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嘲的一笑：“对不起胤禛，额娘一直都骗了你。你是德妃的……”
还未等佟皇贵妃说完话，胤禛就打断了她的话语。他咳嗽一声, 随后低声说道：“额娘, 只有您才是儿臣的额娘。”
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上辈子的自己沉默寡言, 没来得及回绝额娘的心意。当然其中也有流言蜚语的关系，上辈子的自己失魂落魄，自以为是的选择沉默接受，并在佟皇贵妃的坚持下开始到永和宫给德妃请安，说话，甚至开始选择疏远额娘。
直到额娘去世，自己悔之已晚。
想到上辈子的遗憾，重来一次胤禛根本不想再让后悔一次！
佟皇贵妃怔愣地看着胤禛。
她眼圈微红刚想说话，就再一次听到胤禛的声音：“额娘，儿臣说的是真的。”
胤禛圆圆的脸蛋上满满都是认真。
他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德母妃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儿臣也会照顾她，照顾六弟，但是再多的儿臣无法给她。”
佟皇贵妃鼻尖酸酸的。
理智告诉她应该否定胤禛的说法，告诉他亲近德妃是件好事，只是情感上佟皇贵妃……她选择抱住胤禛，千言百语最终化作一个字：“嗯。”
母子两人依存半响。
胤禛才想起今日的正事：“额娘，儿臣处置了两名御膳房的宫人。”
佟皇贵妃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回复过来，她擦着眼角，揽着胤禛念叨着：“你啊！何必一下子就出手，过些日子再处置也来得及，你刚刚从永和宫出来就处置那些宫人，要是旁人知晓反倒是对你的名声不利。”
胤禛轻哼了一声。
他鼓了鼓脸颊，不高兴的嘟嚷着：“这两人将儿臣喜好尽数告诉给了德妃，他们今日能告诉德妃，明日也能告诉旁人，哪里能留着他们？”
胤禛最恨这种背叛之人。
至今没有抓住熏香炉的幕后凶手，这件事他牢牢印刻在心中。
佟皇贵妃眉眼弯弯的。
原则这种东西立马被她抛到脑后，佟皇贵妃揽着胤禛，一脸严肃的点头：“对对对，咱们胤禛做的真棒！”
胤禛本身还挺满意自己的操作。
只是听着额娘的夸奖，就有那么一点点怪怪的感觉，他脸颊微微泛红：“额娘，儿臣明明是在和您说正经事。”
“是是是。”
“额娘……儿臣不要和你说话了！”胤禛气呼呼的拉开门。他大踏步往外走，让门口的周嬷嬷等人心惊胆战的。
他们担忧的目光紧紧随着胤禛。
直到看到他绕了一圈往后院走去，所有人这才长舒了口气。
两位主子这事已经谈成了吧？
带着满心的担忧，宫人们匆匆而入，尤其是周嬷嬷的心更是七上八下。
一走入殿内，她便抬眸看向佟皇贵妃。直到看到皇贵妃柔和的眉眼，如往日般没有差别的笑容以后，周嬷嬷的心终于重重落地。
另一边，回到后院的戴佳庶妃双手掐住胤祐的脸蛋，用力将这肉嘟嘟的脸颊往两边扯：“你这个小笨蛋，说这些做什么？”
“唔啊啊呜啊！”胤祐疼得嗷嗷叫。好不容易从戴佳庶妃的毒手中逃过，他警惕的逃到远处，用力揉搓着发疼的脸颊，哼哼唧唧的嚷嚷着：“儿臣才不笨，笨的是额娘您！”
“你还敢胡说？”
“真的啦。”胤祐心虚了一会会，又很快理直气壮了：“儿臣就是为了四哥才说的啦。”
戴佳庶妃还不懂胤祐？
这小子刚才在皇贵妃面前是真觉得委屈，在为自己叫苦呢！现在倒好，倒是变成有理由了？她倒要看看胤祐还有什么歪理好说！
戴佳庶妃双手抱胸。
她眉毛上扬，杀气凌厉，顺带还磨掌擦拳：“你说，额娘倒要听一听。”大有解释不出来就痛揍儿子的架势。
胤祐噘着嘴：“德母妃偏心眼。”
戴佳庶妃伸手锤锤他的脑袋瓜：“你这孩子？还在惦记永和宫的糕点？承乾宫里少了你的点心不成？”
她戳戳胤祐的青蛙肚。
圆滚滚的肚子肉乎乎的，还有脸颊肉，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戴佳庶妃哼了一声：“要额娘说，你都应该减肥了。”
“儿臣才不胖！”
“你瞧瞧你的小肚子！”
胤祐用力一吸气。
他支棱着身体昂首挺胸：“儿臣有六块腹肌。”
戴佳庶妃似笑非笑。
她哈哈两只手掌，上手就搔胤祐痒痒。胤祐前面还撑着，眼看着憋气憋得脸颊通红，他最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左摇右晃试图逃出戴佳庶妃的魔掌：“额娘坏——！”
“就你还六块腹肌？”
戴佳庶妃瞅瞅他圆滚滚的肚子，顺势还拍了拍。
还别说，这肉弹性极佳。
戴佳庶妃一拍还咣咣作响呢！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要额娘说就一块，还都是肥肉！熬成猪油呐都得有三斤！”
“额娘才是猪——”
胤祐气得脸颊圆滚滚：“儿臣说的是实话！“
“那你说，哪里不对？”
“您看儿臣带五哥和八弟到咱们承乾宫次数也不少吧？佟母妃哪有给每人不同的份？倒是大家一起分享才对。”
戴佳庶妃颔首。
胤祐盘腿坐在地上，昂起头看着她：“永和宫就不一样了。一人一份点心送上来，额娘您不觉得很奇怪吗？”
戴佳庶妃微皱眉角。
起初胤祐还没觉得哪里不对，越说他越是振振有词。眼看额娘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答案，胤祐长长叹了口气。
戴佳庶妃涨红了脸。
眼看额娘磨掌擦拳又有上手攻击的架势，胤祐面色惊恐。
他也不藏着捏着。
胤祐赶紧竖起一根手指，直接将猜测说出口：“额娘您看，像不像诸位母妃来承乾宫晨昏定省时……的场景？”
戴佳庶妃微微一怔。
晨昏定省的时候，自然是宫妃们一人一器，茶水点心都是分别送上，不会与人共享。
你还别说。
这么一说，戴佳庶妃也觉得有些古怪了。
德妃的确是招待，就像是招待客人般招待四阿哥和胤祐，还是那种招待客人，还得将客人亲疏远近都分个明明白白的。
比如晨昏定省上，宫人送给自己的吃食都是自己喜欢的，对于其余宫妃那就是中规中矩的，以表示亲疏远近。
这样一对比，就显得德妃的手段格外好笑。四阿哥是德妃的亲子，却在德妃眼里比胤祐要亲近一点，又比不得六阿哥……
戴佳庶妃忍不住也皱起眉尖。
她想不通：“德妃这是做什么呢？难不成是……”急了？可是身为四妃之一，德妃急成这样做什么？好好养着六阿哥不好吗？
忽然戴佳庶妃表情古怪起来。
四妃的位置对于自己来说那是高不可攀的地方，而对于已经爬到四妃位置上的德妃来说。
她或许又更想前往的地方。
这样一想，戴佳庶妃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她轻轻揽着胤祐：“日后离德妃远一些，少去永和宫，知道没？还有你四哥……要是四阿哥想去你就缠着不让他去，好不好？”
胤祐点点头。
他拍拍胸口，握紧了小拳头：“额娘放心，四哥就包在儿臣身上！”
立在门外的胤禛沉默不语。
良久他轻嘲一笑——就连七弟和戴佳庶妃都看出不对劲。上辈子的自己，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认作是蠢货了吧？
懊恼的同时胤禛心底又涌现出一股暖意，戴佳庶妃担忧的话语，胤祐童稚的声音，如春风般拂过他的心田。
曾经受过暴风摧残，又受过寒风吹拂，沉寂冰封的心田逐渐长出郁郁葱葱的青草，将伤痕累累的心田尽数覆盖。
胤禛嘴角上扬。
他假装自己刚走到，伸手敲了敲门：“胤祐？”
第58章
流言蜚语很快在宫内流传开来。
佟皇贵妃和德妃之间的恩怨情仇, 本就是宫妃乃至宫人们之间津津乐道的剧目，如今有了新版本新消息，更是在短短时间内迅速传开。
钮祜禄贵妃面露嘲讽。
她令人管束延禧宫, 严禁宫人在宫内讨论此事。惠妃、荣妃和宜妃反应也差不多, 皆是对此冷眼旁观。
讨论得最厉害的，反而是年岁不大的小宫妃以及宫人们。
有说四阿哥心向生母的。
比如很多人都能举出例子：四阿哥和六阿哥一起去永和宫，至于队伍里还有个七阿哥这种事, 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了嘛！
又有人说四阿哥心向养母的。
上回佟皇贵妃病重的时候, 四阿哥是日渐消瘦, 每日侍奉在床边, 得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夸奖呢！
有人同情德妃，觉得佟皇贵妃不让养子与生母亲近才是最大的问题；也有人觉得一切是德妃的阴谋, 否则怎么会在六阿哥受伤之后才传出这样的消息, 要知道过去德妃受宠的时候, 可从来没有提起过四阿哥。
宫内议论纷纷, 而各色各样的流言蜚语也层出不穷。忽然间一个消息也在其中渲染开来——四阿哥处置御膳房宫人，而这两人恰好正是乌雅氏的族人。他们在此之前都是听从德妃的旨意, 小心伺候于四阿哥，足见过去德妃对四阿哥的上心。
而在这个节骨眼处置？
宫人们相互交换着眼神, 都是意味深长的感觉。四阿哥年岁尚小，后头只怕是佟皇贵妃忍不住了吧？这么一想，谁对谁错？宫人们心中的天平一点点朝着德妃方向倾斜。
同时也让胤禛这两天的心情也越发糟糕, 太子胤礽、大阿哥胤禔和三阿哥胤祉都没经历这些，而五阿哥胤祺，抚养他的皇太后自然不会拦着他与宜妃见面, 也根本没有像胤禛这般的苦恼。
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只有安慰胤禛的同时呵斥宫人, 禁止在宫内提起这些话语, 却无法彻底止住流言蜚语的扩散。
至于六阿哥胤祚……
他心烦的要命，强烈怀疑里面有额娘的动作，最近都不敢看四哥，整个人都沉闷不少。
胤祐气呼呼的。
尤其是拉着胤禛回承乾宫的路上，他们又听见了宫人的讨论声。
这回遇见的宫人站在德妃这边。
他们觉得德妃娘娘真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皇贵妃不说四阿哥也当做不知道……
“我觉得是因为佟皇贵妃的地位高！”
“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四阿哥的选择也情有可原。”有宫人摇摇头。
“总归最可怜的不就是少了一个孩子的德妃娘娘吗？”另一名宫人感叹着。
挤眉弄眼，欲言又止。
宫人们的窃窃私语成功让胤禛脸色黑如锅底。积蓄了数日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要狠狠将这帮碎嘴的宫人教训一通。
他刚刚踏出一步就被胤祐就给拉住。
胤祐板着小脸：“四哥，您想怎么做？直接处置了他们吗？回头更多人要说四哥你不好了。”
“立刻处理掉才是最好的。”
“四哥您就是太古板，太固执了。”胤祐摇摇头，拉起胤禛撒开蹄子就跑：“这个时候，咱们就得寻汗阿玛！”
这不就是打小报告吗？
胤禛想要拉住胤祐，偏偏这小子这时候力气却是大得很，拽着胤禛就跑出一大段路。
胤禛唯一能做的，就是示意宫人记住那几名闲言碎语之徒，等回头再狠狠处置。
一直来到乾清宫他还板着脸。
为了这些事寻汗阿玛，指不定汗阿玛等会还要发火……呢？
胤禛猛的睁大双眼。
进了乾清宫胤祐就迅速变脸了。他眼圈红通通的，喊着汗阿玛的声音里带上哭腔，揉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模样别说康熙心疼，就是屋子里的裕亲王福全也柔和了面庞，拿着帕子给七阿哥擦脸：“是谁敢欺负咱们七阿哥？说出来皇伯父为七阿哥出气好不好？”
这话应该是朕说的。
康熙瞪了眼裕亲王福全，又将胤祐拉到自己身边：“胤祐怎么了？”
胤祐双手紧紧攥着康熙的袍角。
他眼圈红通通，胤祐抽了抽鼻子：“宫里人说四哥不孝顺，说四哥是坏孩子，四哥才不是坏孩子对不对，明明四哥很好的呜……四哥这么好，为什么大家要这样说他？”
孩童嚎啕大哭或许会让人怜惜，若是孩童乖巧立着，眼眶里含着泪珠要掉不掉，抿着嘴努力颤声一个一个字说话的话……
那看着就更让人心生怜爱。
起码康熙深受震动，他抬眸看向抿着嘴的胤禛。还未等康熙发问，胤祐又抽噎着说道：“还有佟母妃，明明佟母妃对四哥和儿臣这么好，他们，他们却说佟母妃是装的！”
这话可让康熙微微变了脸色。
这两日户部统计清算时发现不少地方送上的账册问题良多，正在研究清算核查之际，康熙倒是忽略了后宫。
能让胤祐为胤禛出头。
胤禛这沉默寡言的小子不会已经吃了不少苦头吧？至于裕亲王福全，听到事关佟皇贵妃以后他登时垂首敛容，只能在心里暗暗泛着嘀咕。
康熙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他将胤祐塞给裕亲王福全，示意他带着胤祐到书房里说话，随后又拉过胤禛决定要问个清楚。
裕亲王福全抱着抽抽噎噎的胤祐到隔壁，书房里不像往日般整洁清爽，各式各样的账册堆得足有人高。官员们在其中忙忙碌碌，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分外严肃。
胤祐眼泪止住了。
他双脚落地就凑到官员身边探头探脑，很是好奇他们忙碌的事务。
一大片一大片的汉字让人眼花，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更让人头晕。望着眼前热烈的场景，胤祐那叫一个肃然起敬。片刻后他回转身，哒哒哒的跑到裕亲王福全的身边：“皇伯伯，他们是在做什么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