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重重点头。
他难掩惊奇：“这孩子，偶尔也有坚持的时候呢！想来一定是很想和皇玛嬷一起去草原吧？”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
还有一件事她没有告诉皇帝。
一起走路，每逢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的掌心总会变得格外滚烫。而与此同时，自己也会感受到一丝丝热力在双脚之中诞生，推动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若说三分是自己的坚持，三分是胤祐的陪伴，那最后这四分许是这神秘的力量。
第82章
太皇太后当然高兴得很。
只是她抬眸看了看皇帝, 还是决定将这事藏了下来。太皇太后过去不相信锦鲤一说，可是如今的经历让她有了七八分，乃至□□分的相信。
胤祐就算不是锦鲤, 也定然不是普通的存在。
只是如今应该告诉皇帝吗？
皇帝因救命之情的偏爱随着时间消逝逐渐消散，如今对胤祐的爱护大半是两者相处之间日积月累而成的。
更何况胤祐的情况……
那股子力量是对疾病有用，还是对寿命有助？皇帝是知道好还是不知道好？太皇太后升起隐隐的担忧，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语在舌尖一转, 又被她重新咽了回去。
太皇太后选择岔开话题。
她略显好奇的询问：“皇帝先前瞧着心情不好？这是出了什么事？”
说起这个康熙的脸又黑了。
他脸色阴沉：“这事还得从去年说起。”
“……？”太皇太后满脸迷惑。
“皇玛嬷还记得吗？胤祐说考试有助于温故而知新这件事。”康熙说道。
太皇太后当然记得。
说起这个她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太皇太后难掩笑意：“这孩子啊，就会给自己挖坑，等明年他也要入学了吧？皇帝可要好好给他长长教训。”
康熙扶额：“朕还真不担心胤祐。”
虽然一开始记得磕磕巴巴，但是等上手以后胤祐的学业不能算特别优秀，却也能算是颇为出色, 比起兄长们也不逊色多少。
愣是要担心考试的话……
康熙沉痛道：“还是胤祺的功课……”
太皇太后嘴角一抽。
她偷偷睨了皇太后一眼, 心里油然升起点后悔。胤祺这孩子不算愚笨，只是架不住有皇太后宠着, 别说汉语就是满语也一塌糊涂, 课业上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到现在还常常是前面叽叽呱呱，后面咕噜咕噜, 再然后就连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的话语了, 只得用上最笨的办法，一点一点的纠正回来。
康熙摇摇头。
先将胤祺那让人头疼的课业成绩抛到脑后, 他沉声说道：“朕觉得这办法不错, 便打算拿到朝堂上试一试。朕此前下旨对六部官员进行一番考核, 比如刑部官员考核大清律例, 着实例让他们进行判断, 又比如户部官员考核历年核算，工部官员考核各地工程费用，度量衡火耗计算等……”
太皇太后赞同：“这想法很好。”
康熙脸色一沉：“朕的想法是想从中挑选一些做事认真仔细的官员，没想到的是……”
别说挑选出一些精英，愣是成了矮子里挑高个，能回答出三分之一的就算不错，要是能做出三分之二的简直是优秀，至于能完成百分百的，堪称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
至于做不出乃至交白卷，或者乱写一通的官员竟然足有三分之一，等负责考核的官员颤巍巍的将结果禀告上来时，康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使人端来试卷细细翻看。
最终康熙不得不承认——他的官员就这水平！！！
康熙憋了一肚子气。
也难怪朝廷一系列的政策发放下去，中间总能出现个各种问题。
就这样能不没有猫腻吗？
康熙越想越是好笑，越觉得好笑越是愤怒。他一掌拍在桌上，朝着太皇太后诉苦：“皇玛嬷不知道各部混乱到什么程度！”
不等太皇太后询问，康熙就接着往下说：“刑部不少官员判刑如同儿戏，不管事实依据全按喜好判定，甚至同一个案子，三人同时给出三种完全不同的判决！”
太皇太后瞠目结舌。
康熙咬牙切齿：“这还不算，最离谱的问题是。这个案子是真实发生过的，而当时的判决却又是截然不同。”
这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这份答卷直接让康熙气笑了。
他在太皇太后跟前叭叭叭的说了一通，言词激烈，声音恼火，足见康熙的愤怒之情。
“皇帝打算怎么办？”
“朕让那几名刑部官员到大牢里面坐一坐，何时能背完大清律例，何时再出来。”康熙沉声道。
这可真够损的。
太皇太后眉眼弯弯，险些没有乐得笑出声——就算背完大清律例，这几名官员的里子面子怕也是被扒得干干净净喽！
更何况能做出这样的判定，以前在他们手里到底有没有冤假错案？太皇太后觉得只怕还没等这些官员背完大清律例，估计就要被严惩了。
就和太皇太后说的一样。
说没有冤假错案康熙都不信，如今的刑部正在进行一番轰轰烈烈的自查自纠之中，闹得堪称是鸡飞狗跳。
和刑部一样的还有其他几部。
看着最平静的或许是吏部——可他们也是被康熙骂的最凶的。谁让吏部掌管官员考核，调动，这些年却没查出那些个酒囊饭袋？他们要还能算个东西，那吏部官员就是连东西都不如！
新年也别过了。
一轮一轮的官员被抓去考试，一轮又一轮的官员被康熙怒斥。官员们皆是眼下青黑，眼袋怂拉，双眼空茫茫，步子也摇摇晃晃。
在官员考核中获得甜头的康熙，大刀阔斧的在旗学、官学和府学里也进行改革。要说此前的考试只是口头上的安排，并没有规整的制度以及强硬的措施，那开年以后的考试已经有了相对应的规章制度，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开始落实下去。
比如旗学、官学和府学之中，按不同年纪和学业进度分为甲乙丙三级，每年夏初和冬至前后各有一次考核机会，考核通过可以上升，考核失败，或是在联考中不及格，将维持甚至降等学习。
当然康熙也另辟蹊径，在旗学和官学中增加月考次数，加强学子们对学业的了解。
林林总总，只让官员们暗叹……
起码咱们不是现在才读书的？他们纷纷上书皇上英明！
只是前脚对学子，后脚康熙也没放过官员。他严令六部乃至各地每年需对隶属官员进行考核，不能达良以上的当年吏部考核不得为优，直接砍了晋升之途。
一时间朝廷上也是一片痛呼。
在这一片喧闹声中，胤祐也开始忙忙碌碌的准备搬家。他先将照顾太皇太后锻炼一事委托给额娘，随后开始高高兴兴的准备搬家，畅想未来和四哥五哥一起玩耍的日子。
等到搬家当天，景阳宫里热闹非常，人进人出，嘈杂的声响引来不少侧目。
有过搬家经验的佟皇贵妃也亲自过来帮忙，等到阿哥们下了课以后更是前呼后拥一起过来帮忙。
内务府来帮忙收拾的宫人都是惊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也越发利落，问起七阿哥的要求都是小心了不少。
胤祐满意的在自己和兄弟们的院子里窜进窜出，非得找点区别出来。除去太子居住的毓庆宫，每位阿哥的院子都相差不大，家具陈设也都差不多，唯一有区别的就是里面的物件了。
这点上胤祐还真不算多。
虽然成嫔成了嫔位，但是她家境不行，宠爱又少，手上也越发紧巴。胤祐带到阿哥所的东西，大多都是皇帝或是两位太后赏赐的，贵重归贵重，却也只能摆在博古架上看看了。
反正落在太子眼里是不够看的。
胤礽转了一圈，除去特意准备的礼物以外还招来宫人嘀嘀咕咕一通说，回头送来不少好物件给添上。
太子送了礼物其余阿哥自然也没有落后，光是琳琅满目的礼物就足足堆了三箱子，用胤祐的话来说他也算是大赚了一票？
搬家是搬家。
最让胤祐期待的当然还有上学这件事。
入学日一天一天接近。
等到前一晚，胤祐是翻来覆去也没有睡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的眯了一会儿又很快醒了过来。
他腾地爬起床，草草洗漱完成以后，连早膳都等不及用，胤祐急急忙忙跑到四哥院子门口：“四哥！快起床！咱们要去上书房啦！”
嗓门之大惊起一片鸟雀。
别说是胤禛喷出一口茶水，就连还盖着被子赖床的胤祺都跳了起来，还以为自己是迟到了呢。
胤禛：…………
他还能怎么办，只有吩咐宫人们将胤祐喊了进来，用完早膳擦擦手，再牵着他喊上胤祺一起往上书房走。
胤祐一蹦一蹦。
他左手牵着胤禛，右手牵着胤祺，快乐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迎上前的熊赐履嘴角微微上扬，又很快往下拉。他一脸严肃的给三位小阿哥请安，又亲自带着胤祐走进书房……然后让胤祐单独坐到一边。
胤祐：……？
他看看离自己很远的四哥五哥，再用无辜且迷茫的眼睛看向熊赐履：“熊师傅，为什么本阿哥只能单独坐在这里？本阿哥也想和四哥五哥坐在一起！”
熊赐履笑得温柔：“因为七阿哥您的课业和其余阿哥不同，所以现在要单独坐开才是，等七阿哥能追上四阿哥和五阿哥的课业，就等过去一同学习了。”
胤祐：……？
他歪了歪脑袋：“可是去年——五哥还是和四哥他们一起上课的呀？”他应该没有记错吧？
“去年的确是那样的。”
熊赐履遗憾的摇头：“只是今年开年，皇上已经下了新的旨意，七阿哥想要和四阿哥五阿哥一起读书的话得先通过考试才行。”
考试这两个字有点熟悉。
胤祐缓缓陷入沉思，片刻以后他双眼睁得溜圆，冷汗从额头淌下。
熊师傅脸上刚才看着还温和慈祥的笑容，如今看着却和恶犬野狼大黑熊似的。
熊赐履笑得和善。
他对于七阿哥的第一印象还挺好的。不得不说考试制度的出现，可是大大降低了无识之徒的官宦前途，也让官员乃至天下学子的精神气为之一震。
七阿哥是个好孩子呐！
既然七阿哥喜欢，他也定然要支持到底。想到这里的熊赐履眼神越发慈爱，他抽出一摞试卷放在胤祐面前：“七阿哥，今天是您第一日入学，因此不上课咱们来做一个小小的测试。”
小小的……测试？
胤祐端着厚厚一摞试卷，伸手清点着：一张、两张、三张、四张……十张！？
这叫小小的测试吗？
胤祐瞳孔地震，双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他抬眸看向离自己老远的四哥五哥，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当时提出考试时五哥愤怒的谴责声。
你定然会后悔的——
胤祐忽然觉得五哥说的没错——自己现在已经后悔了QAQ
熊赐履：“七阿哥？七阿哥！”
胤祐泪目不已，他的手颤巍巍的拿起狼毫，麻木的开始撰写卷子。
我错了，真的。
第83章
胤祐埋头苦写试卷。
隔壁兄弟几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也忙着在写……试卷？开学的第一天，尚书房的师傅们也联合开始测评阿哥和伴读们的学业进度。
胤禔表情平静, 一边思考一边书写。
唯独微微颤抖的双手，和逐渐锁紧的眉心让人可以看出他的焦虑和不安。
胤祉面色激动，挥舞狼毫努力书写。
他一目十行，从灼灼发亮的双眸便看得出胤祉的自信满满。
胤禛泰然自若，不疾不徐缓缓书写。
眼前卷子上的知识他全数都知道答案，唯一的麻烦许是控制好自己的进度，低调做人。
胤祺面露绝望, 抓耳搔腮东张西望。
眼前卷子上的知识他或是完全陌生，又或者堪堪算得上有些眼熟, 想要写出答案那叫一个难上加难。
阿哥们便神色各异，更不用说伴读们的表情了。这些伴读大多出身于八旗世家, 少数也有出身汉臣人家的孩子，他们学业通常不差还各有千秋, 唯独考试也是大家伙经历的头一回。
要说拿到试卷的时候他们还在琢磨如何考，考试成绩得拿第几名，那现在他们的心思便是——救命！这些题目为什么看着第一眼熟悉，第二眼又不太熟悉, 第三眼又又又有点熟悉？
从课本上的内容到天文地理相关的课外知识, 再到各种稀奇古怪的计算题, 甚至在最后还附加了两道英文题。
伴读们的脑袋直接砸在桌上。
宫中曾掀起外语热，伴读们多多少少也学过一段时间, 只是这风潮来的快去的也快，没等大半年时间, 除非是真的对外语很有兴趣的人, 剩下的人早就将其抛之脑后。
对于伴读们来说也是如此。
忽然在试卷里看到了英文字母, 他们都是两眼发直，甚至大部分人都掰着手指头开始细细回想。
二十三个……不？
是二十六个……吧？
等等？或是二十八个吧？
伴读们努力回想。
越是回想他们的脑海越像是一团浆糊一团毛线，想啥想不出，最终一个个面无人色，坐在位置上呆呆盯着试卷。
殿内一片寂静。
除去书写的刷刷声外就只有呼吸声，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分外纠结。
胤祐埋头苦苦撰写。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等写到第十张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手已经不是自己的手了。等到在试卷上写下最后一行字以后，胤祐更是热泪盈眶。
十张卷子啊十张卷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