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说，分数线还没出来呢，或许，或许今年D大分数线会降低啊……”秦歌安慰着余鑫诚，但她心里很明白，按照往年的趋势，D大分数线几乎是只高不低。
“还是我太自信了。”余鑫诚低下头，自嘲着笑了一声，“我以为会有奇迹发生的，奇迹哪会那么容易发生在我身上呢？”
秦歌难受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忽然后悔自己不该心心念念要报考D大，后悔给了余鑫诚太大的压力，甚至后悔自己考得这么好。现在结果已经摆在眼前，后悔也已无济于事。那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和去心仪的大学相比，她更不能接受的，是朝夕相对的这些人终将分道扬镳的事实。
“余鑫诚……”秦歌刚想开口，忽然眼前一暗，整个人被拥进一个壮实的怀抱中，她愣了一下，听到余鑫诚抵在她耳后喃喃地说：“答应我一件事吧，不管之后我们去了哪里，一定不要断了联系，不要忘记我……”
玉兰花的香气似有若无的萦绕在周围，秦歌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簇拥着，脑袋晕乎乎得忘记了思考，余鑫诚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又像遥远的回音荡在耳边，她下意识地涨红了脸，心里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下，轻轻地嗯了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鑫诚终于放开了她。昏暗的路灯下，两个人脸颊都是红红的，暧昧的气息在四周涌动。秦歌忽然感到自己心跳得很快，看着余鑫诚直直地望着自己的脸，她一时羞赧地低下了头，手指不知所措地攥住衣角。
余鑫诚出神地望向秦歌，眼神中有太多太多的情绪，热烈的，期盼的，却也有几分胆怯和伤感，他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来，慢慢的，他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了下去，最终只是站了起来，轻声说：“我，我该走了。”
“……好。”秦歌有些意外地抬头望着他，余鑫诚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望向秦歌明亮的眼睛：“秦歌，我……”
“秦秦，你怎么出去了那么久？”背后突然传了熟悉的声音，秦歌和余鑫诚都是一怔，转头望去，秦爸担忧的眼神映入眼帘，见到余鑫诚，他也愣了一下，表情旋即舒展开来：“是鑫诚呀，秦秦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不让鑫诚上楼坐坐呢？对了，你考得怎么样呀？”
“还，还好，那个，我，我不上去了，我先回去了，叔叔再见！”余鑫诚眼神慌乱得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几乎落荒而逃。秦爸奇怪地看着余鑫诚的背影：“这孩子是怎么了？没考好？”
“也不是……”秦歌犹豫了一下，告诉秦爸余鑫诚的分数。秦爸眼神一亮：“考得挺好的呀，这小子，关键时刻还是挺稳当的。”
“是还不错，只是……D大可能悬了。”秦歌还是有些沮丧。
秦爸略微沉吟：“这个分数报D大是可能不太够。但是也是重本的分数了，报个别的好大学不是问题。怎么，他一心想报D大吗？”
秦歌满怀着心事，没再开口。
几天之后，各学校分数线陆续公布了。余鑫诚果然没能达到D大录取分数线，好在他也已经想好了打算报H大。H大也是一流的理工科类大学，同样坐落在S市，而且离D大很近，对余鑫诚来说，虽然不能和秦歌上一所大学，但是离得近一些，又能报自己喜欢的专业，余鑫诚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秦歌顺利地被D大金融系录取，其实早在高考分数出来的那一天，D大和好几个名牌大学招生办就已经给她家打过电话了，各个都开出了相当诱人的条件。秦歌这次高考考了全市第三，省里前十，自然是各大高校争相抢夺的对象，要不是她早已心意已定，这会爸妈还得为到底选哪所学校而伤透脑筋。
但最让秦歌和余鑫诚意外的是，一向成绩不错的竺立竟然高考失利了。他最终选择了出国，和简宁同一个学校。
当初豪言壮语说好了要一起上同一所大学的四人组，终于还是避免不了各奔东西的命运，这样的结局让秦歌多少有些伤感。毕业聚餐那天，大家似乎才真正感受到离别的气息，酒过三巡，不少女孩子都哭了，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班主任也红了眼眶。
高三毕业的那个漫长的暑假，秦歌过得甚是百无聊赖。余鑫诚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始上驾校，竺立和简宁终日奔波在外教课和留学中介之间，忙着打点出国事项，袁晓则参加了D大提前招生组织的夏令营。一时间，大家都有了自己忙碌的目标，只剩下秦歌一个闲人。
袁晓听说了竺立出国的事情，似乎也没有十分意外，只说是个人选择，再听不出更多的情绪。秦歌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她：“你和竺立的关系，现在怎么样了？”
“都过去了那么久，现在只是朋友了。”袁晓笑了笑。
秦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袁晓又问她：“对了，竺立这次是一个人出国吗？”
“额……”秦歌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跟他一起去的好像还有个他们班的女生，叫简宁。”
“简宁？”袁晓语气似乎迟疑了一下，似乎在回想什么，“你见过她吗？”
“见过两次。”秦歌说，“长得挺清秀，文文静静的一个女生，我有听余鑫诚说过一些关于她的事情，似乎……似乎和竺立有关系。”
“嗯，我以前似乎听竺立提起过，看来，他还是过不去那件事情……”袁晓微微叹息。
“其实，说起来，竺立也实在无辜，他是负疚感太重了。”秦歌也不禁伤感。
“是啊，毕竟对女孩子来说，□□这种事情真的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什……什么？？□□？？！”秦歌大惊失色。
“对啊……”袁晓的语气也变得惊愕，“你不知道吗？简宁她是……哎，这种事情，对女生来说，真的是太残忍了……”
秦歌攥着电话，呆若木鸡。她完全没想到，看似柔弱的简宁，竟然经历过这样可怕的事情，看来余鑫诚之前听到的被打了一顿，只是对外委婉的说辞。她也终于明白了之前竺立眉宇间那片挥之不去的忧郁气息，起先她只以为是因为袁晓，现在想来，或许更多的是因为简宁，这个因为他身心重创的女孩子，更让他觉得愧疚，也或许，就是因为这分愧疚，影响了他的高考。
原本秦歌对竺立的选择还颇有微词，觉得他一声不吭就出国，背弃了四人的约定有些不仗义，刻意冷落了竺立许久，现在也完全理解了他的处境，还主动帮着竺立和简宁查机票，做攻略。当然，这件事情她没有跟余鑫诚说，毕竟是女孩子的私事，若是换做她，也必然是不想被其他人知晓的，不然日后再见面也会尴尬难堪。
一晃就到八月底，离报到的日子越来越近。秦歌本想约了余鑫诚一起订票去S市，谁知余鑫诚正忙着要考大路，每天都要练车，根本走不开，加上H大开学比D大晚了快半个月，秦歌只能一个人收拾东西，定了去S市的机票。好在袁晓早就跟她约好来接她，到时候两个人一起去。
除了父母，来机场送行的只有竺立和简宁，余鑫诚竟然连送行的时间都抽不出身，秦歌心里暗骂这家伙不厚道，在父母一声声叮嘱中，一步三回头的过了安检口，登上去往S市的飞机。
窗外大片大片的云团逐渐变得浅淡，随着目的地渐近，视线越发开阔，依稀可见地面星罗棋布的道路楼宇，秦歌望着窗外出神，想着上次来S市的情景，那时候，她，竺立，余鑫诚几个人一路欢声笑语，真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一晃两年过去，这次心境和从前相比，已是全然不同。
飞机落地，秦歌回过神，随众人一起起身，准备取下头顶的行李箱，突然，一双大手抢先她一步，利落地抓住行李箱手柄。她惊愕地抬头望去，身后那张熟悉的笑的一脸无辜的脸，不是余鑫诚又能是谁？
第34章 向背万态随低昂
“你怎么在这？！”秦歌惊讶地叫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周围人纷纷好奇地看向她，秦歌面色绯红，尴尬地压低声音问余鑫诚：“你不是这两天说要考驾照吗？”
余鑫诚一手扶稳了行李箱，另一只手从口袋掏出驾照，伸到她眼前晃了晃，笑得一脸得意：“前两天就考完了。”天知道他是怎样费尽心思，软磨硬泡才说服了教练让他提前考完，一拿到驾照就赶紧订机票收拾行李，这才赶上了和秦歌一班的飞机。
“你！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呀！”秦歌又是惊喜又是嗔怪，难怪机场送行都不见她的人影，这家伙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嘲笑她一脸失落怅然的模样呢，想到这里，秦歌忍不住狠狠锤了余鑫诚一拳：“故意耍我是吧？”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余鑫诚笑嘻嘻地挨了这一锤，一只手自然而然伸过来就要揽住了秦歌的脖子，“我家徒弟不远千里来求学，做师父的怎么能不一路护送？”
秦歌身子一歪，余鑫诚的手扑了个空：“话别说这么好听！你们学校这会儿还没开学呢，这几天你住哪里呀？”
余鑫诚猛然站住，一拍脑门后悔不迭：“我就说，好像有什么事给忘了！”他看向秦歌，眼神里面带了几分恳求和调侃：“好徒弟，你可不能对师父见死不救呀，要不，你把我带去D大宿舍先住几天？”
“你？！”秦歌看着他哭笑不得，“有你这么一头猩猩在，你让我们女生宿舍其他人怎么住呀？”
“那我不管，我可是为了你才提前来的，你得对我负责任！”
“那是你一厢情愿，再说了，你之前还骗我说要考试，这是对你的惩罚。”
两个人吵吵嚷嚷地走到出口，一眼就看到冲着他们拼命挥手的袁晓了。袁晓看到他们已是乐不可支：“老远就听到有人斗嘴的声音，果然是你们，你们俩可真是欢喜冤家呀！”
秦歌尖叫着抱住袁晓，两个女孩子又笑又跳地抱了好一会儿，秦歌才笑嘻嘻斜睨一眼旁边略有些局促不安的余鑫诚：“欢喜谈不上，这是我的冤家，你都不知道，这家伙瞒着我悄悄买了同一航班跟过来，结果他们学校开学还早呢，他都没想过这几天住哪里！”
“啊？”袁晓吃惊地瞪圆了眼睛，“这可怎么办？要不，我跟我妈说一下，这几天住在我们家吧？”
“不用不用，怎么好意思麻烦阿姨，我去学校附近随便定个宾馆住几天就好了。”余鑫诚不好意思得连连摆手，旋即斜睨着秦歌摆出一脸委屈状，“还是袁袁姐对我好，不像某些人，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三个人一路吵嚷谈笑着就到了D大，办完报到手续，到宿舍安置了行李，秦歌和袁晓便陪着余鑫诚去学校附近找宾馆，谁料现在正是开学季，宾馆爆满，问了一大圈下来都没有空房。幸好袁晓之前参加夏令营的时候认识了几个热心的学长，在他们的帮助下，余鑫诚终于在D大校内招待所找到了安顿之地。
到晚上开新生大会时，秦歌才明白D大开学早的原因，是让她们第二天就要开始为期20天的军训。以前高中刚开学的时候倒也军训过，但只是短短5天而已。现在一下子要经历近三周的严苛训练，对这些高考之后自由散漫了几个月的大一新生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一时间操场上哀嚎一片。
再怎么不情愿，随着第二天五点半的一声哨响，军训还是正式拉开帷幕了。众人睡眼惺忪地穿上军训服，秦歌忽然发现自己昨晚放在椅子上的腰带不知道去哪里了，眼看着宽阔肥大的裤腰，她急中生智，找了一根塑料绳当腰带，勉强穿好了衣服，匆匆忙忙跑下楼集合。
军训第一项内容便是绕着操场跑五圈，女生们一听无不骇然，400米一圈的操场，五圈下来就是2000米，但是看着面无表情气势威严的教官，大家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跑，虽然才早上八点，阳光已经晃得人眼睛都看不清，没多久就有女生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瘫软下来。
两圈下来，秦歌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冲到女生中第一个了，她暗自庆幸自己从小身体素质还不错，高中在篮球社里集训跑跳，强度也不逊于现在，绕着操场五圈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她只感觉自己身体越发轻盈，甚至还一下子超越了好几个男生，正感觉良好，忽然觉得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大窘，不知什么时候，被她当腰带的塑料绳竟然散开了，宽大的裤子软软地垂下来，幸亏上衣长，不然差点就走光了。
这可真是太尴尬！秦歌连忙抓紧裤边，眼瞅着旁边不断有从她身边跑过去的同学，有人似乎已经觉察到她的异样，不时扭头看她，这时候停下来再系上腰带实在是太丢人了。秦歌狠狠心，索性一只手抓住绳子，一边以一种奇异的姿势继续往前跑去。
好不容易别扭着跑完全程，秦歌顾不得满头的汗水和长时间跑步之后喉咙里隐隐的血腥味，匆忙找了个相对偏僻的角落，看看四下无人，边背过身一边紧张地系着绳子，一边暗自懊恼。突然间，她的肩膀被谁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吓得跳了出去，转身一看，是个眉目清秀，看上去有些眼熟的男生，似乎是刚刚一起跑步的班里同学。
那男生看她吓了一跳，也愣了一下，旋即明朗地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我叫孙旭杨，也是金融系的。你刚刚跑得很快啊，很少看到女生有你这么好的体力。”
“啊……”秦歌被吓了这一遭，手上还攥着绳子，一时呆呆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孙旭杨注意到她的异样，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脸上霎时染上了红晕：“你……”
秦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背过身：“你……你别看！”只是自己低头一看，差点哭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怎么的，那绳子竟然被她松松的打了个死结，不但系不上裤子，而且怎么都解不开了。
“你……你有没有带剪刀？”秦歌声音近乎带了哭腔。
“剪刀？谁军训会带剪刀啊？”孙旭杨不由觉得好笑。远远听到教练已经在吹集合的哨声，看了眼仍旧背对着他，双肩紧张着微微颤抖的秦歌，大致猜到了发生什么事，他犹豫了一下，蹲下身迅速抽出自己一只脚上的鞋带抛给秦歌，“不介意的话，这个给你用吧。”
“这……”秦歌脸瞬间潮红，错愕地回头望着他，孙旭杨不以为然地回头看了一眼，边往回走边冲她招手：“快点，要集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