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昱柏先起了一段戏腔：“何为班主任？”
宋曦立刻接戏：“年老，褶皱，事贼多。”
刘昱柏：“可否具体？”
宋曦：“拍桌，压堂，声特大。”
刘昱柏：“可否再具体……”
孟烨：“在你身后。”
宋曦：“……”
给我一张过去的CD，我就一直能在坟头蹦迪。
可能初三过的格外快，一转眼已经结束了两次模拟考试，离上战场还有两个月。有想法的孩子已经在畅想未来，要考什么学校，去多大的城市，赚多少的钱。
他们年轻，他们有无限的可能。
而宋曦对上什么学校，考怎样的分数，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她聪明脑子好，很多时候耍耍小聪明就能考的比太多人都要优秀了。
随遇而安，是她一向的准则。
孟烨看在眼里，不知道说什么来告诉她，她的成绩最近一直在下滑，这样下去她会有考不上省重点的危机。只能每次都尽力提点她好好学习，认真听讲。宋曦没有看出来孟烨的有口难言，她还是那个开朗的所有老师都头疼的皮猴子。
三模结束后，蝉鸣渐重，中考箭在弦上。
刘昱柏在课间拽着宋曦聊人生聊理想：“曦哥，你以后想去哪个城市呢？”
宋曦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懵。
城市啊……
她笑起来，要不是刘昱柏问她，可能她都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不过，认真思考一下……宋曦的眼睛里慢慢染上了带着闪烁的向往，口气坚定：“北京吧，我想去祖国的心脏看看。”
刘白白深知自己的成绩和宋曦差了一个筋斗云那么远，却还摆出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那说定了，我继承家业之后，我也去北京发展，咱们到时候还能在一起玩。”
宋曦伸出手：“那我们一言为定。”
刘昱柏：“一言为定。”
在一边看着的丁菱也把手交了出去：“一言为定。”
三只手在夕阳下拍在一起，三个人一起笑出来。这时候的诺言赤诚又热烈，他们满怀着希望，奔向虽然未知，但是有希望的未来。
中考结束之后，成绩也出的很快，似乎不想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时间，又催促着他们赶快开始下一段旅程。
刘昱柏自然是有学上就是万事大吉，拿着四百多分的成绩，开开心心进了高中大门。
丁菱一直中游水平，正常发挥的她也踏进了心仪的高中。
严旌超常发挥，直接进到了比省重点差一点的市重点，还是实验班。
孟烨则是没带头去考试也能进的省重点。
而宋曦……
发挥失常，堪堪迈进了市重点的大门。
改变
对于宋曦的中考结果，可能知道的都会感到震惊，能淡定地表示“正常”的异类，应该只有孟烨。而且他还成功阻止了严旌想去安慰“他亲爱的曦哥”这样愚蠢的想法，让他等着开学再和“他亲爱的曦哥”想见。
刘昱柏和丁菱也按住了想去见宋曦的动作，安静的等待着宋曦的召唤。
不得不说，宋曦发挥失常这件事，宋爸爸宋妈妈其实真的没有什么要责怪的想法。他们深深了解自己的孩子，知道她活泼好动三分钟热度的性子，让她静心坐下来学个习，能累死她了。要不怎么会特意邀请孟烨来家里吃饭以示深深的感激呢？
虽然说宋曦有百般的不好，可她有一个优点，就是会思考。宋爸爸从小就告诉她，要明得失，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所以每次遇到问题，她都会消沉几天再恢复生龙活虎。这次宋曦在看到成绩之后的平静，和同学来家里或是约出去玩的正常，都显示着她非常不对劲。
宋爸爸看在眼里，没有揭穿她，在她去新学校交学费回来的那个下午，宋爸爸和宋妈妈一合计，后者表示“谈心我不在行你上吧不过我可以出谈心的资金”，前者便搓搓手披挂上阵。
宋爸爸请了假，在家里等宋曦回来。
宋爸爸：“小曦，去洗个手，爸爸买了你喜欢的鸭脚鸭舌鸭脖子，快来吃。”
宋曦在门口稍稍顿了一下，应声去洗手。
“爸，有事和我说吧。”
宋爸爸点头：“是，咱父女两个聊聊。”
宋曦知道自己的不对劲肯定让爸爸发现了，老妈工作忙，对她一直都是放养的态度。今天老爸正正经经坐在这，明显就是必须说别想跑的意思。
宋曦没有拿鸭脖子，盘腿上了沙发，摆出了一副愿意谈心的架势，头低低的，恨不得扎进裤子里：“我……其实没有伤心事。”
宋爸爸一脸“没有就见鬼了”地看着她。
宋曦勉强又敷衍地冲着自家老爸笑了一下：“就是这次考试让我重新认识自己，有点失望。”宋曦摆弄着衣角，声音平淡的好像说的是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怎么说呢……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他们背一学期的书，我看一星期就能考的比他们好；他们拼命想考进的百人榜，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掉出去过，所以吧，我总觉得这个东西，不管我想不想要，都会先属于我，至于要不要是我决定的事，看我乐意不乐意要。”
“但是中考的成绩告诉我，我错的很彻底。你不努力得来的都是运气，它愿意来就来，不愿意都不会和你打招呼就走，我根本留不住。我从来都不是我想象的那种不一样的人，我就是个普通人，还是个从不努力的普通人。”
“不努力就会失败，不学习就会被丢下，不用心就会失去……这才是真实的我，我一直都是在高估我自己，一直都盲目地以为自己站在山顶，其实我站在山顶的一口井里，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
宋爸爸看着把自己贬低的一无是处的女儿，问：“那你都这么普通了，打算怎么办呢？”
宋曦理所应当地看着爸爸：“就……付出行动呗，在原地自怨自艾没什么用，虽然说努力不一定会成功，可不努力一定不会成功，在我下次失败的时候，我想我不会像这次这样遗憾后悔，至少我能知道我的问题出在哪里，而不是困在沉默成本的想法里出不去。”
“而且……”她磕巴了一下：“我想试试全力以赴是什么感觉。”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全力以赴的人，见过全力以赴的样子。
好像她记忆里的样子还挺不赖的。
宋爸爸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小曦长大了，想的很明白，爸爸放心了。认清平凡是走向不凡的第一步，爸爸相信你。小曦，不管你怎么看自己，你都是爸爸最好的女儿。”
宋曦知道爸爸工作也很忙，宋爸爸又简单说了两句就又去工作了。宋曦坐在原地，看着爸爸进到书房的身影完全消失，才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住喉咙里的声音，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她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哭过了，就当是为过去的自己践行。
沉默的哭泣持续了一会，一直到宋曦哭够了，把桌子上的鸭货一扫而空，冲个澡就进屋睡觉了。
明天起来，还是一条好汉。
市重点先是按成绩简单分了平行班和实验班，半年之后才分文理，严旌懵懵登登进了实验班，宋曦则被分在了平行三班。
谁都想不到，他们两个最后进了一所学校，五楼的实验班和四楼的三班还离得不远，严旌是看着一班ctrl+v过来的和孟烨一模一样就是没有自己家儿子好看的冷脸，郁闷的要死，赶紧去讨好他亲爱的曦哥。摇头摆尾地想和宋曦做个饭友一起吃饭，打饭先给你，爱吃的都归你等一系列说辞都被宋曦痛快的“好呀”堵在了声带里。
为什么还是会觉得有点噎得慌？
然后，严旌就发现了宋曦的变化。
她不像从前那样皮的断腿，上课听的很认真，笔记也整齐的让人瞠目。
她不像从前那样压着上课铃声冲进教室，每天几乎和他一样早，站在走廊里默默背诵单词。
她不像从前那样抱着推理小说不放手，那些小说好像都被她锁紧了不知名的地方，再也没出现过。
她不像从前那样长袖善舞，和所有人都打成一片，班级里的她就没主动和谁说过话，她经常是沉默地坐在位子上看着窗外。
她不像从前那样把心情挂在脸上，更多的是对什么都不关心的平淡。
严旌没有问，宋曦也没有打算开口讲，可在面对严旌的时候，她多多少少还有从前的影子。还会生动活泼地笑，肆无忌惮地闹，嚣张恣意地怼……
这让严旌开心的同时，又有些难过。
他怎么能从宋曦身上看出孟烨的样子呢？这两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怎么会越来越像呢？
宋曦不知道她越来越像曾经让她恨之入骨的同桌，她只是简单的在追逐着心里的影子，期待着自己能做到更好，再好一点。她想证明自己真的没有想的那么不堪。宋曦认真起来，其实进步很快，在班级的名次再不是从前那样摇摇欲坠的第二，而是稳稳当当的第一。成绩也不再是过山车一样的忽上忽下，而是稳的令人瞠目。
在文理分班前，严旌问她想选什么，宋曦都没怎么想就直接回答：“文。”
严旌有些失望：“为什么不选理呢？我要选理，咱俩不能一个班了。”
宋曦咽下一口肉，潇洒摆摆筷子：“我要用文科走天下，理想远大。咱们就隔壁班吧，五楼见。”
五楼，是两个文科实验班，两个理科实验班。严旌一开始还觉得宋曦是在开玩笑，这人现在稳稳的学什么都能上五楼，可自己就不一定了。
然后，就开始了噩梦般的一周复习生活，其地狱程度堪比曾经每一个孟烨给他开小灶的期末。
一周后，宋曦果然搬着书上了五楼，严旌也没有掉出去，留在五楼欢迎她。
胜利会师。
有一个改头换面发愤图强学到癫狂的朋友，严旌也开始认真学习。从这一天开始，早上每逢一三五，宋曦给严旌带早饭，二四六就是严旌给宋曦带。两人早上站在不同的窗口背单词，中午文一实验班老师不压堂放的早，理二实验班的门口就会站着一个长头发姑娘，手里捧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等着严旌下课。
高中的流言比初中传的还要疯狂，严旌虽然在理二实验成绩平平，耐不住宋曦是文一的大神，更兼蹿起来的身高，看上去白皙又疏离的长相，一头长发梳着利落的马尾。
真的挺招人。
这件事宋曦没有意识到，她现在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没有半点这方面的想法。更不要说严旌从小到大身边都有个招风的儿子，他也不是受不了在旋涡中心做主角的人，因此也平淡的很。
看着两个人这样不遮不掩的态度，“死猪不怕开水烫”和“身正不怕影子斜”两派持不同观点，可这依旧给广大男同胞透漏出一点讯息。
宋曦在一个正常的中午，等待严旌放课的过程中，突然被一个陌生的男生塞了一个信封。宋曦被电了一样下意识就想缩手，又觉得好像不太礼貌，只能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
刚出来碰见这一幕的严旌听见这一句灵魂发问简直想给她跪下了。大哥，你这问题就好像让这位男生在这里脱光了跳裸舞你知道吗？
不过这个人流量……
严旌闭了闭眼，好像宋曦问不问都和跳裸舞没区别，是他着相了。
塞情书的男生满脸通红：“……那个……我不着急……你慢慢想……”
宋曦一头一脸都是黑人问号：“？？？”
想什么？
看这人满脸通红，是不是烧傻了？
头发
见面
高中生活虽然单调，每天都是“分分分”的主旋律，老师家长都在耳提面命，学习的氛围也很压抑，尤其是考完试下成绩的那两天，上学的心情直线下降，堪比上坟。就在这样的诡异气氛下，还是总有戏精无事加戏，搞的生活不平淡，说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在高一结束的时候，学生们有一个再次选择文理科的机会。如果后悔半年前的决定，可以重新选择，从头学习。大部分人都老老实实该学什么学什么，只有有几个理科转到了文科，传言是实在没有学理这份天赋。其中还有一个是严旌的同学，据他说这个女孩简直是神仙一样的存在，物理一路从39考到了19，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误打误撞进的实验班。
宋曦只当这个说书先生又用“夸张”的描写手法乱说一气，手指怼了怼桌山的日历，好让说书先生知道，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
说书先生一下哑了火，蔫了吧唧地回去学习。
在高一最后一次考试成绩下来的时候，严旌特意出卖色相搞了一份文一实验班的成绩单。
宋曦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位。
老掉牙了，严旌看着宋曦排在第一的名字就心烦。突然他灵光一闪，顺着成绩单就找了起来。语文……数学……英语……找到了地理！
92。
可以的，是个狠人，说好的地理不好记不住脑子都是水呢？
严旌抱着自己的和别人的成绩单回了家，家里还有个不孝又嘴硬的儿子关注着某人的成绩呢。
一无所知的某人也回了家，只带了自己的成绩单。
“给父上大人行礼了，成绩单，住校意愿单，家长反馈单，家长会邀请单。”宋曦从本夹子里找出这几张单子，放在她爸的书桌上，俏皮的鞠躬致意：“放六天假，签好了放客厅就行，谢父皇。”
宋曦转头欲走，不想打扰她爸工作。宋爸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一天闲着，赶上闰年还能休一天。但也比满世界乱飞的宋妈妈强上许多，宋妈妈有时候一整年都见不到人。正架着眼镜办公的宋爸爸拿着其中一张单子，晃了晃：“小曦，你想不想住校？”
宋曦抱着书包，歪头想了想，态度诚恳：“都行。”
吃饭都在学校食堂解决，就是在哪里睡觉的问题，她不认床不怕黑也不是独居动物，睡哪里都一样。
宋爸爸推推眼镜，扣扣桌子：“那你去住校吧，家里没人照顾你，你就不用每天骑车来回跑。生活用品什么的……你给自己一天假，缺什么出去买。”
宋曦磕头虫点头外加苍蝇搓手：“没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