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干嘛呀?我还要喝茶呢。”刘非愣愣的不太愿意,但一手已捏起刚刚放在桌上的扇子。
“茶还烫,喝不得,一会儿我给你端过去。”秀秀轻轻拍了拍刘非的手背,于是刘非顺利地被小宝带走了。
剩下的三个人一边闲聊,一边饮茶解渴,没多会儿,都趴到桌子上了。
祖孙俩对视一眼,缩首蹑足地挨过来,试探着呼唤一声:“客官,客官?”三人像是都睡着了,没人应答。老头大着胆子推了推秀秀的肩,秀秀身子软软地往旁边一歪,露出秀目紧闭的半张脸。他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背忽然不驼了,看着“孙子”贼眉鼠眼地笑起来。
小伙扭头把手拢在嘴边,向着旁边树林子的方向喊道:“少爷——出来吧,成啦!”
老头捅了捅他,“哎,马车里还有两个呢。”
小伙瞭了眼马车,没见有什么动静,满不在乎地说:“一个小孩,一个傻子,怕什么?”
说话间树林里转出两个人,当先一人年纪尚轻,锦衣华服,腰里悬着把镶金嵌玉的宝剑,后面跟着的那人身着劲装,像是个看家护院的武夫。
看着“少爷”匆匆走近,茶摊小伙笑脸迎上去,“少爷,您真是英明神武足智多谋,咱们这次可是大获全胜啦!”,他一边说一边抄了条凳子,往空地一放,还用袖子抹了抹,“少爷,您坐,坐。”
可是那公子并不想坐,他径直走到趴着三个女人的桌子前,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哈哈,都说这个包秀秀有多厉害,看来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居然这么轻易就着了咱们的道,真是令人失望!”说的是失望,可他的声音里全是兴奋和得意。
刚才没抢得头筹的老头赶紧见缝插针地拍马屁,“也不是包秀秀名不副实,是少爷您太厉害了。您想啊,您这一年又有高人指点,又经江湖历练,别说现在只有包秀秀一个,就算她那师爷没傻,两个加一起,也不是您的对手啊!”
锦衣公子听了,更有些飘飘然起来。他身后的武夫皱了皱眉,上前一步低声道:“少爷,这里是官道,恐怕一会儿就会有人经过,还是该速战速决,赶快把这几个人捆起来带走,再处置吧。”
“不必这么麻烦”锦衣公子收起笑容,“杀这几个人用不了多长时间,待我一剑一个送他们上了西天,大家再一起进京城,劫法场救人!”他一边说,一边抽出了佩剑,剑尖直指秀秀后心,恨恨道:“包秀秀,你害我一家深陷囹圄,朝不保夕,就这样死得毫无知觉,倒便宜了你!”说完一挺长剑,狠狠刺下。
剑锋几乎已将刺破秀秀的衣服,忽听一声呼喝,眼前趴伏着的蓝色身影忽然旋身飞起,锦衣公子只觉眼前一花,腕子被人一拧,长剑不知怎么的竟不在自己手里了。他还没反应过来,胸前又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仰面飞了出去,后背着地,摔了个七荤八素。耳边短暂的呼喝声、拳来脚往声、利剑破空声后就是几声“哎呦”,他好不容易扶着要断掉的腰挣扎着要爬起来时,面前寒光一闪,自己的剑尖已指在自己的鼻尖前。
剑身如水,反射着太阳的光,刺目冰凉。
“别动!”
锦衣公子循声向上一看,秀秀长身玉立,衣袂随风,似笑未笑,不怒自威,宛如天神。
他瞧瞧旁边,只见他的保镖保持着一个挥拳的动作,身体却一动不动,显见是被点住了穴道,两个随从都躺在地上,抱头蜷身不住地扭动□□。他们旁边有个圆脸的小孩,手里拿着根棍子蹦蹦跳跳的。
“你们竟敢瞧不起我宝少爷,吃我一棍!”小宝说着又给了他俩一人一下,旁边的保镖也没能幸免。小孩打在屁股上的棍子对他这个练武之人来说构不成什么身体伤害,但侮辱性极强,他立刻涨得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刘非胳膊挽着一卷麻绳立在一边,脸上没什么表情。桌上趴着的那两个女人不知何时也已经站起来了,两人凑在一起,拿着小扇子遮口,交头接耳,指点取笑。
这哪是“大获全胜”?分明是一败涂地!锦衣公子心里哀叹,颓然跌坐回地上。
“喂,你姓什么叫什么?为何行刺本官,还不从实招来?”秀秀手中长剑一转,避开剑锋,用剑脊拍了一下他的肩。
锦衣公子闭上眼,“我已落在你手里,要杀就杀,何必多问?我也不会告诉你。”
秀秀点头一笑,“哦,命悬一线却能忍住不求饶,还像个男人。不过你是非不分善恶不辨,只不过是个强横的糊涂虫罢了。况且你不开口,以为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了吗?”
锦衣公子眼皮颤了颤,咽了口唾沫,依旧不语。
“户部侍郎梁左与地方贪官上下勾结,收受贿赂,贪污粮饷,蒙蔽圣上。被下令抄没家产,满门下狱待判,可偏偏有一个小儿子在外学艺,成了唯一的漏网之鱼。那个小公子叫梁…梁什么着?”秀秀一时想不起,卡了壳。
“梁思齐!”一个声音及时查缺补漏。
“对,就是这个名字!”秀秀一拍脑袋。她全情投入于这个问题,一时竟没留意到这个名字从刘非嘴里说出来有什么不对。
锦衣公子猛地睁开眼,“你,你认得我?”——没想到他竟已名扬天下了!锦衣公子忍不住有点兴奋。
这已经等于自认身份了。秀秀剑花一挽,将长剑收于背后,退了一步,笑吟吟地看着他不回答。
“哦!梁思齐,该叫梁不齐才对,上梁不正下梁歪。”如忆打趣嘲笑。
“老子贪官儿混蛋嘛。”风四娘随声附和。
“好啦!别说其他的了。小宝,拿绳子来,把这些人捆起来送官。”秀秀没有回头,手往后一伸,接过刘非默不作声递上的麻绳,冲梁思齐晃了晃,“你不是要进京城吗?我着人送你一程。不过不是劫法场,是上法场。”
小宝如忆风四娘一起上手,帮着秀秀捆绑犯人,如忆风四娘第一次做这活计,生怕捆得不结实,把几个人缠得跟粽子差不多。梁思齐被她俩一圈圈地往身上绕着绳,忽然扭头咬着牙向秀秀道:“包秀秀!我究竟是哪里被你瞧出破绽的?你告诉我,让我死个明白!”
秀秀刚把他的保镖捆了,一指点在那人身上解了他穴道,听梁思齐问她,扭头道:“破绽嘛,那就很多。比如,山野中的茶棚哪有那么讲究?茶壶也是崭新的,茶叶也是上好的,还放得那么多,真舍得啊!若是小本买卖,他不怕蚀本吗?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富贵公子啊,是真不知世道风俗,民间疾苦。还有…”秀秀忽然一弯腰,把旁边躺在地上那“老头”的花白胡须一把撕了下来,手一扬又扔回他身上,“你眉毛又粗又黑,眼神也还清亮,一看就不是上了年纪的人,为什么要贴这种白胡子啊?啧啧,你这手艺可真是不过关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