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声音插进来:“真的?那你们姑娘中考多少分?是不是学习也特别好?”
“我看群里班主任发的成绩单上面,好像是六百多来着?反正名次排在前几个,也蛮优秀的了。”有人回。
江妈脸色刚缓和点,准备笑着谦虚几句,不远处的一句感叹,忽然就扎进她耳朵里。
“可惜还是不如人家另一个‘姜宥’,这就是所谓同名不同命啊……”
她脸色彻底沉下去,直至大会结束,都没再说一句话。
江柚送江妈到校门口,道了别,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看着车尾消失在视线,才一个人慢吞吞回了教室。
班上正在排座位,她一进门就看见云裳抬着胳膊冲她招手。
江柚堆出个笑容走过去。
“这是你的座位,咱们两个是同桌!”
江柚拉开凳子坐下。
云裳叽叽喳喳给她分享她刚才错过的剧情:“我们几个差点被分到讲台正前方那块儿,想想就太恐怖了!!还好阿赞发现靠窗这组还有名额,就换到这儿来了。”
一班一共30个人,班主任随意挑了五个人当组长,然后让组长抽签随机选择他们组座位所在区域。
六个人一组,其他人自主决定成为哪组的组员。
班里的座位分布形状是一个顺时针旋转90度的“凸”字。
接近门边的两列,每列两组。靠内那竖排则只摆了一组桌子,后方空地不再安排座位。
而是装了书架和柜子,用来摆放学生平时用不到的课本和桌上摆不下的杂物。
江柚他们现在的座位就在“凸”字多出来那块的中间排。
云裳顿了顿,忽的含混不清又哼唧了一句:“周清许这个人,这回还算会办事……”
又关周清许什么事?江柚眨眨眼,没听懂。
“就……他是我们现在这组的组长嘛,如果不是他留了几个组员的名额,我们几个估计还留在讲台下面那组呢……”
云裳不情不愿地违心解释,并且迅速补充道:
“不过周清许人缘那么差,估计也没人愿意跟他一组,我们几个来了还算便宜他了。你和阿赞,入学第一第二名都在这组,月考还不是轻轻松松拿小组第一。”
一班实行小组竞争激励政策。
每次月考结束,都会统计组内六人的平均分和成绩平均上升幅度,然后将五组进行评比排名。其中成绩上升幅度占评选标准的70%。
排名位列第一的小组为优秀小组,可享受“之后一个月不用交各科作业”“迟到10次以内不记名”等优惠政策。
云裳显然忘了,所谓起点越高,越难往上提分。
之后的事实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在高二分班之前,他们这组,从来没拿到过一次“优秀小组”称号。
“班主任说……”江柚知道云裳不喜欢周清许,所以也不反驳她明显带着个人偏见的说法,主动起头,跳过那个话题。
说了一半冷不丁发现周清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前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吓得她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距离这么近,云裳刚才又刻意将声音提高几度,不出意外,周清许肯定把云裳那段话,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也或者,云裳刚才就是故意大着声音说给他听的。
“班主任说什么?”
云裳顺着江柚的目光,扫了一眼前排周清许打得挺直的背,满不在乎移回视线,接着江柚没说完的话问。
“班主任刚刚说等下发书吗?”江柚找回自己的思路。
“应该是吧,高达林他们几个好像就是去搬书了。”
说曹操,曹操到。
高达林将一捆书重重搁在讲台上,擦着汗,朝他们座位这边来。
“我操你们几个玩儿我呢?一声不吭就换了组,留我一个人在讲台底下吸粉笔灰,是觉得粉笔灰特有营养是吧?一个个真够意思的啊,我记住了。”
盛琰翻着手中的篮球杂志哼声:“这还真怨不着我。阿赞还专门问了你‘我们俩要换座位你换不换’,你自个儿说的不换,现在又来赖我们身上。这里头冤屈大了,我可认不了。”
“你——!”高达林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他还以为就姜宥和盛琰俩人换走,谁知道云裳也跟着换了座位。他们也没告诉他啊。
“那不是这组没位置了嘛,我给柚柚占了就没你的了。”
云裳没想到高达林这么在意坐到哪儿。初中的时候,他们两个在靠前门那么偏的地方,坐了整整三年,也没见他说什么呀。
江柚乍一下被点名,慌起来,看向高达林:“要不你坐我这儿,我……”
高达林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初中跟浓浓坐一块儿三年,早烦透了,才不继续跟她坐同桌。我巴不得离她远点。”
“高达林你再说一句试试!”云裳怒。
发书的时候,云裳还兀自在那儿生闷气,越想越气,忍不住抱怨道:“都怪周清许……”
江柚现在已经对云裳的脑回路习以为常了。
反正不管碰着什么事,最后一定拐到周清许身上,一切全都是周清许的错就对了。
云裳见她不说话,不依不饶起来:“你怎么不问我?”
江柚无奈笑着叹口气。伸手接过前面周清许递过来的书,留下两本,剩余的向后传。一边交接,一边安慰着问:“他怎么了?”
因为害怕被周清许本人听见,她声音维持在仅能被两个人听到的大小。
云裳则完全没这方面的自觉,声量依旧我行我素:“如果不是他给初中同学提前留了个位置,高达林怎么会坐不下?”
“初中同学?”江柚奇道。
据她所知,9中这届应该只有他们两个考到崇明一中,难不成还有其他人也考上了?
“哼。就他那个女朋友呗。真没想他这种好学生,居然也会背地里偷偷谈恋爱,来了高中还要坐一起……不知道秀恩爱分得快啊。哪天被逮到了就……”云裳没继续往下说。
刚才还“初中同学”,突然就又变成了“女朋友”。
江柚跟不上云裳的跳跃思维,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问:“周清许初中没在学校早恋啊,你说的女生是9中的吗?”
“就你们学校的哇,据说俩人还经常一起参加竞赛。”
一起参加竞赛?
江柚明白了:“你说的人是向晚歌?她来崇明一中了?”
“对,就是她,传闻之前通过了实验的自主招生,现在为爱转学,真是够……浪漫的。”
云裳怀疑自己早上气泡水里柠檬片放多了,不然她现在嘴巴里咋就这么酸。
“肯定是别的原因,向晚歌不是那种人。而且,她也不可能跟周清许在一起。”江柚下意识否定。
“喂!”云裳佯装生气,“我们俩认过姐妹的,你到底站在谁这边啊?干嘛一直替那个女生说话,你是不是初中跟她关系特好?我不管,你必须无条件站在我这边。”
“我没有……”江柚被她的蛮横作风逗笑了。
她该怎么说,她跟向晚歌虽然没熟到朋友的地步,但因为经常一起去外校参加竞赛,有一回在返校的车上,就她们两个人,向晚歌忽然跟她讨论起了恋爱观。
江柚根本没考虑过这种事,觉得太远了,刹那间脸红了个通透,支支吾吾半天讲不出话来。
向晚歌却自顾自说了起来,还引用班上的男生举例。
说什么周清许绝对是支优质潜力股,有恒心也够魄力,只可惜家庭条件太拖后腿,发迹需要的时间太长,一般人等不起。
像她就绝对不会找他这样的。
一个人打拼就够苦了,她宁可找个要靠她养的小白脸,也不会跟另一个自己在一起,太累。
向晚歌把周清许归结为同类。有些同类天性相斥,非死即活,永远不能共生。
江柚到现在对这番话也是似懂非懂,但她清楚向晚歌的性格。
如果说江柚拼命学习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赢得父母注意和不让父母失望。
向晚歌学习的目的就相对简单许多。她竭尽全力用知识武装头脑,只为了让自己人生未来的赢面更大一点。
一个是为了别人,一个是为了自己,谁更能百分百投入,从中可见一斑。
能够十年如一日潜心苦读,永远将学习和赚钱排在第一位的人,是绝不会在还没成功的时候,让任何其他无关紧要的小事影响到自己的。
恋爱什么年龄段都能谈,而人生只有一次,向晚歌这样聪明又理智的人,怎么可能会选错。
云裳也跟着她笑了,轻易放过这个问题,甚至不再提周清许。
她转了转眼珠,忽然捧着脸趴到江柚眼前,好奇地问:“柚柚,你有没有早恋过啊?”
“……没有。”江柚脸红了。
“那你有想过在高中早恋一下吗?”女孩子私下谈论起爱情这个话题,总是如此直白又充满好奇。
江柚半天憋出一句:“我们现在还小,主要任务是学习……”
她从未正式跟人探讨过这些,很不适应,也有些害羞。
“还小啊?再大一点就没资格早恋了好吧。就算想早恋,年龄也不允许了。”
云裳无限感慨地叹道:“高中三年是我们仅且唯一能够把握的早恋最佳时机了。你说我初中的时候,咋就没想着拉上个人,也玩一把早恋呢。”
“那恋爱也不是想恋……就恋的啊,至少也得先有…喜欢的人吧?”
江柚觉着从云裳口中,谈个恋爱怎么就这么轻意,这么随便呢。
好似大街上随手一指,就能找到个谈恋爱的对象一样。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云裳听了她的话,忽然眼睛一亮。
“没有!”江柚急忙回。
声音短促而飞快,仿佛多一秒迟疑,就不足以证明她的清白,就能赖她身上一个暗恋名头似的。
“班上优秀的男生很多啊,一个都不喜欢吗?”
江柚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周清许呢?”
云裳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们俩一个初中的,认识这么久,对他也没有好感吗?”
“我们俩连朋友都不是,我对他了解不多,也完全……没有那种感觉。”江柚恨不能剖开心脏以示清白。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云裳似乎很是高兴,她霸道要求道,“我讨厌周清许,你以后也不许喜欢他。”
“好。”江柚郑重笑着点头。
云裳狡黠地冲她眨了眨眼,转而推销其他男生。
那架势,像是非要在今天,成功给江柚敲定下一个心仪对象似的。
“盛琰呢,你认为我表哥怎么样?”不等江柚回答,她又自顾自否定,“不行,他太渣了,不合适。”
云裳想了会儿,突然又开口问:“你觉得阿赞合适吗?”
心跳
“我合适什么?”
姜宥从办公室回来,恰巧听见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甚在意地随口一问。
他站在走道,穿简单的纯白校服衬衣和蓝黑色西裤,目光微微下压,扫她们一眼。长臂前伸,抄起桌上的黑色水杯,也不等人回答,转身去后面饮水机那里接水。
江柚和云裳正进行小女生私密聊天进行得投入,猝不及防被他插入话题这么一问。内心恐慌程度,不亚于背后说小话被人当场捉到。
不,这可比那严重多了。
在这个“喜欢”和“同龄异性”绝不能搭配着一起搬上台面说,矜持还大行其道的年龄,“暗恋”这种话题,只限定出现在寝室卧谈会和闺蜜间的私话交谈中。
男生女生之间当然也可以聊感情,但内容一定只牵涉别人,双方绝不会谈及自己。
除非他/她已经有了大张旗鼓的恋爱对象,抑或那对男女之间萌生了暧昧的苗头。
可现在,分明哪一种情况都不是。
“阿赞”不过是作为一个包装还算精美的礼盒,被云裳随口推荐给了江柚。而江柚根本没有购买的倾向。
就好比路过街边摆设华丽的橱窗,不经意指着件漂亮礼服赞美了几句,却刚好被成衣店老板听到,忽然间,她们就有了偷这件衣服的嫌疑。而且还无从解释。
两人头凑一起交流得太沉浸,不清楚姜宥刚刚听到了多少,也不知道他究竟“误会”到哪种程度,猛一下还被吓得不轻,一时间齐齐木在那儿,呆傻着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姜宥续完水回来,江柚和云裳仍维持半回头看他的姿势。肢体动作僵硬,表情也不够自然。
“怎么了?”他冷不防也被两人神叨叨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