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原本是想转移话题，此刻却是真心实意的开始担忧。
胤祐双手抓住四哥的脸往自己这边掰。
他才不管四哥龇牙咧嘴抗议呢，而是哼了一声：“八弟都和弟弟我说了。”
胤禛：…………
胤祐语重心长：“四哥，人不能一直沉浸在梦里。”
胤禛：…………
他额头青筋直蹦，没好气的敲敲胤祐的脑袋：“不用你说。”
胤祐捂住头，用眼神鄙夷四哥。
胤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同时他也对胤禩所谓的‘梦境’有些好奇。他拉着胤祐走到侧间，略略迟疑后还是问出口：“胤祐……你知道胤禩的梦境吗？”
问出口，胤禛又觉得自己有点傻。
这种事，只怕胤禩也不会说出来，最多说自己做了噩梦让七弟安慰……吧？
胤祐点点头：“知道啊。”
胤禛心神恍惚，只觉得大脑空白一片。许久以后他才醒过神来，目露复杂：“知，知道？”
胤祐压低了声音。
他小小声说：“八弟说了很多，比如汗阿玛在位六十一年啦，还说上位的是四哥——”
这句话一出来胤禛就懵了。
他可以确定，胤禩的的确确是知道一切的，可是……他怎么会当这是梦境？他干巴巴的反问：“八弟还说了什么？”
胤祐想想还有点不高兴：“胤禩非说四哥您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冷酷无情，心如铁石，翻脸比翻书还快……”
胤禛：…………
嗯，越发可以肯定了，不是梦。
紧接着胤祐话题一转：“我听到这里就知道胤禩是在做梦啦，毕竟四哥您不但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四哥您贴心温柔，端正良善，通情达理，待人诚挚……”
胤禛：…………
看着一脸骄傲，滔滔不绝称赞自己的胤祐，胤禛只想摇头：不，那不是我。
胤祐叽里呱啦一通赞。
到最后他才重重下了结尾，挥舞着双手冲着胤禛露出灿烂的笑容：“毕竟弟弟我从那时候就知道，四哥是最棒的哥哥——”
胤禛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同手同脚的走出侧间。
就是没听到胤祐后头的补充：“之一。”
第181章
胤禛回到厅堂里, 打算冷静冷静。
他用手当扇子努力扇风，试图将脸上的热气稍稍褪去一些。胤禛脸上的红晕刚刚褪去一些, 就听到胤禔的惊呼声：“居然有这种事！”
胤禛打起精神，侧首看向胤禔和胤禩。
胤禔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没有察觉到胤禛的注意力，倒是胤禩抬眸看了看胤禛，又很快将目光转了回去：“大哥，此事要立刻送回去才是。”
胤禔重重点头：“没错。”
虽然看到的内容仿佛在他的胸腹之中点燃了一把火焰，但是胤禔还是迅速冷静下来。他端坐在座位上, 有条不紊的撰写奏折，同时下令加强整个港口的戒备，严防异国舰船的突然袭击。
同时在汗阿玛的圣旨到来之前, 他要求戴佳英善扣押所有经过天津港口流入的福/寿/膏、乌香和阿/芙/蓉制品, 同时核查已经运送出港的货物去向。
一连串的命令行云流水般的落下。
胤禛也被引起了好奇心，他还是知道□□的。胤禛抬步走上前去：“大哥，八弟, 福/寿/膏是怎么了？我记得那不是一方药材么？”
“四弟？你知道？”
“嗯？我听人提起过，据说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看到胤禔略显严肃的表情, 胤禛下意识回答。
只是胤禛尚未说完，就听见胤禔嗤笑的声音。他打断胤禛的话语, 反手将折子递了过去：“四弟你看看，还延年益寿？怕是想要人断子绝孙！”
胤禔的话语让胤禛心头一跳。
而胤祐和胤禩也是面露担忧：“四哥, 你确定自己没用过吧？这东西可是会上瘾的！”
胤禛摇了摇头。
他低头翻看资料的同时回答：“四哥我身体不错，用这个做什么？还有……上瘾！？”
知道的是自己的上辈子。
上辈子登基的时候他已是四十四岁, 加上劳心劳力, 登基数年便是体力衰败, 身体虚弱, 对道士丹药也就逐渐上心。
这辈子没少去医学堂的胤禛已经知道，自己身体衰败那么快，怕是和那些丹药也有不小的关系。
当然那时候的自己还不知道。
在自己去世以前，恰好有方士献上此物，只是自己尚未尝试就已一命呜呼。在自己去世，弘历登基以后他因厌恶方士，将他们直接驱逐，福/寿/膏自然而然也在弘历跟前消声灭迹。不过在宫廷之中，还有不少无聊的宫妃太监会品尝一二。
只是能够让人上瘾是什么意思？
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加上这两个字就让人毛骨悚然。胤禛一边思考，一边垂眸看向折子上的内容，很快他的脸色变了好几遍，最后黑如锅底。
他死死盯着审讯结果，气得脸色发黑，咬牙切齿。胤禛简直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上辈子没死，却是被这药方控制会是如何的结局？
胤禛更不敢想。
明明弘历长寿，却偏偏子嗣单薄，寿命一个比一个短……这其中是不是也有些关联？条条列列让胤禛心惊胆战，简直不敢往下细想。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或许有人在幕后推动？
胤禛深吸一口气，幸好如今为时尚早，这一切还可以慢慢来。
胤祐看着四哥脸色糟糕。
他心里忐忑不安，一边伸手戳戳一边用龙气在胤禛身上试探：“四哥，你是真的真的没用吧？”
胤禛黑着脸：“真的没有。”
龙气也没在胤禛身上发现什么，顶多是清理了一些晦气。胤祐松了口气，他拍拍胸口：“那就好，我还以为要把四哥您抓起了……额。”
胤禛盯着胤祐：…………
胤祐讪笑一声：“这不是万一么……”
厅堂里的气氛有点点尴尬。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紧接着一名诸人眼熟的工部管事匆匆而入。
他正是负责蒸汽仪的那人，他的到来让胤祐和胤禩眼前一亮，登时将福/寿/膏丢到脑后，胤祐急切询问：“蒸汽仪……可是有了什么好消息？”
管事喜不胜喜。
他单膝跪地给诸位阿哥请安，随后兴奋的欢呼：“实验成功了！”
胤祐和胤禩大喜过望。
胤禔依然冷静得很，他谨慎询问：“你们测试了多少回？”
工部管事面容肃穆。
即使如此他也难掩声音中的喜悦，滔滔不绝的回答着：“回禀大阿哥，下官等人已经测试了四十余次，第一代非但没有再出现爆炸，而且连出现过热的次数都比过去要小。至于新制造的缩小版蒸汽仪也没有出现过热，下官等人已经和织布机连接在一起，就在刚才织出了第一批布料！”
胤祐和胤禩登时乐得跳起。
比起刚才那个坏消息，这可是让人惊喜的大好消息。
胤禩立刻使人去将九阿哥和十阿哥喊来，胤祐拦着准备将信件取走的侍卫：“大哥，咱们一同去看看，若是真的和管事说的一样也好一起发回去，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想来汗阿玛的心情也能好一些呢！”
胤禔想想也是。
不过他对蒸汽仪依然还有着强烈的抵触心，带着弟弟们赶到实验场也依然没有放松。发现蒸汽仪处于启动状态的胤禔，立马带着弟弟们站在安全地带，唯恐上回的爆炸又一次出现。
管事一脸淡定。
他颇为自豪的表示：“请大阿哥放心。下官等人已经对几座蒸汽仪进行了三十余次的测试，即使保持在前几回都会爆炸的情况下，几座蒸汽仪也都完美的通过了测试。”
胤禔像是老母鸡般护着弟弟们退了一步。
他紧张兮兮的看着远处，尚且记得上回管事也是信誓旦旦说很快就能成功，然后蒸汽仪直接爆炸来着。
幸好这一回是真的没炸。
屏息凝神等了许久以后，胤禔也终于稍稍放心了一些，带着已经有点不耐烦的弟弟们靠近，打算观察一二。
巨大的机器轰鸣着。
一股股热气从烟囱里冒出去，同时在下方连接的机器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织布，速度之快让负责处理的妇人们都手忙脚乱，带着点惊慌和恐惧注视着眼前巨大的机器。
胤祐几个小跑着上前。
他们细细观察着眼前的巨无霸，乐得手舞足蹈。
而胤禛则是微微一愣。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那最大的蒸汽仪上，落在一旁要小巧许多的蒸汽仪上。
胤禛总觉得自己曾见过的。
他翻着脑海里尘封许久的记忆，终于在一个角落之中挖出了少许。胤禛知道胤祐等人在研究蒸汽仪，却从未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可是看到这熟悉的造型，他的脸色第一次变了。在他身为幽灵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位名为马戛尔尼的英格兰使臣，他带来的贡品之中就有一座几乎一模一样的蒸汽仪。
只是这座蒸汽仪长相粗犷，又无人明白到底能有什么用处，最终被直接丢进库房之中，连出现在皇帝眼前的资格也没有。
胤禛简直想要笑出声。
瞧瞧那台蒸汽仪——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它就织出了人工需要半个时辰以上才能才能织出的布料。
可笑，荒谬。
胤禛不用多想，就可以想到只怕不用三五十年，上辈子的大清就会变成那些异国人口中的肥肉。
到那时候……
纳兰性德曾说起的黑奴景象缓缓浮现在脑海里……胤禛冷笑一声：“指不定，那就是未来的我们。”
胤祐听到胤禛的自言自语。
他疑惑的回转身：“四哥，您在说什么呢？”
胤禛回过神来。
他脸上带笑：“四哥我在想这个蒸汽仪太厉害了，是不是可以拿它来抽水灌溉田地？”
胤祐若有所思：“感觉的确可以哎！”
胤禛看话题已经转移，又顺口问道：“你们打算拿来做什么？”
胤祐眉飞色舞：“拿来运人……”
看了看虎视眈眈的大哥胤禔，胤祐还是老实改口：“货。”
顿了顿他又压低了声音：“其实一开始是想折腾在船上，能让船的速度更快一些，这样就不必等什么季风才能行驶，也不会让船只的来回时间相差这么多……”
不过胤祐看了看身后的大家伙。
他搔搔后脑勺：“好像没那么容易，而且船只的成本有点高？得先琢磨琢磨别的试试看。”
胤禛表情更复杂了。
若是胤祐的想法可以成真，或许上辈子也会是如此。拥有比人力强大无数倍的蒸汽仪，船只不必在海上航行如此长的时间，或许……
嗯，攻打大清更简单了呢：）
胤禛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努力把脑海里的画面尽数挥舞一空。望着胤祐疑惑的眼神，醒过神来的胤禛努力露出笑容，随口夸赞着：“胤祐的想法很棒，四哥记得港口那不是用轨道的货车吗？要是能将蒸汽仪挪到那上面，指不定以后可以不用马了呢！”
胤祐眼前一亮。
旁边的胤禟也跳了起来：“就是这样！四哥，弟弟我要对您刮目相看了！”
这可不就是现有的试验品吗？
不过码头上人来人往，天知道会不会将蒸汽仪的存在给捅出去，因此得信赶来的戴佳英善立马吩咐匠人在这里也兴建铁轨，准备建造一个试用品看看。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胤禛目露复杂，他并未提出多少意见，而是再次回到军营里潜心学习。
要说之前想要前去欧罗巴，只是觉得自己无所事事，随后又得了汗阿玛的旨意要去查探欧罗巴诸国的情况。
而如今胤禛是真的想去看看。
看一看那一片一直以来被大清，被中原视为蛮夷之地的存在，到底发生了如何的改变？
第182章
与此同时, 京城里的康熙和太子胤礽也是忙忙碌碌没个停歇。
自家往罗刹国塞人，罗刹国会不会也往大清塞人？因着这个念头, 康熙令户部仔细核查人员出入和信件来往，果然在京城的一座寺庙里发现了问题。
这座寺庙乃是康熙赏赐给一些雅克萨战役前后或是被清军俘虏、招降或主动投奔清朝的雅克萨人的。
为了彰显大国风度，这些雅克萨人被安置在京城之中。他们享受旗人同等待遇，还被允许与旗人汉人通婚，只是大清的好意显然没有被他们接受，甚至还借此机会埋入了几名间谍。
他们不但擅自将庙宇改建成了东正教教堂，而且还并在京城里大肆发展信徒, 甚至有不少信徒进入各大学堂之内，还将自己的同学家人也发展成信徒。
等到查证之时，信徒人数已然超过三百人, 其中不乏八旗宗室和官员, 可想而知只怕朝廷一有风吹草动，恐怕就能第一时间被罗刹国得知。
接下来的事情也不用多说。
要是间谍老老实实埋着, 那还得多费点功夫, 想点办法把你揪出来, 可你这样在京城里蹦跶？当天顺天府就将整个东正教堂给抄了。
里面闹出来的一些事也让胤礽很是担忧。
涉及的八旗宗室和官员, 或是撤职查办，或是调派到别的地方。
期间露出的问题更是让人大吃一惊。
居然还有不少信徒是家里人亲自送过去的？细细查访之后他们才知道，不少改信东正教的纨绔子弟居然在精神面上有了极大的改变，上进认真, 以至于让不少八旗宗室官员看到了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