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齐对府中的管事说他并不识得这个婢女,那个管事根本就没有听李天齐解释,反而吩咐那几位杂役守着李天齐,然后就报官了。
官府的人来了,仵作说那婢女身上唯一的伤痕便是勒痕。那条绳索在李天齐的屋里找到了。婢女脖子上有勒痕,勒痕上还有血迹,那条绳索上的血迹正好和婢女脖子上勒痕的血迹吻合,李天齐成为了第一嫌犯。
李天齐被见官,他对审理这桩案子的官员说,这位婢女绝对不是他所杀。第一,世间没有那么傻的人杀了人之后,还把被杀的人留在室内;第二,他那晚睡得很沉。
李天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田涓想如果是李天齐说的这种情况,就算在现代也会成为第一嫌疑人。
田涓问李天齐,那位婢女以前他见过吗?李天齐摇了摇头,他说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位婢女。
可是官府中人的笔录却不是这样写的,李天齐回忆着,他告诉田涓他所记得的一切,笔录中所录写的是李天齐在这家府上做事,总喜欢去内宅窥探。这位死去的婢女原是服侍府中少爷的,人长得美,也深得少爷信任。因为府里修缮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所以那天少爷吩咐这位名唤鸳儿的婢女拿着赏钱去打赏工匠们。
留在那位少爷院中的婢女说,那天晚膳的时候鸳儿就没有出现,她们就觉得奇怪。晚上就寝的时候也没有发现鸳儿,大家都寻了的,也没有找到,少爷还大发脾气,却没有想到第二天早上发现了鸳儿的尸体。
李天齐一再向官府中的人说明他没有理由杀害那个叫鸳儿的婢女,可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李天齐,李天齐告诉审案的官员,那晚他临睡的时候,房中是他独自一人。可是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这一点。
李天齐虽是被关,但他一直在喊冤。
李天齐告诉田涓,他被人怀疑还因为那府中被盗的玉镯在他的包袱中,据府中的人说那个玉镯是府中夫人所有,给了府中的少爷,是宫中贵人所赐。府里的夫人也正为丢失这个玉镯大发脾气,却没有想到玉镯在李天齐的包袱里找到。
李天齐说到这里,黯然道就玉石而言,那玉镯玉质虽好,但李天齐作为雕刻匠,还见过比那个玉镯更要好的玉石,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个玉镯看得有多贵重。然而没有人愿意去相信这一点,李天齐还说,他一直怀疑这个夫人知道涓儿的事情。
田涓问李天齐那晚他有没有发现和周围和平常有什么不同?
李天齐想了一下告诉田涓那天晚上他睡得特别沉,否则他早就会发现异常了,毕竟他的榻上多了一个人。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才发现那个死去的婢女,那天早上醒来时,他觉得头都是晕晕的,但是他还没有恢复过来,府中的杂役们便来了。
田涓问府中的杂役平常也是那个时辰来吗?李天齐想了一会儿告诉田涓,平常杂役也是会来的,但是那一天因为出了这件事情,他没有注意到时辰。
田涓又问李天齐,那天晚上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李天齐说那日很多工匠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人,隔壁房倒还有两个工匠,可是官府的人问那两个工匠时,他们说他们喝了酒,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说本想拿到赏钱就离开,结果还遇上了这档子晦气的事情。
李天齐告诉田涓,那天他舍不得离开是想再找找有没有和余涓有关的事情,也想打听一下府中的事情,可是一无所获。回到房中,他喝了口水,然后就睡了。
田涓问李天齐会不会那水中有什么古怪?李天齐说他没有注意这个问题。但是他说那天醒来后,他在案上并没有看发现头天晚上喝水的水壶。
当时各种证据都证明只有李天齐才是杀害那个婢女的疑凶,他虽然没有承认,但是他的案卷还是送到了孝文帝的案前,如果不是后来要修石窟正要用人,李天齐可能就会被问斩了。
田涓想如果这件事情放在现代,李天齐也会成为嫌犯,不过现代刑侦技术比这个时代要好,是能还李天齐一个清白的。
田涓问清楚这些就离开了李天齐的房间,她找到了王大姐和王大哥,把刚才李天齐说的那些讲给了王大哥他们听,田涓还说出了自己的疑问。王大哥说李天齐的案子就算是有疑点,但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也难还李天齐的清白。
王大哥感叹幸亏要修建石窟,否则李天齐就真的含冤而去了。
田涓问王大哥,李天齐去做事的那户人家到底是做什么的?王大哥说那户人家虽是姓石,但是那家的夫人却出自卢氏一族。
田涓是知道的卢氏的,是典型的高门大户,但是这家主姓石。王大哥猜到了田涓疑惑的是什么,他说前些年处处不太平,这个石家的却有护卫数千,仅此一点,也是很多人眼中的大户了。
那卢氏虽说是庶女,但这两家的联姻让两家互有所倚。
第十二章
田涓听王大哥这样分析,想起在这个年代确实是有这样的情况,不少称王的都是武将出身,所以对石家出现命案会惊动孝文帝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越这样,田涓越对这个石家越是充满了疑惑。
余涓明明是去了石府,但是人却没有回来,那个余叔意外落水而亡,李天齐在石府被当作嫌犯,怎么看这个石家都有很多疑点。
田涓对王大姐说了晚安,便进了王大姐给她安排的屋里休息去了。
这是田涓来到这个时空度过的第一个晚上,田涓躺在榻上,她看到月光从窗子里透了过来,看到月光,她想这里的月光和她所在城市的月光应该是没有不同的。她很想父母,不知道父母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田涓很想回去,只是她还能回去吗?
迷迷糊糊中田涓睡着了,睡梦中她看到了焦急寻找她的父母,她大声呼喊着父母,田涓的母亲好像听到了田涓的声音,朝田涓所在的地方看去,田涓欣喜地朝着母亲挥手,可是母亲只是看到了田涓所在的地方,但却并没有看到田涓,田涓见母亲仍然是一脸焦急的模样……田涓着急地呼喊着,在呼喊声中她醒了。
窗外依然是黑夜,田涓睡不着了,她想怎么遇上这样的事情,怎样才能回去?她又想起如果没有遇到王大姐这一家,她哪里能够还以安心地睡在这里。
田涓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想来想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田涓听到院落里有人打扫的声音,她匆匆起来,穿好衣裙走到了院子里。
这个时代的衣裳田涓觉得挺复杂的,又是襦,又是裳,而且行走也不方便。虽然是上襦下裙,可是庶民可选的颜色很少。田涓穿着裙走也走不快,她想难怪这个年代形容走路会写成凌波微步,就这种服装,走起来当然是飘逸的。
田涓看到王大姐正打扫院落,王大姐看到田涓,问田涓怎么不多睡一会?
田涓接过王大姐手中的扫帚,对王大姐说这些事情让田涓来做,王大姐没有拒绝,田涓扫完地后,又去到井边打了一桶水,她把水缓缓洒到院中,看着变得干净整洁的院子,田涓满意地笑了笑。
田涓看到李天齐从屋里慢慢走了出来,坐在门旁静静地看着她。
田涓问李天齐感觉好了一些吗?李天齐点了点头。
王大姐是一个能干的人,她的早餐也做好了,她让田涓和李天齐坐到几旁,案上摆着做好的早餐。田涓看到几案和现在的茶几差不多,她记得这个年代凳子才出现不久,许是王大哥建造石窟的原因,所以王大姐家是有凳的。
几上是粥,这个时代能够吃上粥,也算是过得好的人家了。
“我想着去廷尉府投诉状。”王大哥说道。
“投诉状?为李天齐吗?”田涓问道。
“是的。”
“王总管,你不要去!”李天齐倚在墙壁上突然说道。
李天齐身上有伤,他只有靠着墙说话。
王大哥看着李天齐说:“你不要担心,你是我们石窟的人,有些事情我既然知道了,就要想办法还你一个清白。还有,你以后也随涓儿那样叫我王大哥好了。”说着王大哥起身想扶李天齐回房休息。
李天齐说道:“王大哥,你不要为我的事情费心。”
“天齐!”王大哥叹道“如果不去投诉状,那余小姑怎么办?你不想把余小姑的事情弄清楚?”
李天齐听到这里,他说道:“役吏棒打我时,我没有叫过一声;把我扔到这里,我也没有难过,我比谁都想还自己的清白,可是我知道那个石家是有势力的,我现在只是一个工匠,就算去投诉状,能还我清白吗?如果这件事情连累到王大哥你身上,你让我怎么办。”
“这些问题我都想过,我没放在心上,虽然石家是有势力,但未必事事他家都能一手遮天。”
“天齐,你就放心好了,你要相信王大哥。”王大姐说着。
“王大哥,要不,也带上我。”田涓说道。
王大哥看了看田涓,说:“你啊,需要你的时候再说吧。这件事情,我和王大姐两个人足够了。”
“你为什么要管这件事情?”李天齐问着田涓。
“你不是说我长得像你认识的那个涓儿吗?如果余小姑这件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也希望能够弄个水落石出,而且你被诬为杀人嫌凶,如果不洗清这桩事情,你的一生就完了。”
李天齐听了,什么话也没有说,任由王大哥扶着他离去,王大姐拿着托盘,托盘上是早餐,也往李天齐的房间走去。
田涓一个人在厨房里继续喝着粥,她心想如果能够把李天齐的事情弄清楚,他就可以去找那个余小姑了,田涓这样想着,她的心慢慢轻松起来了。
田涓看着回来的王大姐,说道:“王大姐,李天齐的这件事情我也想出把力。”
王大姐说这个当然可以的,有什么需要田涓做的事情,她会对田涓说的。
田涓又问王大姐,为什么对李天齐的事情这样上心?王大姐告诉田涓,王大哥这个人就是喜欢管这些事情。王大姐的话才落,就听得王大哥说,怎么在背后说起坏话来了?
王大姐拿了一块饼,塞进了王大哥的嘴里,然后对王大哥说:“我什么时候都不会说你的坏话的,你是我的好夫主。”田涓看得出王大姐对王大哥的喜爱。
第十三章
田涓好说歹说,才让王大哥王大姐带她一同去禁卫署。
把李天齐安顿好后,王大哥、王大姐还有田涓三个人下了山,山下早有王大哥准备的马车,说实话,山里虽然空气新鲜,但是这路况比现代差多了,就在田涓数数字实在数不下去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下来了。
田涓下了马车,见到木楼,木楼门前站着几个军士。王大哥对军士说有事进去见大人,军士听了就让王大哥一行进去了。
进得楼内,王大哥找到大堂,堂内有一张大几,几上放着笔墨之物。王大哥手中举着准备好的案卷,大声道:“请大人明察。”
没过多大一会儿,便出来了一个身着灰色锦衣的人,田涓见他颔下有几缕胡须,头上戴着和衣服同色的帽子,田娟心想:“这个人就是这里的大人?”正想着,从堂内又出来一位身着皂色锦衣的人,头上戴的帽子垂到肩膀。
王大姐拉着田涓跪了下来,那身着皂色锦衣的人坐于几后,灰衣者立于一旁。田涓打量着这位身着皂衣的人,看起来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剑眉虎目,嘴角向上微微画了一个弧线。如果这弧线是在他人的嘴角上,自然是给人一种轻松感,而他,不知道是表情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只让人觉得严厉。他冷冷看着王大哥、王大姐,问道:“是什么?”
王大哥把手中的案卷举过头,灰衣者下来从王大哥手中拿走案卷,躬身递给皂衣者。
皂衣者看了看案卷,说了句“起来说话吧。”王大哥、王大姐还有田涓慢慢站了起来。
皂衣者慢慢看完案卷,他用手有节律地打在几上,说道:“这个案卷上所说的事已经有皇上决定了,今天你们来找我,难道不知道是没有用的?”
王大哥道:“这个情况我们自然是知道的,然而我们哪里能够见到皇上呢?也只有先来禁卫署,求得大人的帮助。”
皂衣者沉默了,田涓忍不住说道:“请父母官为民作主。”
“父母官?”皂衣者奇道。
田涓突然想起在这个年代,还没有这种为官者为父母的说法,刚想到这里,就听见皂衣者说:“你可否给我讲一下什么是父母官?”
田涓没有害怕,她说道:“所谓父母官,顾名思义,就是把天下的老百姓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爱护与照顾,急他们所急,助他们所需,虽身为官,心却如父母一般爱护百姓。”
皂衣者听了突然笑了起来,他对着田涓说:“你这位小姑所说倒是不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那么,我想问你这位小姑,这案卷上的人,是有冤?”
田涓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是。”
“这件事情皇上早已经有定夺了,你把案卷送到这里来,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可是,大人,你是父母官啊。”田涓在一旁又说道。
“那依你,我该如何做呢?”穿皂衣的年轻人看着田涓好奇地问道。
“您当然要收这案卷,下令重审。”田涓想都没有想就这样说道。
王大哥和王大姐正想说什么,就听得那皂衣者说:“皇上定重审,不过你身边的这位,却是可以直接对皇上说这件事情的。”说完这句话,他指向了王大哥。
田涓觉得自己是不是来到这里变傻了,她觉得她根本就听不懂皂衣者所说的话。身边的王大哥却愣住了,只见那位大人走到王大哥的面前,对着王大哥行了一礼。
“给王家五郎行礼了。”
田涓看着王大哥还有这位大人,越发迷惑起来。
“王家五郎,数年前我曾见过你,那时的你可耀眼着呢,我当然印象深刻。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来到洛阳。如果皇上知道你是王家五郎,不知道该多高兴呢。”
“我已离开王家多年,和王家人其他人比起来,我的才学根本算不得什么。”王大哥说道。
“五郎太过谦了,皇上见到你,肯定是欢喜得很。”
“这位大人,你是……”王大哥忍不住问道。
年轻人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田涓看了看身边的王大姐,她的脸上并无欢喜之色。这王家,田涓自然是知道的,是名门,难道王大哥出自这样的王家?司马氏时,王家的地位甚至比司马氏还要高,只是听说王氏在南齐兵败后逃往大魏,难道王大哥和南齐的王家有关?
田涓虽是这样想,但是她只觉得不太可能。
年轻的官员对王大哥道:“我姓元,名恒。”
“你是皇家的人?”王大哥问道。
“不是,我这个姓,不过是皇上赐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