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碎!”秀秀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紧接着豁然站起,昂头就往外冲。
“站住!你干什么去?”刘是拉住她。
秀秀回头瞪着他,我干什么去?我报仇去!那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只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疼!
“我去教教他怎么做人!”
秀秀语气还算平静,下面埋着一百斤炸药的那种。
刘是瞥了一眼她捏紧的拳头,板着脸哼了一声,“你可是巡按,岂可动用私刑?再说…”刘是语气和缓了些,压低了些,“你就算教了他,恐怕他也没机会改了。”
秀秀瞪了刘是一会儿,眉目间冰霜渐消,“哼!一斩了之,便宜了这小子!”她又捶了桌子一下。
刘是松了手,表情未变,心里偷笑,小非闲聊时跟他讲过,这个巡按大人,一向眼里不揉沙子,有时难免冲动,可是只要以公理晓之,以小宝动之,没有劝不成的,万试万灵。嘿嘿,自家兄弟果然是很了解她。
刘是离开后不久,一名内官携圣旨进了会馆的门。
这一案使不少官员落马,朝内便空出不少官位来,于是这两天大家目光的焦点便集中在了这些空缺上,职位低的想要升迁,位高权重的想壮大自己的势力,于是朝臣之中人心思动,暗涛汹涌。奔走钻营的有之,拉帮结派、排挤倾轧的有之,想借此收礼受贿大捞一笔的也有之。一件朝臣中的丑事丑闻成了不少人眼中口中不可多得、不容错失的机遇。当然这些人眼冒精光说得口沫横飞之时,难免又会顺带提一嘴那个有才无运的新科探花,他文章做得再好又如何呢?命不行啊!秀秀对这些议论置若罔闻,只与刘非静待皇命。
圣旨一到,如忆等女眷要回避,刘非头脑有损,不能像以前那样陪同秀秀了,于是秀秀把传旨官让到内堂,独自一人跪接了圣旨。
过了好一阵后,厅堂内寂静无声。如忆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轻轻把房门推条缝,往里偷偷一瞧,只见传旨官已走了,屋里只剩秀秀一人,她面前的桌上摊着一卷黄绫,可秀秀只是呆呆对着它,很久眼珠都没转一下。
“嗳~人早走了啊,你怎么都不叫我们一声?”如忆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进去,走近秀秀,“哎,皇帝的圣旨里怎么说的?”
秀秀回过神来,“哦,皇上命我去巡视大同府、太原府,即刻动身,不得延误。如忆,我们又要上路咯。”她一边答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把圣旨卷起收在锦盒里了。
“就这些?”如忆歪头看看她,似有疑问。
“你不信啊?那自己看。”秀秀又把圣旨拿出来了,往如忆面前一递。
如忆皱皱鼻子往旁边闪了一下,“嘁,我又不认得字,哪看得懂啊,我是说,除了这个,皇帝没有封赏你什么吗?”她见秀秀皱眉不解地看着她,又补充道:“那个贪腐大案毕竟是你们发现的哎,现在案子结了,也该论功行赏,就算不是头功,不给升官,起码也该…”如忆伸出三根手指一撮,“意思一下嘛!”
秀秀给她逗得一笑,摇摇头:“你呀,真是只记得贼吃肉,不记得贼挨打。你光记着报案有功,忘了前不久我还为刘非的事违抗过圣意啦?这样不赏不罚,不咎既往,我已经觉得很侥幸了。”
“哎哟对对对,我还真忘了,”如忆忙说,“戏上都说伴君如伴虎,甭管谁有什么大功,皇帝都是翻脸无情的。你上次那么大胆,还真是玄哦。我看啊,要不是阿非得了这种病,或许皇帝还不会这样善罢甘休呢。”
秀秀嗯了一声,似乎思索着什么,“所以收拾收拾,我们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如忆答应一声,接着目光流转,环顾四周,叹了口气:“唉,又要上路了,在这儿住了这么久,都差点把它当成家了。”
如忆自到了京城,得空的时候总喜欢出去逛街,逛得一脸满足,还喜欢买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送给这个那个的当礼物,秀秀知道她爱京城的繁华,现在听她话语间充满了惆怅,忽然心生怜意。她走过去轻轻揽住了如忆的肩,柔声道:“这些年要你跟着我东奔西走,居无定所的,真是辛苦你了。”
秀秀接旨时穿的簇新笔挺的官服还没换下来,看着有种英伟的气概,此刻这样凑近了跟她柔声细语地说话,如忆忽然莫名其妙地觉脸上有些发热,她掩饰着捋了捋鬓边垂下的头发,“咳,不客气,你知道就好。”
秀秀接着轻声说:“其实你如果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想要安顿下来,也不是不行呀。嗯…我想或许我们可以在这里买一处小小的宅子,这样,不论人到了哪里,心里总知道有一个地方是能让我们落脚、歇息的。”
如忆蓦地睁大了眼,“你……你说真的?你打算在京城里安家?”
秀秀点点头,“嗯,如果你喜欢。”她放开如忆,思索着踱了两步,回头又冲如忆笑道:“不过皇上命我即刻出发去巡查,公务耽搁不得,所以这件事就需要你留下来操办了。”
如忆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地问:“你…你让我一个人留下来?”
“不,我会分几个家人帮你,还有小宝,他也跟你留在京城。师爷不能再教他了,他也该正正经经地找个学堂上。”
“那…阿非呢?”如忆小心翼翼地瞄向她。
说到刘非,秀秀果然犹豫了,她蹙着眉沉吟半晌,终于决然地道:“他也留下来,这样段神医可以继续给他医治,对他恢复有好处。哦,对了,我看你不如就在刘是大哥家附近物色宅院,这样他们兄弟方便走动,两家也有个照应。”
“啊!那我们都留下来,你岂不是要一个人孤身上路?”如忆叫出来。
这么一设想秀秀也觉得有些凄凉,不过她逞强地装出一个笑来,正要说:没关系,谁让我做了这个巡按呢!忽然门一响,风四娘推开两扇门扉走进来,嚷嚷道:“谁啊?谁要撇开我们一个人上路啊?不行!我不答应!”
秀秀看她大大咧咧,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样子,无奈地抱怨一句:“诶!风四娘,你怎么又在外面偷听别人讲话呢?”
风四娘面不红心不跳地狡辩:“我没有偷听啊,我路过嘛。再说你们不过是做过几年假夫妻,有什么体己话是别人不能听的呢?”
风四娘挑眉挤眼地揶揄她俩,秀秀给她翻了个白眼,不想跟她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风四娘,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