缠足？
你有感受过你老母亲的痛苦吗？
虽然生孩子的痛苦体验不到，但是可以体验下缠足的嘛！
男子想让女子继续缠足？
可以，没问题！只要你自己也缠足就是！
听着好像有点没道理。
可是细细想一想好像又挺有道理的？朝臣们被说的一愣一愣，尝到甜头的太子还精心炮制百善孝为先，未尝体验母亲产子之痛，或可以尝试感受母亲缠足之苦，还别说一些吵闹着禁止缠足的书生竟是偃旗息鼓安静下来。
还真有人去体验缠足。
胤祐登时眼前一亮，反正胤禟的铺子买了也不知道卖什么，如今先拿来充公专用，装修一新摆个牌子，上书五个大字：缠足体验馆。
原本胤祐打算用的广告语是——用最凶狠的动作，给你最疼痛的体验。
胤禛哭笑不得的阻止了他。
思考片刻，他大手一挥：你忘记了的出生疼痛，我们为您重新唤醒。
胤祐觉得没区别。
胤禛觉得很有区别。
不过无论哪种只要能够让人走进来而已，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这间店面，在未来将被人们誉为女性解开束缚的见证地。
还别说体验馆的效果很不错。
胤祐更是大笔一挥，上书汗阿玛得到允许，接着在全国各地开办体验馆。
关于缠足一事从年中闹到年末，又从第二年初闹到年中，就连太皇太后的驾崩都无法阻挡这件事的争论。
起初支持派占了上风，而后随着各地体验馆的增多，体验的人数越多反对派便也越来越多，更有不少文人挥笔撰文斥责缠足之风，最终这一项习俗也走到了陌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