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大人身边的一名随从轻声道：“元大人，小人觉得这石府似乎早有准备。”
“暂且看看再说。”
“是，大人。”
穿过了几道门厅，元大人一行进了一间院子，元大人心中暗暗想，这石府的地儿还真大，似乎比东成王的王府还要大，想到这里，他也不像刚到石府时那样轻松了，他从来就知道无论是王府还是其他朝堂臣子的府上，总会是有一些见得或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院子里有好几处房，房子基座都是用青石条垫起，上面地板，走在木地板上确实比地上舒服得多，这下雨，还不湿鞋。想到这里，元大人说道：“石大人，真没想到府上的公子是一个极有情趣的人呢。”
“元大人过奖了，过奖了。”
房前早跪着一群婢仆，一长身着浅青色长衣的青年揖着手，道：“小人石裕拜见元大人。”
“石公子，请起。”
元大人一边请着石裕起身，一边心想，这石府的消息倒也是传得快。
“元大人，这就是我家小儿石裕，请元大人多多指教。”
“过谦了，石大人。”
“不知元大人需要小人做些什么？”石裕躬身问道。
“府上婢女被杀一案需要重新审理，本来应是去官署问话，但我还是觉得来到府上亲证一下比较好。”
“是这样啊，元大人，辛苦了。”
元大人看了看石裕，只见这石裕浓眉，细长眼，在他的眼中似乎还有着一个天地，看到这样的石裕，元大人想此人似有心计，不可轻之。元大人说：“石公子想对下官说些什么？”
“元大人，这件案子当时是人证物证俱有，早已结案了，分明是那个入府做事的工匠贪财。”
“案子是这样结的不错，可是我奇怪的是，从你这里的院落到事发的那个地方，隔着好几处院落，那个婢女难道以前就识得那位工匠？我问过那位工匠，他根本就不认识那位婢女。”
“物证在那个工匠身上，他当然是不认识那位婢女，可是，他认识玉镯啊。”石裕道。
“他拿了玉镯就应该早早离开，那个工匠难道不知道杀人是重罪？为何他一直要等到府上的下人发现他？”
元大人的几个问题让石大人和石裕愣在了原地，元大人也不管他们父子两人如何交换眼色，只是如青松般站在那里。
“元大人，难不成那个工匠真的是被冤枉的？可是那工匠的绳索明明是凶器啊。”石大人说道。
“石大人，你说得极是，所以，我想问问石大人，当时府中负责工匠吃住安排的人是府上哪一位？”
“这个，这个，裕儿，你记得是谁吗？”
“是韩管事，可是他去庄子上去了。”
元大人听到这里，不由得嘴角咧了咧，他是心中有怀疑，可没想到这石家的人这样不经问，还没到正题，就开始推诿起来了。虽然如此，元大人的心里并不好过，不知是为李天齐还是为朝中的官员这种行为，他不禁多看了几眼石家父子。
石家父子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他们没有关系。元大人看了他们一眼，问道：“石公子，那位婢女据说是侍候你的。”
“元大人，那位婢女是我屋内的，性子温和，为人忠心，所以我房内的诸多事情都由她打理，那一日她去母亲那里，结果去了之后，就没有回来。”
“平日那位婢女得公子的信任？”
“是。”
“那公子可记得当日让她去夫人那里办什么事情？”
“家母说是去见贵人，我得了一串珠链，令她送到家母那里。”
“她一个去的？”
“是。”
“府中还留有那位婢女的东西吗？”
“回大人，早已没有了。”石裕答道。
“府中可有与那位婢女交好的仆婢？”
“这个，小人不知。”
元大人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那些仆婢，他问道：“你们中有谁与那位死去的婢女交好？”
没有人应答。
元大人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人回答。
元大人于是看向石大人，石大人说：“你们中谁和那位婢女有交往？”无人回答。
石大人只有揖一礼：“这……”
元大人心里何尝不明白，府中就算是有与那婢女交好的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回答。于是，元大人说道：“如果有什么想起来的事情，可以直接去禁卫署找我，如果我不在，找我身边的这位高大人也是可以的。”
“如果是这位婢女的朋友，肯定想帮她找到杀害她的人，帮她洗刷冤情，而这些，需要你们的帮助。”元大人对着跪着的仆婢们又说一遍，可惜没有一个人回应，连抬头的人都没有。
元大人叹了一口气，他对石大人说道：“既然如此，我只有去夫人那里问那位婢女离开夫人后，又去了哪里。”
石大人躬身作了一个请字，然后带着元大人往后院走去，元大人用眼光看了一下身边的那位随从，随从会意地点了点头，他放慢了脚步，石裕道：“阿耶，我也跟着一起去吗？”
石大人停下了脚步，问元大人他也可以跟着一起去吗？元大人点了点头。
石裕向前走着，他对元大人的随从说：“请跟我来。”
随从笑了笑，随着石裕一起向后院走去，元大人的另一个随从放慢了脚步，落到了人群后。这位随从回头看了看那一群跪着的仆婢，他发现有两个婢女抬起了头，随从记住了她们的模样。
第二十章
一行人走到了石家夫人的院子前，元大人知道石夫人的娘家是卢家嫡女，元大人进了院子里，早有婢女告诉石夫人有官员前来，所以当元大人走进院里时，石夫人带着一群仆婢站在门前。
元大人对着石夫人行了一礼，眼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元大人一行身上，元大人的一位随从慢慢退到人群后，他想找到那两位抬头的婢女，虽然也未必有什么用，但是他还是要试试。
元大人所知被杀婢女的情况实在是太少了，比如她在石府的情况，她为石公子的亲信婢女，怎么会有主母的玉镯，她又是怎么会出现在工匠的房间里？
元大人也问过当时审案的大人，那位大人坚持说案件很清楚了，元大人心中虽恼，可他素来做事沉稳，对那位官员并没有斥责，他只是想把这个案子弄清楚，也好给王五郎一个交待。
石夫人还了元大人一礼，道：“前几天就听得我家夫主说元大人要来，我心里还想着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结果夫主说是为上次那个婢女被杀一事。元大人，这个案子不就是早结了吗？”
“夫人，这案子中还有不少疑点。”
“怎么会？那个凶手不是被抓了吗？”
“那个工匠不一定是凶手，石大人对府中婢女的事情并不了解，我也问了石公子，公子也说不上来什么，所以想着看看夫人有没有记得与那位婢女有关的事情。”
“那大人有什么是想知道的？”
“夫人，那婢女名为可儿，是侍候公子的贴身婢女，也得公子所信任，她遇害那一日，据公子说是让可儿来了夫人处，给夫人送了一串珠链，我就想让夫人回忆一下，那可儿那天给夫人送了珠链后，她可是直接回了公子处？”
“元大人，那天的事情我倒是记得很清楚，那是晌午了，本来裕儿是要过来的，偏偏那天他来了一位好友，所以他就命可儿把他为我寻的珠链送来。送来后，我便让可儿回去了。”
“夫人，那可儿身上的玉镯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说起这件事情来，还真是让我惭愧啊，这可儿，亏我家裕儿那样信任于她，她还从裕儿那里偷拿了玉镯，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元大人听到这里，他打量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石公子。
石公子一直注意着元大人，他见到了元大人的举动，忙说：“元大人，我并不知道那个可儿是什么时候给偷偷拿走的玉镯。这个玉镯本是我送给母亲的，可是母亲说不需要，让我给好好寻几串珠链，我就让可儿把玉镯给收了起来，谁知道她起了贪念。”
“这些为什么石公子刚才没有给我讲过？”
“我也没想到元大人想知道这些事情，所以也就没有提及。”
“这个可儿我看案卷上记录她也没有什么家人，她要这玉镯做什么？”元大人似思索又似提问。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石裕在一旁说着。
“石公子，看来我还是要问问你院中仆人。”
石裕似乎早就料到元大人会如此，他没有犹豫，只说了声：“尽请大人安排。”
“元大人，这个案子麻烦您一定给查清楚，否则，我这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石夫人说道。
元大人没有回答，他跟着石裕重回石裕的院中，这次石大人没有跟上来，元大人回头时看到石夫人脸上闪过的不屑，还有石大人脸上的那种诡异的笑。看到这里，元大人心里一愣，等他再定睛时，他们脸上却是一脸恭敬。
元大人凭着多年的经验，让他明白刚才那一幕不是眼花，可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的表情？莫非还有其他元大人不知道的事情，或者干脆那个婢女的死他们是知道的？
元大人不怕查不出案子，因为再完美的案子，也是有迹可寻的。
元大人问及石公子平日所做之事。
石公子说，石大人本想让他也去官府中任职，可是他更喜欢玉石这一行，他还有一家玉石行，说完他问元大人，是入朝为官好还是经营玉石好？
元大人听了，沉吟却没有回答，他问道：“石公子，你认为可儿为什么会偷玉镯？”
“这个我哪里知道。”
“是啊，一个无亲无友的婢女，按道理石府才是她安身立命的地方，她怎么会想着偷主人家的东西？”
“元大人，你就不知道了，那个玉镯价值千金，她有了这个镯子，哪里不能活啊。”
元大人侧眼看了一下石裕，看得出来他所言不虚，那个镯子元大人也看过，是极难得的一块羊脂玉，价值千金 。
石裕的院子里仆婢都散去了，石裕吩咐院中的管家，让婢仆重回院中，说元大人要问话。
第二十一章
元大人进了石公子给安排的一间屋子里，屋内有一案一几，石公子行了一礼，元大人让他把院中仆婢的名册拿来，拿来后，元大人按着名册上的名字对仆婢一个个进行询问。
元大人坐在案前，他看着手册中的名字，这个时候先离开的元大人随从来到房内，他告诉元大人，他从一个婢女那里得知死去的可儿颇得石公子喜爱。
“那仆婢有没有提那位工匠？”
“没有，小人也是觉得很奇怪。”
元大人听了，沉吟了一会儿，把名册递给了随从，让他按名册上的名字叫仆婢进来问话。
问了几个仆婢后，回答都是不知道。随从看了看元大人，元大人示意继续询问。
这时一位婢女低着头走了进来，元大人看着她，问：“你在府中具体做什么？”
婢女没有回答。
“那你入石府有多长时间了？”
还是没有回答。
“你与可儿有交往吗？”
还是没有回答。
元大人打量这婢女，只见她身材纤细，一头浓密的乌发，发边簪着一朵小花。
元大人对着随从说，唤下一个吧。
“大人，如果我说了府中的一些事情，可保我平安？能带我出石府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元大人起了兴趣。
“大人，我的卖身契在石府，我的生死都在夫主与夫人手上……”
元大人太知道这种情况了，一个婢女能够说出什么来呢？这才是他感兴趣的。
“你说来听听。”
“大人，你难道不知叛主的婢女会是什么下场？”
“既然你愿意和我谈条件，那说明你对主人早有不满，这种不满积到一定的程度，叛主是迟早的事情。”
“大人错了，小人从来没有对主人有什么不满，我在府中状况颇为艰难。”
“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元大人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随从警惕着屋外。
“可儿一定知道府中的什么事情，才会有这样的杀身之祸。”
“可是我知道的却是可儿颇得公子的信任，杀害可儿的是个工匠。”
“这个我可不信。我们后宅与工匠所住的地方隔着远，而且出院子是要有木牌，守院门的护卫看着木牌才会放行。院子里出门的木牌都在七儿婆子手上，那婆子平日防我们像防贼似的，她怎么可能把木牌给可儿？就算公子同意可儿自由出入院门，也有要留牌子的。”
“可儿不是得公子信任吗？这出入府中应该不是件难事吧？”
“出院门办事的多是七儿婆子她们，可轮不到可儿。可儿说是得到公子信任，可谁不知道可儿与公子的关系。”
“公子把可儿收为房里人，可儿怎么可能去偷玉镯？更何况，我们都知道可儿是很喜欢公子的。”
元大人听到这里，没有说话。
“还有呢？”
“还有，我觉得可儿是不可能被那个工匠所杀。”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因为那天我无意中听见府里的护院说，有一个工匠总是喜欢在府里寻来寻去，似乎是在找什么，公子知道了，还特地去看了那个工匠几眼，听护院说，公子见到那个工匠后满脸的不喜，似乎公子识得那位工匠。”
“你所说的据属实？”
“是，大人。”
“你可记得那天说这话的护院是谁？”
“是大勇。““你查一下这个大勇在不在名册上？”元大人对随从说道。
“在，大人。““你可叫如儿？”元大人问着这位婢女。
“是。”
“如儿，我带你出石府，虽是如此，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石府？”
如儿抬起了头，她看着元大人道：“公子交游比较广，时常和他交好的府上会常给公子送来一些美人，这些美人入了石府没过几天就离开了，也不知道这些美人去了哪里。公子除了接受这些美女之外，也会把府里的一些婢女送到其他府中，我所知的有好几个婢女都被公子送走了。送走后，我再也没有得到她们的消息了，我不想被公子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