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祐握住小拳头：“好嘞！”
胤祺一个激灵，七弟和四哥一起读书？那自己呢？他瞬间埋头苦读，争取要赶紧拿一个好成绩，争取赶上四哥……好吧，还是先努力，争取不要被胤祐追上。
至于另一边的太子胤礽。
他细细琢磨着开设特科这个念头，却苦于没有人可以商讨。
师傅？张英和李光地都是汉臣，会不会对开设特科一事有强烈的抵触？那么索额图？太子胤礽思考许久，最终在当天晚上将其唤来，细细将自己的想法述说一通。
索额图断然回绝。
开设特科就两字：离谱。天下文人数量众多，说句不好听的光用笔杆子都能骂的狗血喷头，更有一群又一群的御史想在史上留名。
太子想干这件事？
那就等着被天下人唾弃吧！
索额图脸色肃穆。
他细细朝着太子说明此事的困难之处，又沉声道：“太子殿下，民心所向，就算您这件事是好事，可是当下又有多少人能支持您？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天下人心皆不在太子这里，太子……您的太子之位又如何能保得住？”
胤禛断然否决。
索额图断然否决。
两者同样的反应让胤礽陷入深思之中，一连几天脸色都不好看。太子心情不佳，周遭宫人也是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到最后就连胤祐也听到了一些传闻。
胤祐溜进了太子胤礽落脚的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宫人们被突然出现的七阿哥吓了一跳，胤祐也被这些动作麻利，轻盈无声的宫人们给吓了一跳。
众人面面相觑。
小太监赶紧压低声音：“奴才给七阿哥请安。”
“本阿哥想见太子二哥。”
“……七阿哥，太子爷这两日功课忙碌，实在抽不出空接待七阿哥。”小太监讪笑一声。
谁不知道七阿哥如今是皇上的心头宝，万一进去和太子爷起了争执，太子爷和七阿哥不会有事，只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怕就要倒大霉了。
胤祐嘴角撅起。
眼看宫人们反应紧张，他长叹一声，选择垂头丧气的往外走。
宫人们偷偷松了口气，可是他们眉眼间的戒备刚刚松散，便发现七阿哥脚下发力犹如一条鱼儿般迅速窜了进去。
宫人们惊呼声不绝于耳。
他们试图上前拦住七阿哥，却根本逮不到身材娇小且异常灵活的七阿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冲向正屋。
嘈杂的声音也惊动了胤礽。
心下不悦的他眉心紧锁，正当胤礽打开门想要训斥的时候，在所有宫人的惊呼声中他的肚子被狠狠撞到。
下一秒扑通一声巨响。
胤礽倒抽了口凉气，自臀部席卷而上的疼痛感让他汗毛倒立。要不是周遭尚且立着数名宫人，只怕胤礽当即就要捂住臀部……咳咳。
他强撑着表情。
胤礽凉飕飕的目光扫向一头撞在自己肚子上的胤祐，他笑得分外和善：“胤祐，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胤祐打了个寒颤。
落在胤礽怀里的他自然是活蹦乱跳，哪里哪里都没有受伤。胤祐麻溜的爬起来，看着脸色格外苍白的胤礽有些担忧：“弟弟我是来找太子二哥玩的……太子二哥？你是哪里受伤了吗？”
胤祐视线下滑。
他张口说道：“难不成是屁——呜呜呜！”
胤礽伸手捂住胤祐的嘴，并且以最快速度跳起来合上门，将一帮面带担忧的宫人拦在外头。
宫人们：……
他们面面相觑，目光漂移，不久他们四散而去，院落里响起几不可闻的对话。
“是伤到哪里了吧？”
“应该是吧？”
“那要不要送点伤药呢？”
“想死的话你可以去送——”
至于室内的胤礽和胤祐。
两兄弟目前正在大眼瞪小眼，胤祐乖乖举起手：“胤祐不会说出去的。”
胤礽：…………
他终究是放开了手，盯着胤祐好一会儿才说话：“你跑来做什么？二哥现在没时间陪你玩……”
“因为大家都说太子二哥心情不好，所以我来陪二哥。”胤祐抱着胤礽的胳膊，像是一只毛毛虫般往他身上爬，亲昵撒娇的模样让胤礽原本想责备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二哥心情不好，可以和我说呀。”
“和你说了也没用。”
“哪里会，胤祐很聪明哒！”胤祐不乐。
胤礽摇摇头，他拎着胤祐往里走的同时抬声吩咐宫人送点点心茶水进来。
很快宫人便送上茶水点心。
因为时间紧急，所以茶点款式也不算多——当然太子这里的吃食依然是最好的。除去常见的桂花糕、芸豆卷、豌豆黄、乌龙茶冻以及果脯坚果之类，另外还有胤祐很少见到的栗子仁百宝福袋、柿子模样的山楂锅盔糕以及乳白晶莹，还撒着紫米的杏仁酪……
胤祐双眼放光。
他下意识往桌边靠了靠，视线更是情不自禁的落在了点心上。
胤礽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拉长调子：“要孤说——胤祐你是盯上二哥这里的点心，对不对？”
“哪有！”胤祐一激灵。
他赶紧板着小脸，双手抱胸，争取看也不看点心们——偏偏点心的香气缭绕在鼻尖，像是一柄羽毛刷子，轻轻扫动着胤祐的内心。
胤祐：……
呜呜，好想吃QAQ
胤祐的睫毛微微颤抖。
胤礽眼底含着一抹笑意：许是胤祐有耳朵尾巴的话，此刻应该都会委屈的垂下吧？面上，胤礽还是一派淡定，他伸手将胤祐拎到桌前：“还愣着做什么？吃吧。”
第90章
胤祐吃得肚滚腰圆。
吃饱以后通常会出现一个问题：想睡觉。比如胤祐现在就很瞌睡,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小脑袋也忍不住一点一点起来。
等没听到动静的胤礽再来寻人, 发现胤祐竟是已经躺在床榻上, 用小被几盖着肚皮打起了小呼噜。
这真是来安慰孤？
胤礽哭笑不得——要他说，胤祐分明是来骗吃骗喝的。胤礽走上前去, 弯下腰伸手戳戳胤祐柔软的如同面皮般的脸蛋。
胤祐咂咂嘴, 小脑袋左晃右晃逃避手指头, 可爱的模样让胤礽眉宇间的阴霾都褪去不少。
他摇摇胤祐：“七弟？七弟。”
睡得如同小猪的胤祐没有给予任何回应，甚至身体还往被窝里缩了缩，发出猫咪的咕哝声。
胤礽无奈叹气。
他站起身来, 走至门口吩咐守在门外的宫人进来, 胤礽压低声音：“把七阿哥抱回去, 动作小点, 别惊动了他。”
宫人们小声应是。
他们蹑手蹑脚的上前，小心翼翼试图让七阿哥和被子分离。偏偏七阿哥双手双脚缠着被子, 想要拆出来俨然是困难重重。
到最后宫人们决定还是抬起被子往外走吧, 只可惜他们刚刚抬起就惊醒了七阿哥。
胤祐目标准确, 骨碌碌的滚进胤礽怀里不说, 更是如同麻花糖般缠了上去：“胤祐要和二哥一起睡唔……”
说了一半胤祐又开始打瞌睡了。
这可咋办？宫人们上前想将七阿哥从太子爷的身上解下来，却发现这难度比在被子上操作更要高得多。
一时间室内鸦雀无声, 进入更为严峻古怪的僵局之中。太子胤礽瞪着胤祐半响, 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望着打着小呼噜的七弟，到最后胤礽也只有咬咬牙，吩咐宫人传话给成嫔等人：“……就说七阿哥留宿在孤这里, 让他们别担心了。”
宫人们应了声, 匆匆而去。
胤礽回转身, 又吩咐宫人们端水进去伺候七阿哥洗漱。
洗漱也不是容易事。
缠在胤礽身上的胤祐拆不下来，胤礽只好也一起进去洗漱了。温水浸润的帕子拍在脸上，嘴巴里散发着薄荷叶的清香味道，本来还瞌睡的胤祐此刻也清醒了。
他眨巴着双眼观察四周。
此刻的自己已经被洗得香喷喷，甚至换上柔软的全新衣物，被塞进温暖的被窝里。
胤祐精神十足的东张西望，直到看到端着书翻看的太子二哥，他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没错。
胤祐是为了安慰心情不好的太子二哥而来！
他蹭得从床上蹦起来。
正在翻看书籍的胤礽敏锐发现着极其细微的动静，他下意识合上书籍，抬眸看向胤祐：“七弟，怎么了？”
胤祐拍拍身下柔软的被褥。
他努力呼唤胤礽上床睡觉：“二哥你还不睡吗？”
胤礽摇摇头：“孤再看会儿书。”
反正睡在床上自己也一时半会睡不着觉。这已经是好两天了，自打索额图也断然否决自己的想法以后，胤礽的心情便没有好转过。
就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脑海里也是乱糟糟的一团，到如今胤礽觉得与其躺着浪费时间，倒不如多看看书得了。
胤礽：“七弟先睡吧。”
瞧他刚才被送去洗漱还能睡着的架势，分明已经瞌睡到了极致？
“今天我想和太子哥哥一起睡。”
“……好好好。”太子胤礽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书籍准备到床榻上去。
“不能带书，哪里睡觉还抱着书的。”
“是是是。”小家伙要求还挺高。胤礽躺在床榻外侧，决定先将不省心的小包子哄睡，然后再偷偷……
“等胤祐睡着了，太子哥哥就能起来看书了？”
“对，就是这样——额。”胤礽下意识回答，紧接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略有些心虚的看向胤祐。
胤祐小脸皱巴巴的。
他努力思考了下四哥教育自己时的模样，板着小脸将床铺拍得啪啪作响：“太子哥哥躺下！今天你不睡着胤祐绝对不会睡着。”
“……”胤礽好脾气的躺下。
胤祐这才满意的呱唧躺倒。
就是一躺下吧，他的眼皮子也开始打架，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像是久别重逢的夫妻，恨不得下一秒就能粘在一起。
胤礽饶有兴趣的盯着胤祐。
他甚至在心底暗暗计数，想思考思考胤祐到底需要多少时间会睡着？
虽然胤祐眼皮打架，但是他还记得自己的目标。为了让自己不被周公召唤，因此胤祐选择翻了个身，他趴在枕头上不说，还偷偷摸摸掐了自己一下。
呜呜好痛。
就算用最轻的力气掐一下也好疼的。胤祐眼睛红了红，打起精神问话：“太子哥哥为什么不高兴？”
“孤没有不高兴。”
“明明就有！宫人们都不敢说话了。”胤祐咕哝着，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四哥欺负太子哥哥的缘故？”
“孤看着是能被胤禛欺负的吗？”
“说不定呢，上回三哥还被四哥一通念叨。”胤祐嘀嘀咕咕，愤愤不平：“而且四哥特别坏，上次把我和五哥的脸都涂黑了！”
这事胤礽当然知道。
毕竟汗阿玛还笑谈要给胤祐胤祺画幅画像，送回京城给两位太后看看。为了不沦落到那般凄惨的结局，胤祐和胤祺上演了一哭二闹三……好吧，光到第二步就被汗阿玛揪起一人赏了屁股一掌。
也难怪胤祐对胤禛的怨念如此强了。
胤礽心里发笑，面上却是蒙上一层阴影，状似失落的叹了口气：“你四哥说的也是实话，只是二哥听着多少有些不好受罢了。”
胤祐翻过身和胤礽面对面。
他的眼睛红红的，眼眶里聚满了泪水……胤礽心里一咯噔。
这也不至于吧？
他话锋一转：“只是四弟这般反对，就连索额图也反对……总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胤祐不乐意：“哪里孤立无援。”
他握住胤礽的手掌，两人手掌心对着手掌心，炙热的温度仿佛温暖到心口，胤祐哼了一声：“太子哥哥还是弟弟我、还有五哥、还有三哥……咱们可以组成一个反抗四哥大联盟！”
前面胤礽还在高兴。
到后头他就哭笑不得了，什么反抗胤禛大联盟。
胤禛你到底做什么了啊？
胤礽槽多无口，偏偏胤祐还在念叨个没完：“咱们要联合起来，再联合上唔……额娘，佟母妃，再说服汗阿玛，嘿嘿……看四哥以后还怎么欺负我们。”
联合？说服？
胤礽眼神有些恍惚，一道灵光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忽然发现，自己提出的想法有一个致命性的错误。
历史上的改革不在少数，例如王安石变法，其引导者发起者王安石当时已有四十余岁，历经官场二十余年，才断然出手。
王安石变法是无用的吗？
当然不是，他的目的是想要改变宋神宗时期国家积贫积弱的现状，增加对外防御，对内巩固统治的能力，而且效果也非常明显，在此后国库充裕，抑制了贪官污吏，豪强地主的势力，光是变法时期所攒下的国库积蓄，便可以支出超过二十年的朝廷财政。
可是结果呢？
尽管王安石变法的优点不计其数，但是他的结局依然是新法皆废，惨淡落幕。
那如果换做自己？
只怕呈送折子到汗阿玛跟前，汗阿玛只会选择压住。而如果传出去，在朝堂历练短短时期的自己，又有何等能力去压制住朝臣们的不满？就算汗阿玛能够支持自己，只怕也很难抵过百姓们的怨愤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