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从背后的语言攻击变成当面毫不留情的讽刺,再到后面发展成了肢体冲突——
一天中午放学后,薛嘉懿提出要和陆向雪一起回家被婉拒。
当天下午凳子上就被涂上了强力胶水。
陆向雪的校服裤子粘上了一大片,上课站起来回答问题都站不起来,全班哄堂大笑。
她的眼睛气得发红,捏在凳子边缘的手抠得流了血。
但是她没有任何办法。
薛嘉懿想帮忙被她推开,她像绝望的兽,在不合群的群体里挣扎。
周围没人帮她。
到最后还是老师发了火,狠狠地批评了班里的同学,让她周围的女生帮忙把胶水一点点撕开她才得以解脱。
可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班上的女老师去宿舍给她拿了一条自己的裤子让她先穿上,在老师宿舍的时候,陆向雪才低着头咬牙哭。
晚上的时候,陆向雪穿着老师的裤子背着书包独自回家,身后的薛嘉懿推着自行车追上她,坚持要送她回去。
陆向雪红着眼睛看着他,说出去的话比平常更冰冷:“滚。”
“你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这样针对。”
“麻烦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谁知道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她一进门正好看到薛嘉懿提着拖把棍在打一个平时就调皮捣蛋的男同学。
他抓着他的领子往桌子上摁,一棍子敲在他背上,打的男同学哀嚎不已。薛嘉懿语调恶狠狠的,全是怒火:“就是你他/妈往陆向雪椅子上涂强力胶水的?你他/妈是不是贱?”
转学到市一高后的剧情就拍到这里。
这一幕乌桃卡了好多次,始终都觉得不够满意。
因为在这个时刻,陆向雪是第一次对薛嘉懿产生不一样的感觉。
她始终没把握好这个度,少一分冷漠,多一分热情。
乌桃不知道这个时候她面对异样的感觉该是什么反应。
那种少女会有的心思。
她没有。
她也想不出来。
乌桃的少女时期,她现在回想起居然几乎是一片空白。
在乌桃的记忆里,她高中就算是遇到了迟弈以后,也都是一直非常的淡漠。
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当初面对迟弈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越是想知道就越是焦虑,剧组收工回去的时候乌桃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留到了最后。
她不停地翻看剧本,不停地去推敲揣摩,但是都没有找到答案。
在最烦躁的时候,乌桃突然想起今天迟弈会来。
感情的问题或许该交给感情解决更好。
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也不禁在问自己。
是啊,她怎么想不起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迟弈的。
不是最近,也不是失忆的时候才开始。
是失忆吗。
那失忆是到底是多。
是在高中的时期就已经喜欢他了吗。
但是为什么她毫无印象?
她还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这些事情急不得,学校也已经放学了。
她一个人留到最后不好。
乌桃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提着包准备离开学校。
刚出校门口的时候,身侧突然撞上来一个男人,包也随之掉在地上。
男人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乌桃有心事,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摇摇头说:“没事。”
她刚准备要走,男人又问道:“你怎么穿着校服呀?一高是不穿校服的,你不是这里的学生吗?”
乌桃怔了一下,知道自己的打扮惹人误会了,抱歉地说:“我不是学生,只是在这边拍戏。我还有事,借过一下。”
她打了出租车离开学校。
站在原地的男人拨通电话低声说着:“确认是本人,跟着她找机会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绝境
回到酒店的时候。
乌桃径直去找了刚洗完澡出来的迟弈。
她急于知道答案, 开门见山地问:“迟弈……我高中的时候喜欢你吗?”
才见面就听到这样的问题。
迟弈被问得怔了一下,漫不经心地扯唇笑:“这话你不该问你自己?不都恢复记忆了?”
“我不知道……”乌桃心虚地低下头,“你告诉我。”
迟弈没吱声, 让开身位让她进来说。而后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吹着头发, 半晌没要说话的意思。
乌桃耐着性子等了半天,看迟弈一直不说,又问着:“你也不记得了吗?”
迟弈一头黑发吹得松散, 未着一物的上身肌理分明。他回眸看着乌桃, 眼中有微不可查的刺痛, 薄唇抿起,神色不大好。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乌桃的呼吸放轻,等着他的下文。
他沉默了片刻, 嗤笑道:“是我追的你总记得?”
她点点头。
“我从没听你说过喜欢我。”迟弈的嗓音很淡, 透着些乌桃听不懂的意味,“但是后来你走的那么干脆, 也许是不喜欢。”
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 她答应和迟弈在一起的时候, 她是不喜欢迟弈的吗?
五年前的细节她无迹可寻。
乌桃轻声说:“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迟弈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办公, 淡淡道:“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开拍的时候。
乌桃仍然进不了状态, 整个人焦灼的不行。
顾新和她详细地讲了很多案例,讲了他看到的听到的各种关于暗恋的细节, 拿出相关的视频放给她看。
但效果并不算好。
在感情方面, 乌桃就像一片荒凉贫瘠的沙漠, 几乎可以说寸草不生。
她看着那些心动的片段, 却没办法共情。
完全体会不到当时的女主人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表现。
缺乏正常男女感情的乌桃现在对迟弈都是后知后觉。
顾新企图询问关于迟弈的事情, 好在她的亲身经验中引导出来类似的情绪。
但在乌桃的嘴里,她甚至什么都说不清。
她只记得迟弈追求了她很久。
记得她曾经在旧楼住了三个月。
记得迟弈经常来找她, 他们一起在天台吹风看月亮。
可在乌桃的印象中,当初的她再冷情不过,所以她为什么会答应和迟弈在一起,又到底为了什么原因选择了分手。
乌桃一片空白。
若真像迟弈说的。
是迟弈追的她,所以她也许当时根本不喜欢迟弈。
那这样清晰简单的原因,也在乌桃的心里没有丝毫的印象。
乌桃想起幼年陆向雪的经历,不禁思考着,也许在感情方面,她也受到了自己童年经历的影响。
是不是那时的她对所有热情和喜欢的事物都丧失了追求的能力。
她压抑冷漠的性格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习惯性地告诉自己不喜欢,不需要。
长年累月的心理暗示让她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不喜欢不需要。
……会是这样吗?
还记得那天在拍摄现场,余晴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那五年前的自己,是不是把关于迟弈的所有情绪都潜移默化地压到了心底,藏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连自己的大脑都骗过了。
乌桃不明白。
由于这一场戏始终无法正常继续,顾新让大家提早收工一天。
留乌桃独自在高中校园和学生们相处一天,体会一下这个时期的少男少女都是怎么样的相处状态。
她强迫自己清空脑子里一团乱麻的想法,听顾导的建议,去校园的操场的观众席上坐着。
放空了大脑去观察高中内学生们的日常生活。
自收工后,学校的铃声又响了好几轮。
乌桃看着这些仍显稚嫩的少年少女,不知从哪个细节开始,她恍然发现原来她的高中生活和别人都是如此的不同。
她如凛冬冰封万里,可十七八岁的年岁,合该如春夏热烈繁盛。
四月上旬的好天气。
春光灿烂里,暖橘色的阳光铺了满地。
操场上好几个班同时上的体育课,一群男生抱着球高声呼喊,草坪上飞快跑过去几个身影,嚷嚷着一决胜负。
周边的女生三五成群地站在跑道边沿看戏,指着中央踢球的那群,捂着嘴不知道笑什么。
其中一个长发女生瞧着腼腆,悄悄往人群中央眺过去一眼,日光下偷偷红了脸。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线的尽头是一个阳光男孩。他个子很高,穿着球衣奔跑在操场上,身手很敏捷地从对方脚下劫球。
一头利落带着汗渍的黑发,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纯粹又热烈。
传球时,他似乎感受到了女生的视线,隔着人群,他们的目光有极短的一瞬交汇。
女孩像偷吃被抓住耳朵的绵软兔子,耳尖通红,惊慌失措地低下头。
在这个瞬间,乌桃的心头突然漫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感。
就好像,在她认真细致地探究她时,乌桃极短暂地进入了她的灵魂,与她融为了一体。
那一刻,她的心砰砰跳动。
那种小心翼翼的,偷看到一眼都觉得满足的欢喜,不期然对视上却落荒而逃的敏锐心思。
很奇妙。
乌桃摸上自己的心口。
原来青涩的感觉是这样。
那陆向雪在看到薛嘉懿为她打男同学的时候,她是什么心情。
她同意和迟弈在一起时,又是什么心情?
会不会也和刚刚一样,看到那个人心里就像吃了早春的樱桃,多多的酸涩,小小的甜。
甘之如饴,令之难忘。
如果这种心情就叫心动——
那心动真的是一件特别特别美好的事情。
当落日余晖打在乌桃身上时,不知不觉,操场上已经不剩什么人影,她才有些意犹未尽地从观众席起身。
她今天体会到很多从未有过的宝贵情感。
但要应用到戏中,还需要好好的推敲和思考。
乌桃拿起随身物品,与门卫叔叔打了声招呼,走出了学校。
她还沉浸在刚刚的心情中不舍得出来,想要从这份特殊又珍贵的情绪里多汲取一些体会,浑然不觉自己慢慢走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道路上。
市区虽然比临安县要发达很多,但是街上还有不少的小胡同和死角。
胡同里道路狭窄,光线很暗,两侧开着的铁门生了红锈,看起来像黑暗中的巨口,不知道通往哪里。
天色越来越晚,乌桃在这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有点心慌。
高中在市区稍偏一点的地方,过了接送学生的高峰期,这边就会快速地静下来。
不安和孤寂感袭来,乌桃不得不收起思绪,打量起周围的路。
她快速地呼叫了快车,准备离开胡同走到人多一点的道路上时,手机弹出消息。
迟弈:【还没回?站学校门口,我去接你。】
乌桃的心稍稍安定下来,给迟弈打着字:【我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你出发了吗?】
她想了想,干脆给迟弈发送了过去了位置共享。
刚要放大地图看位置的时候。
乌桃身侧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几个人,快速冲到她面前,兜头将她罩在了漆黑的袋子里。
其中一个男人操着口音说:“走!把她塞车里!”
乌桃吓了一大跳,大声尖叫起来。
她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只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整个人被塞进了黑色的蛇皮袋子里。
袋子里发出浓郁的腥臭味,里面滴滴答答渗着水。
乌桃瘦弱的身体在漆黑的袋子中蜷缩着,被人在地上拖行,身体和地面摩擦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她浑身发颤,几乎要吓疯了,心中飞快地闪过几种可能性。
是绑架,还是拐卖!?
但不论是哪种,她都处于一个极其危险的处境。
决不能坐以待毙。
强烈的求生欲让乌桃拼命地挣扎起来,她不停地喊道:“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们!放了我!”
“救命!救命!”
一个男人暴躁地说:“不能让她这么喊!别人发现报警就完蛋了!走!”
乌桃被人扛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后,重重地摔到地上。
蛇皮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感觉到是有人要给自己解开,在狭小的袋子里不停挣扎。
男人粗鲁地朝着袋子狠狠打了一巴掌:“闭嘴!再吵就弄死你!”
乌桃颤着身子不敢出声。
这个时候,不知道掉在袋子哪里的手机响起来,照亮了一点乌桃眼前的世界。
一定是迟弈!
乌桃的手顺着光的方向抓去,紧紧系着的袋子没有空隙,她的胳膊太难移动,用尽了力气也够不到手机。
铃声越来越大,袋子外面的几个人都动了,远一点的男人说:“她手机响了!把她放出来!手机扔外面去!”
解袋子的动作变得又急又狠,乌桃的头发被揪到,痛得她叫出了声。
只要再一点点她就能摸到手机了,乌桃甚至前所未有的希望袋子不要解开。
眼前出现亮光的那一刻,乌桃绝望了。
眼四个穿着破旧的中年男人,正神情无比漠然地看着她。
离她最近的那个从她的袋子里搜寻了几下,将她的手机拿出来,上面显示着迟弈正在呼叫。
行驶的路线越来越偏僻,外面也越来越黑。
男人打开车窗将手机扔得出一道极远的弧线。
乌桃的希望彻底破灭。
等着她的,只会是绝境。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