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莲花,也就你吃他这一套,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莲花听不明白小姐說的啥意思?在她眼里,少爷聪明过人,怎么在小姐眼里的少爷,跟自己想的不一样了呢?
这回,冬生乘机接过话茬“也不知是誰,动不动就我们家少爷,我们家少爷的,说着也不害臊。”把个莲花急得追着冬生就捶,你可知道,冬生是扛着箱子的,跑不了多少路,只得放下箱子,大口喘着气,作了个揖“行了,姑奶奶,我认错还不行吗?
“莲花,快别闹了,本是你冒犯冬生在先,怎么,还不许人家抓你小辫子,?我们还是快些到家要紧。”
见小姐发话了,莲花只能作罢,再不敢纠缠。群芳看着他俩打打闹闹,反倒不觉得生分,心情舒畅了许多。他俩从小就在霍府和群芳一起长大,他们的长辈早在群芳爷爷那辈时就在霍府干活。因此,明为主仆身份,实际上与兄弟姐妹相差无几。想着在外生活,被禁锢在循规蹈矩的条条框框里,累的是心,馈乏的是精神寄托。回到了家,压抑的心得到了释放,她不用畏首畏尾,甚至感到空气都是甜的。
上了马路,尽管冬生坚持說他扛箱子到家没问题,但群芳还是雇了两辆黄包车,说钱不够,到家给。她家在宁波城的海曙区,离码头还是比较远的。在回家经过的葯行街上,有着她家的葯铺,名号“顺昌葯行”,最早有爷爷经营,后传给群芳她爸,如今,已有弟弟群溢继承,管事。她爸已不再天天上班,但隔三差五的会去店里坐堂。这些年来生意不错。
而在当时,这条街上类似的葯铺,大大小小差不多有五十多家。那时还流传着一句:“不管伤风咳嗽,葯行街上走一走”之說。可见葯行生意在宁波做的是风声水起,十分兴隆!同时也承载了葯行街久负盛名的历史使命。更是当时宁波经济繁荣稳定的标牌。
下午的葯行街相对来说远没有上午闹猛,那些有空逛街的主顾,一般都在上午光临,下午这个点,要么在打中觉,要么在打麻将。因而黄包车一路畅行无阻。
快到顺昌葯行时,群芳他们早就看到店铺门口并排站着三个小伙,挥着双手和他们打招呼:“欢迎小姐回家”,领头的自然是群溢,小群芳三岁的弟弟,另两个分别是伙计罗斌和满屯。不用說,这准是群溢的点子,他就是个乐天派。
莲花似乎特别兴奋,不住地叫着:师傅,停下车。车子一停下,莲花跳下车,就要拉群芳下去,可群芳并未理会,对着弟弟说:“群溢,要是妈没事的话,我明天会过来。”
“好!姐,我可盼着你亲临店铺指导,咱可就真成了名副其实的芳香四溢了!”群溢呵呵呵地笑着道。
“你啊,还是这么贫。我能指导你什么?我呀是监督你来了,看你是不是和爸一样诚信做生意。”群芳也打趣着說。然后,笑对俩位伙计說:“俩位,谢谢!辛苦了!”接着吩咐拉车的”师傅,继续走。”
这下莲花急了:“小姐,小姐等等我呀。”群芳才又吩咐车停下:“我看,干脆调你去葯行算了。你呀,在家里保不齐也心不在焉的”?。
“小姐英明!”冬生坐另一辆车从旁超过插话道。莲花上了车,有些尴尬地辩解道:“我以为小姐要去葯铺呢?”
“你以为,我說过要去葯铺吗?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我心里着急,想尽快见到我娘,你不知道吗?”
“小姐,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注意。”莲花低下了头。
“好了,我也不是怪你,以后多用点心就是了。”说话间,车子已到家门口了,三人赶忙下了车,张妈早已在门口迎接:“小姐,一路辛苦,饿了吧,快洗手吃饭吧。”
冬生忙着把箱子放到小姐房中,群芳哪顾得吃饭,三步并作两步地即往母亲房中奔去。
亲情暖意
推开房门,见母亲靠在床背,父亲正端着碗,给母亲喂着汤药。
母亲面容苍白,消瘦无力,群芳心疼不已,一个“娘”字刚喊出口,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芳儿。来,坐下。”见到群芳,母亲心内欢喜。聪慧、懂事的女儿素来是她的骄傲!她见女儿伤心的样子,心中不忍,硬撑着身子拉起女儿的手:“芳儿,娘吓到你了阿?”说完又咳了几声。
“孩子,娘一定争取好起来,这样可看着我女儿长大,看着她出嫁,咳……咳……咳咳……
“素芹,少说话,你的喉咙,气管还处于明感期,不宜刺激。”霍长青对待妻子一向很耐心。
“娘,爸是你的私人医生,他的话得听啊!好好养着,女儿陪你。爸,你也累了,早些歇息着去吧。”
“芳儿,我去把莲花叫来伺候着,这一路上你也累了,不要耽误了你休息。爸去药行一趟即回来。”
“笃……笃……笃……太太,是我张妈,给你端莲子羹来了。”外面厨娘张妈敲门,霍老爷将门打开,张妈放下盛羹的陶瓷盅,回头叮嘱群芳:“小姐,先吃饭吧,汤都凉了,我给你热热去。”
“对,群芳,看!你一回来,把全家欢乐的气氛都调动起来了。爸爸谢谢你!这莲子羹可凉一凉让你妈喝下,你先吃饭去吧。爸去去就回。”霍老
爷霍长青是个老实本份,重情重义之人,自妻子病倒后,脸上几乎没有了笑容。
“爸,你放心,有我呢,我年轻没事。”群芳注意到爸爸身体远不如以前了,不难想象这个霍家的顶梁柱,一边操心着店里的生意,一边担忧着妻子的病情,心里负担该有多重啊!
入夜,整个霍府静悄悄的。太太生着病人人都很识趣,因而显得份外安静。这一夜由群芳陪着。府中大小人等,心都沉稳了许多。
为了让母亲散散心,群芳回忆起他和弟弟小时候有趣的往事。这些在当时不起眼的事儿,在经历了岁月的沉淀后,即成了心中永远的珍藏。
“娘,你可记得,有一次群溢淘气,和我闹着玩,偷偷地把他喜欢养着的“洋虫”,那种还未蜕变成硬壳的软体幼虫,拿出两条来放在我的手套里,全家人都知道我特别害怕这个,把我吓得哇哇大哭,晚饭都没吃得下。”
“记得,记得!为这事,群溢还挨了你爸一顿打呢。”
“嗯,弟弟小时候可调皮了。对,还有一次,记得特清楚,他兴致勃勃地爬上竹梯去採咱厨房屋顶上碧绿的葫芦,不料,下梯速度太快,脚下一滑,不小心踩了个空,幸好所剩梯级不多,摔得不重。又被爸训了一通。过后,他跟我说,姐,其实,那葫芦是我准备在你生日那天送你的礼物,你说过,葫芦颜色葱绿,样子很特别,象个胖乎乎的不倒翁,顶部缠着弯弯曲曲的藤。好可爱!我就知道你喜欢!啊呀,当时说得我挺感动的。然后,我俩一起把那大大小小七、八个葫芦都涂上了不同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的色彩,可漂亮了。”
“嗯,这个娘自然没忘,那葫芦现在还在厨房里挂着呢!” 说着,说着,不约而同娘俩都笑开了。隔一小会儿,只听得娘说:“芳儿,娘和你说点事儿。去打开那个抽屉,里面有两块花绸布包着的盒子。拿出来。”娘指着衣柜中间那抽屉说。
群芳安娘吩咐,从抽屉里取出两只绸布包来交给了娘。
“孩子,这是我和你爸为你们的婚事准备的,你们姐弟俩一人一份。你是老大,我和你爸说好了,先尽着你挑。”
可是这两包绸布盒子,有着明显的大小,娘先让我挑,是不是有着什么特殊的用意呢?群芳这样想着。再说,自己是家中的老大,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自己应该让着弟弟,这钱财乃身外之物,又怎能比得了姐弟俩之间的感情。
“娘,我又不出嫁,干嘛让我挑,等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我要娘亲手交给我。娘,咱不提这事儿,先把这安放好了,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娘你放心,我和群溢一定会相互照应的。“
听得群芳说得中肯,母亲自然放宽了心。孩子长大了,懂事儿了。霍太太脸上浮现出由心底绽放的花朵。群芳坦然的态度,让作为娘的她暗自责备自己太心急了,对以后姐弟俩能不能相互谦让,会不会计较得失操着心,显然是多余的。
这群芳呢,毕竟年轻,只看出了绸布包大小的端倪,却未能体会得了身为父母的舔犊之情。绸布包大小,并不代表孰轻?孰重?手心手背都是肉,尽量做到平分秋色,才是做父母的良苦用心。
时间过的好快,娘儿俩说了好多体己话。母亲说很久未这样开心了。群芳自然能从母亲舒展的面容里,感受到了她宽慰的心情。群芳紧绷的心弦也稍稍放松了些。
这一夜,是母亲得病以来,睡得最好的一夜。
清晨,母亲止不住的咳嗽声惊醒了群芳的梦境。她梦到母亲直往山崖边狂奔,而自己始终追不上,故急切地高喊“娘!娘快回来……”呼唤声声入
耳。把自己都惊醒了。母亲正轻轻地捋着她的发丝,她一阵心酸情不自禁地环抱着母亲不忍放手,好害怕,梦中母亲离自己远去的情景会在现实中出现似的。
“咳,咳咳……孩子你怎么了?”母亲关切地问。
“娘,芳儿希望和爹娘一辈子不分开。”
群芳抬起忧郁的眼神望着娘。
“傻孩子,娘明白你的意思。可人的寿命都是有定数的。咳,咳……要是娘真到了归西的那一天,答应娘照顾好你爸,关心着点群溢,好好生活下去。”娘说完又咳了一阵。
“娘,快别说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娘知道这病遭罪,烧钱,幸好我们家用药还方便,要不然,娘恐怕已不在人世了……咳…咳。”
群芳听着,不觉眼圈红了。此时,莲花进房来伺候洗漱,群芳陪母亲一起用了早点。由于心情好,母亲喝了半碗小米粥,霍老板和群溢也在上班前过来探望。
服药后,坐了会儿,母亲累了,莲花伺候着躺下了。母亲心脏在染风寒后更难受了,群芳打算就这样静静地坐着陪着母亲,也不知这样的光景还能持续多久?
想起以往回来度假,不是自顾自拉琴练习,就是和发小或大学同学相约,与家人们更是聚少离多,远没有珍惜和母亲相伴的时间。现在想想,懊悔莫及……,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陪着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希望能作些弥补,不要有任何干扰。沉静中,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母亲健在时忙碌的身影,以及小时候母亲哄自己睡觉时唱“摇篮曲”的情景,顿觉的一股热乎乎的暖流从心底涌出——
少顷,隐约听得有人大声说话的声音。群芳伸长耳朵,仔细辨别,心想:“什么情况?忽有前厅传来呼叫她的声音:“小姐,小姐,药行出事了。”听得药行出事,群芳忙带好房门走了出来。
“怎么了?慢慢说。”
“罗斌刚才打电话来说老爷中午不回了。饭在店堂吃。有人蓄意闹事,老爷很生气,少爷正跟那几个人理论着呢?”
“冬生,你说话轻声点,太太病着呢?”
张妈从厨房出来特意叮嘱,心想,这孩子毕竟年轻,毛手毛脚的。
群芳对着张妈点点头。即拉着冬生蹑手蹑脚走远了问:“他们有几个人?”
“听罗斌说好像俩三个人,都不是善茬。”
听得药铺有麻烦事,群芳心疼父亲,想自己不得不管,在吩咐完莲花侍奉好太太后,想着昨日还答应群溢来着,决定去药铺一趟。
“冬生,门口拦辆车,我去药铺一趟。”
她急于想知道,药铺到底招惹到什么
事了?
“小姐,用不用我同去?万一那边有个突发情况,也可多个人应付啊!”
“不用,家里就只剩下女人了,还差不多都是老弱病残了,你留下,要是药铺真有突发情况,电话打过来,你立即赶过去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群芳想:不就出了点纠纷吗?能有什么大事?。
不堪凌辱
这小暑未到,气温可不低。一早穿上的裙子早已汗津津的了。前胸贴后背的感觉如芒在背。群芳急忙找了件花样素净的旗袍换上。坐上黄包车,一路催促车夫快着点来到了葯行街。
一大早,街上熙熙攘攘的,五花八门啥都不缺。车多,人多,小商小贩也多。远远望去,自家——顺昌葯行——门口,挤着一大堆人,声音嘈杂,有高有低,好傢伙,不会真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吧。看来,这大门是挤不进去了。
“师傅,咱从旁边小路绕过去。”车子在后门口停下。群芳刚踏进后门,,霍老板立即拉她坐下,气愤地讲述了早上发生的事,說这个人一进门就找茬,还在大门口蛊惑人心,乃至脏话连篇,不堪入耳。
“起因竞是诬陷我们葯行出售的玉竹,川贝是假货。还把带来的那包葯拆开给大家看,果然包藏祸心。里边的玉竹、川贝的确不是真路子,这明显是掉了包了。可这冤枉官司我们能吃进吗?,这明摆着是故意插了我们拦腰一刀啊!”
”真它妈想抽这缺德的一大嘴巴子。”霍老板一向持重讲理,从不骂人。今儿个没忍住。
“那,爸,我们想出什么对策来了吗?,再这么下去,我们家生意明显受损啊!不仅如此,最关键的是声誉,咱祖上传下的诚意美德可不能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给毀了。”群芳激愤得脸都红了。
她爸告诉她说“刚才群溢好說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都无济于事,看样子怕是存心来敲竹杠的。”
“走,爸,去前厅,听听群溢他们对付的怎么样了。”
爷儿俩来到大门口营业厅,看架势,挑事儿的人并未有所收敛,反倒越发嚣张!有两个人甚至野蛮地踢倒了店堂内的櫈子,叉腰蹬腿的,完全是一副打架的阵势,群溢,罗斌,满屯三人围成一小圈,以守防攻,以免吃大亏。
3 群芳一看,晓得碰上不讲理的流氓了,对付这种人,光讲理不行啊!还不把你当软柿子捏啊!她和父亲商量起新的对策来。
”爸爸,对付这种无赖,你跟他讲道理全是白费力气,软的硬的都未必平息得了。这种人完全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主,因此只能以智慧取胜。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只有抓住他的软肋,让他找不到北,方能克敌制胜!”群芳思来想去,决定就这么干!她的想法得到了她爸的认可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