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并行的榜眼首先注意到刘非的举动,也勒停了马,纳闷地问了一句:“年兄哪里去?”,刘非脚步未停,侧头向他一拱手,“年兄先请,我随后去赶你们”。他俩这一搭话,前面的状元也发现了后头的状况,也勒转了马头等他,于是,整个巡游的队伍都停了脚步,又于是,秀秀这里忽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小宝见刘非过来,喊着“刘叔叔”的声音更兴奋响亮,刘非笑着抬头冲他招了招手,秀秀却随着他的走近越来越慌,她忽闪着长睫毛拼命冲他使眼色:诶!你搞什么啊?快回去!等到刘非站到了她跟前,她真就把这句话压低了声音说了出来。刘非却如同没听见,在她面前丝毫没有迟疑却又从从容容地跪了下去,向她深深地行了一个礼。这个举动太出乎意料,秀秀脑子一下都炸了,来不及阻止,甚至忘了反应,她懵懵地看着他,直到到他头都要抬起来了,才如梦初醒般,忙不迭地也弯腰还了一个礼。刘非笑吟吟地看着她乱了方寸的样子,似乎挺开心,他似有若无地点了下头,站起来转身又飘然上马而去了。
整个过程不长,刘非始终一语未发,但效果就如凉水迸进了油锅,现场轰然热烈起来。
“哎,这怎么回事儿啊?探花郎为什么要拜那个官儿啊?”
“你不知道啊?那个官儿就是本朝唯一的女巡按,那个探花高中之前是给她当师爷的。”
另一个人插嘴道:“不只给她当师爷,之前还做过她丈夫的师爷呢!”
“对对对对”
“当师爷也用不着行这么大礼啊?”
“可说呢,自己都要当官了,前途不可限量,还对以前的主官这样恭敬谦逊的,也是少有。”
“大概就是因为要卸任自立了,才施了个大礼辞别旧主吧,这是不忘往日提携之恩的意思,唉,这个探花,看来是个重情重义的忠诚之士啊!”
“是啊,难得难得!”
俗世生活往往存在着种种缺憾,因此人们才更中意大团圆的戏码,愿意以一腔善意和热忱去推测、憧憬、传扬忠臣义士节妇烈女等种种完美人物故事的存在,于是如此一幕当街入眼,立刻又有多少感人的场景在脑海中自动补充出来,被圈粉的现场观众都恨不得立马给师爷鼓掌叫好了。
不过也有少数对刘非此举嗤之以鼻的,“哼,男子汉大丈夫,居然甘心雌伏于一个女人之下,真没出息!”
秀秀在一片议论声中逃回了楼上,偏偏小宝扑上来就问:“娘,刘叔叔刚才为什么跪你?”秀秀没好气地道:“鬼知道为什么啊!他发神经病!”如忆只是双手捂着嘴看着她控制不住地笑,秀秀终于被她呕得绷不住脸笑出来,大声招呼众人:“都来坐都来坐,大家热闹起来,开怀畅饮啊——”
“为什么啊?你什么意思?”过后见了刘非,秀秀扯住他袖子追问,刘非眨眨眼一脸无辜,“什么什么意思啊?没什么意思啊,你说你在那跪着,我能就那么若无其事地从你面前打马过去吗?是吧。”
“那有什么啊?你这样很出格欸,当时就让人议论纷纷的。”
“哦?都议论什么了?你跟我说说,”刘非忽然有了兴趣,凑近了问,眼中调笑的意味把秀秀逼得后退一步,“有没有人说……咱俩那样,有点像夫妻对拜?”
“你——去你的啦!”这人现在酷爱在没人的时候把一切正经的话题往歪里带,她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了,红着脸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刘非的笑声在后面追着她:“夫人慢走,我就不远送啦……”
秀秀此刻想起刘非说的话,一阵心虚,生怕乐乐揪着这事问个没完,还好乐乐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很快就转移了话题。秀秀放了心,把自己任上遇到的一些有趣事讲给她听,公主听得一会儿紧张,一会儿义愤,一会儿又开怀大笑,她神往地托着腮叹了口气:“我好羡慕你呀,可以在外面做那么多的事,不比我,天天困在宫里,就像笼中的鸟,缸里的鱼,无聊死了!”
秀秀向着外面一大片湖面一比划,“这么大的地方,还不够你玩啊?”
“地方大有什么用?不过是大一点的水缸。”
秀秀沉吟一阵,忽然有点神秘地笑起来,“其实你想出宫去玩,也不是难事啊。”
“啊?真的吗真的吗?”公主兴奋起来,她朝周围扫视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文必正,你有办法绕开侍卫带我偷偷出去是不是?”
“哎,不是不是”秀秀连忙摆手,“我说的可是一个正大光明能一劳永逸而且太后皇上都会开心并且支持的法子。”
“哦?有这样的好办法吗?你说来听听。”公主怀疑地看着她。
“这个一举多得、完美无缺的办法就是——嫁人啦!公主!哈哈哈~”秀秀见乐乐被吊足了胃口,认真求教倾听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
“啊!你逗我!你太坏了!”安乐公主明白被调侃了,不依不饶地站起来拎着裙子追着她要打。
秀秀怕乐乐的长裙子绊到她自己,离了座并没跑多远,胳膊架住她挥过来的粉拳,赶紧求饶:“哎乐乐,乐乐,是我错了,我不该笑,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
乐乐闹了一阵笑着住了手。她俩也酒足饭饱了,公主命人撤去了酒菜,宫女奉上香茗,两人对着楼外美景,慢慢饮用,十分惬意。
“公主,刚才我虽然是开玩笑,但也是实话,一别四年了,你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没?”
安乐公主不同于一般女子,谈到自己的婚事并不羞涩,反而坦然自得,“上次我偷跑出去虽然受了些苦,不过还是蛮有用的,如今母后和皇兄都答应我,婚事由我自己说了算,我才不要像其他人那样随便找个差不多的就嫁了,我自己的夫君,要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才行。”
“哦~那现在有没有中意的人选呢?”秀秀毕竟也是个女人,谈起这些男婚女嫁儿女私情,也抑制不住自己的一颗八卦心。
“哪有那么容易?那些人一听说我是公主,或者立刻变得毕恭毕敬谨小慎微,或者满脸谄媚拼命巴结,谁知道背后又是什么样的真面目呢?”她轻吁了口气,目光变得有些幽远,“要是结识于患难,相处相知日久生情,那才是真的琴瑟和谐。”
秀秀不知道她又回忆起了四年前的往事,却联想到自己和阿非,于是笑着点头,“这话倒是很对,不过也用不着人人都去患难,茫茫人海……”说到这儿她心里忽然一动,眼睛一转目光狡黠,“事在人为啊,公主……我之前可等了将近有一个时辰,期间有没有哪个饱学之士入了你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