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导显然对乌桃的好感更多,一边指挥着旁边的工作人员一边回头道:“谢什么,别丢了我可就谢天谢地了。”
乌桃浅浅的笑了下。
开场的录制很快,就是各位固定嘉宾说些对节目的想念,又互相打趣热热场子,加了一个迟晚的自我介绍和彼此认识的过程。
然后这边的导演把今天的任务发下去,每个嘉宾拿到一个自己的任务卡,就能带着任务出发去书会了。
节目组的车出发的时候,乌桃选了和刘导一辆。
跟导演也选了固定嘉宾里的一位大智若愚的影帝,孙白磊。
总是笑呵呵的,演技却十分精湛。
这边离书会很近,开车就十几分钟的路。
现在是上午的七点半。
人群并不密集,车子开进去也十分顺利。
书会的地址在山脚下,从入口进去,地势越来越高。
下了车仰头看,高山巍峨,大雪纷飞。
加上书会上各种流传千年的文化遗产,颇有种穿越回古时的肃穆感。
乌桃边走边看,入口处就有政/府修建的门面,也有不少摊位。
再往里一点,有扛着手工制品到处走的手艺人,雕栏画栋的建筑,很有些古意在里头。
乌桃觉得新鲜,带好了黑色帽子和口罩,将自己挡的严严实实,跟在跟拍孙白磊的摄像团队后头。
有前面这么大阵仗的明星团队跟着,她在周围反而不显得突出,因此没那么怕认出来,反而身心很是放松,在这书会上走着看着,难得的安宁。
自从重新工作以来,她几乎就没休息过。每天都是工作,连轴转,强度大的连常源一个男都觉得难捱。
一直工作就能一直平静。
平静了就不容易被那些过去的事情打扰。
相比于失忆的那几个月发的事,乌桃没觉得很难忍受。
她在沥青的石板上缓缓地走,刚低头看路,几个呼吸之间就跟丢了前面的摄像团队。
乌桃干脆不追了,安安地逛逛,就当给自己放假。
路边好多个书店。
门口走来走去的有卖糖葫芦的,捏泥人儿的,还有糖画,现场做翻糖的手艺人,甚至有些她都认不出来的,周围都拥着不少人。
不论大的小的,眼里头都是惊奇和欢喜。
这样欢庆热闹的气氛感染了乌桃,她一贯是对任何事情都没什么欲望的人,今天也鬼使神差的买了个糖画。
老爷爷才用糖浆浇出来的,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她拿着糖画的木棍看那只蝴蝶,大片的雪花落在上头,转瞬就消失不见。
再仰头看天,上面白茫茫的一片。往下一点就是落雪纷纷,耳边有微微的风声经过。
她看着天,走路的步子极缓。
不知不觉中,耳边的喧闹和叫卖声似乎逐渐远去,天地之下,只剩她自己,肩头藏雪。
乌桃回过神,发觉自己似乎已经走到了书会的尽头。
身后是热闹的人群,身前是直入云霄的高山。
她空落落的在中间,有些同世俗割裂的清冷感。
乌桃看了眼周遭,正准备回书会范围内,却发觉这周遭的景色有些莫名的眼熟。
环视了四周,看到东边一角的阁楼时才恍然想起,这是禧园最西侧的一角。
眼前这楼叫望岱,是禧园老宅的一部分。
她还记得,望岱里头藏着不少迟家从古传下来的书籍。她那时候大把的时间,经常和梁嫣一起来看古代的话本子。
有一回下大雨,迟弈找过来。外头暴雨闪电,分明是下午,屋子里却乌压压的一片,看得她心慌。
迟弈就把她挤在书柜的角落,满满是侵略感的姿势,将她摁在书架上,从额头亲到锁骨下。
一边做着欺负她的事,一边又温柔地哄她:“老公不是在这?”
他唇齿间的热烈几乎将她融化,她就只能被迟弈引导着走。
外面狂风骤雨,水洗般的湿。
她也是。
发觉自己越想越深入,冷空气一激,乌桃才清醒。
周遭的一切分明还是在雪地,她却好像又被拉回了那个雨天的下午。
迟弈的气息仿若近在咫尺。
乌桃的脸情不自禁的红。
就算身侧没人,却也庆幸自己带着口罩。
或许也是因为没人,乌桃再想起和迟弈的过往时少了几分抗拒,反而在这冰天雪地下多了几分淡淡的空。
像什么东西强行从她的身体里抽离的那种难受。
乌桃的视线从望岱上收回。
看向手中在大雪天气下冻得越发结实的糖画,摘下口罩,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蝴蝶的翅膀被她咬碎了一角,拉出细长的糖丝。
在口腔里甜丝丝的化开。
都说甜能治愈人,这一刻,乌桃突然就理解了。
再抬眼的时候,正前方的雪地里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一身的黑,身姿瞧着很挺拔。
乌桃的心口一震。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看着自己,姿态像是观望,又像是在等她走来。
鬼使神差般,乌桃捏着糖画一步步地朝他走过去。
站立的那一刻。
风声呼啸。
迟弈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晦暗不明。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乌桃的大脑不受控地被拉回了几个月前的那个下午。
猛烈的风雨,潮湿的空气和迟弈炙热的吻。
乌桃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她的脚步如同扎了根,双手使不上劲,手里的糖画失了控制,顺着力的方向掉下去。
他冷淡地喊她。
“乌桃。”
作者有话要说:
极为隐晦。
第56章 愿望
乌桃就这么看着迟弈。
风雪相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久了演员有了能窥探人心的本事,她似乎看到迟弈的眼里有隐藏极深的痛楚。
掩藏在他冷淡而讥讽的眼神下。
跟迟弈对视良久,乌桃才逐渐找回了控制肢体的感觉, 手指微动, 只觉得要冻僵了,纤细的关节冷得生疼。
乌桃收回目光不再和迟弈对视,挪开了脚步, 打算从他身侧掠过离开。
刚要动步子, 面前的迟弈嘲讽地扯唇道:“乌桃, 都到这儿了,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他一把攥住乌桃的手腕不让她离开,黑眸紧紧锁定她的眼睛, 淡漠的嗓音愈发冷戾:“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原因你可以直接说, 一边说算不得真一边来书会给我希望,有意思!?”
乌桃动弹不得, 皱着眉头看向迟弈。
这才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觉得自己现在会出现这里是因为曾经他们两个人的约定。
那迟弈自己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她的, 看了多久?
乌桃来不及思考这些, 细眉微敛, 淡声同他解释:“我今天来这是因为工作。”
“你想多了。”
迟弈眼里的火苗被乌桃的话毫不留情地浇熄。
他冷笑了下, 像是早该知道乌桃本身就是这么薄情的女人,说道:“想多了?”
迟弈一字一句, 咬牙切齿:“是谁说爱我, 又是谁主动, 乌桃, 那些过去是你说不算就能不算的?你把我迟弈当成什么人, 想要就要,想丢就丢的玩具吗?”
乌桃纤细的手腕被他攥在手里握得很紧, 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又带着些宁可碎在他掌心也不能让她逃脱的决绝。
他说。
“我原本想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
“怎么,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划清界限——”
“是么,乌桃?”
面对迟弈步步紧逼,乌桃无话可说。
她承认,她的确对不起迟弈。
五年前对不起过一次,五年后又对不起了一次。
但是她没办法。
愧疚感使得乌桃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她看着迟弈,平静地解释:“迟弈,我是对不起你。”
“但是我希望我们能像成熟的成年人一样,好聚好散。”
“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那你需要我做什么补偿,我都会尽力弥补你。”
“我失忆的这段日子我非常感谢你的救助,你的照顾,还有你无微不至的关心。”
“但是你其实也心知肚明,我是一个失忆的人,我是一张白纸。”
乌桃看向迟弈,清冷的眼里似乎融了雪,不带温度:“那不是完整的我。”
说完这句话乌桃垂下眼睛,“你都知道的,不是吗。”
迟弈沉默了许久,他才自嘲一笑,说道:“那五年前那次呢?”
乌桃的心一颤,被迟弈抓住的那只手情不自禁的握拳。
五年前——
其实,对于乌桃来说。
回忆从来都不是个好东西。
她抗拒回忆,讨厌回头。
因为回忆里没有快乐,没有温暖,没有力量。
太久不去想,连乌桃自己都差点忘记了,自己当时是为什么和迟弈在一起。
又为什么选择放手。
那个时候的乌桃和父亲乌耀光才搬到城中村。
租住在最便宜的那间里,带着个小院子。
房子里用的还是煤气,地板是水泥。蔚川回潮的时候,墙上又湿又霉,几乎不能住人。
她和父亲生活很拮据。
乌耀光没有工作,整天就是在一个违法的小牌馆里打牌,赢了能吃顿好的,输了就喝酒,吐的哪儿哪儿都是。
与其说是乌耀光养育着乌桃。
倒不如说是乌桃一直养活着乌耀光。
除去必须的生活开支。
乌桃兼职的钱都被乌耀光抢去赌。
就算是这样的生活,乌桃也一直忍受着。
但是后来,她放学回家,邻居才告诉她乌耀光住了院,情况很不好。
情况不好到什么地步呢。
肝癌晚期。
几乎没得治了。
再后来,乌耀光去世。
乌桃彻底成了孤儿。
当时的她处于人生的最低谷。
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有闲话说,乌桃这孩子是不是天生煞星。
克死了妈妈克死爸爸,见到她活像见了鬼。
那时的乌桃18岁。
她记得有一次的语文作文题目是。
记忆的颜色。
她的记忆,是黑色的。
暗无天日的黑。
在黑暗里待了太久的人。
无法拒绝光。
迟弈就是那束光。
他对乌桃是真的很好很好。
好到乌桃经常会在天台盯着他的侧脸看。
怀疑这一切是真实还是假象。
迟弈像天赐的礼物。
降临到了乌桃漫无边界的黑暗里。
可彼时的乌桃。
无父无母,孑然一身,随时有轻生的念头。
而迟弈。
万众瞩目,天之骄子,骄傲如热烈的太阳。
乌桃觉得。
她不能和迟弈在一起。
他们的地位悬殊,见识悬殊,迟弈对她更多是新奇和怜悯。
她和迟弈是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
不能相爱。
而乌桃。
也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
她认为自己是没有爱的人。
和谁在一起都是拖累。
风雪寂静。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乌桃抬眼看向迟弈,眼里的平静化为灰寂,她冻得发白的唇瓣缓缓开启。
迟弈听到她说。
“迟弈,我是没有爱的人——”
“所以不论是曾经,现在。”
“我都不会爱你。”
迟弈的手缓缓松开。
乌桃转身离去。
他回眸看向身影越来越小的乌桃,薄唇紧抿。
乌桃。
你骗人。
向着书会越走越近的乌桃手机忽然响起来。
她接听。
里头是迟弈的声音。
乌桃身子一僵,不知道在她身后的迟弈怎么会有她现在的号码。
她刚刚说的话让她的心口莫名发紧发颤,一时间竟然没有勇气回头。
电话里的迟弈说:“乌桃。”
“我救了你,你该报答我。”
乌桃垂下睫:“可以。”
“三个愿望。”
“乌桃,你得满足我三个愿望。”
沉默了一会儿,乌桃嗯了声:“只要不是太过分……”
“嗯,想到了我会主动联系你。”
电话挂断,乌桃微微挺直了脊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禧园的侧门里出来一个穿着红袄的女孩子,跑到迟弈身边往他手里塞了个热水袋。
“迟弈哥哥,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梁嫣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一惊,悄悄低下头,“外面太冷了,会感冒的。”
“夭夭姐姐她——”
梁嫣犹豫不决的开着口,还没说完话,迟弈冷淡地打断:“走吧。”
他绝不可能放手。
乌桃说不爱他。
他不信。
第57章 聚餐
乌桃这么一跟丢就是一个白天。
她也尝试过跟上大部队, 但是这种类型的真人秀一直都在跑动,从嘉宾到摄影师都是耐力长跑选手,她一不留神就会跟不上。
最后干脆放弃了去跟剧组, 一个人在书会逛了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