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磕——灵鹊儿
时间:2022-04-10 07:30:55

  道明改装车队的实力虽然和莫斯不分伯仲,可车行规模却是凌海最大的,迟心丝毫不怀疑有许大处长的推荐,待遇一定“会更好”,只是,她觉得重点似乎不在这里,小心翼翼道,“莫斯对我来说就足够好了。同事们好,老板对我也很好。”
  “老板对你很好?”
  “嗯。”
  “你知道他是谁么?”
  迟心有点不解,“嗯?”
  “那年夏天,有个大块头来家里找我,记得么?他还逗你玩儿?”
  啊?啊……迟心想起来了,那几天确实是有个人来找他,她当时躲在阳台的帘子后头屏着气不敢出声,可是那个大哥哥还是发现了她,拉她出来问她名字,还很好玩地捏她的小揪揪,她正要开口,大哥哥就被许湛一把拉开了,小揪揪被扯了一下,疼。
  那一次,她又学会了一件事:爸爸不能叫,哥哥不能叫,他的朋友、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人,她都不能碰。
  那天的大哥哥竟然是……冯总?!
  “原来是他么?”迟心真的意外。
  “嗯,明子是跟我一个院儿里长大的发小儿。”许湛说着,稍稍顿了一下,“他太太苏静,也是我的学妹。”
  “哦,这样啊。”世界好小,渊源如此之深……
  “苏静是凌海人,明子这么远追来,这么多年孤身创业,莫斯有今天的规模,很不容易。”
  “嗯,难怪我听冯总也是京城口音。”
  “你知道他结婚了么?”
  嗯?迟心抿了唇。她不知道,不,确切点说,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个家庭,维持多年,总有它的根深蒂固,破裂,也不会是一朝一夕。这一点,你和我,都应该能懂,你说是么?”
  迟心想点头,可是,轻轻蹙了眉,“他们有矛盾了么?”
  “那是他们的事。”许湛笑笑,“旁人不需要靠得太近。有的时候,人确实没有选择。可是力所能及地,不要去伤害,别人也好,自己也好,因为你不会知道究竟是落在谁身上更痛。等着,等一个更合适的机会,不是坏事。”
  “嗯。”迟心轻轻吁了口气,她想她终于听懂了。其实……在知道冯克明是发小之后,后面这些话他真的都不用说了……
  “你还小,路很长,选择也很多。”
  “嗯,我会换工作的。”
  “嗯。找一份专业工作吧。如果还是喜欢做车行,道明,你考虑一下。”说着,许湛拿出一张名片,“考虑好了,打给我。”
  “……嗯。”
  ……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车行的,迟心只知道回去的时候,许湛的车已经换好了机油,泊去了停车场。
  她回到三号车库,一屁股坐在了卡车下面,埋了头。
  这究竟是怎么搞的?怎么跑了这么远,隔了这么多年,她又误打误撞地进了他的房间。他的发小,他的学妹,她怎么总是不合时宜地要搅进他的世界里,真是衰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8
  新年前夜。
  没有了圣诞狂欢,新年成了一个更大的节日。大街小巷早早就装点起来,商家也竭尽全力利用跨年夜和三天的假期开发各种活动把人们涌上街头,哪怕天上还飘着细碎的小雨。
  许湛开车过凌海收费站时已经八点半了,距离海外现场的跨年派对还有相当的时间,今晚,他可以清净一下。
  匝道下来,停在红灯前。闹市区人流熙熙攘攘的,红灯比平常长了很多。车里开着暖气和《夜》的钢琴曲,配着窗外缓缓滑落的雨珠,很安神。
  人行道上,一只只雨伞遮着搂在一起的情侣,这种湿冷的天气也只有他们才能有不关温度的脑子,各种游荡。
  忽然,路那边飞奔过来一个女孩子,不管不顾的,像在追谁,雨伞中穿梭而过,很快跑走。
  许湛看着那身影恍惚了一下,瞥一眼路牌:环江路。几个街区外就是莫斯车行,手指不由自主地敲了敲方向盘。
  距离上次他过去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他什么也没再听说,苏静没再找他,冯克明也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应该就是好消息,尤其在离婚这件事上。可是不知为什么,许湛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天从照片上认出了迟心,他真像是被雷劈了,一个电话给苏静:“这是谁?”
  “迟心。迟芳华的女儿。”
  手机狠狠地摔了出去,这么多年,他已经很少动气,可苏静淡淡的几个字和照片上那张无辜的脸将他的冷静瞬间点爆!
  冯克明的小三居然是她!苏静手里还有什么证据许湛不知道,只知道明子戒烟是个里程碑式的变化。那晚不知为什么两口子再次大吵,痛哭的女人还惦记着摔门而去的男人,怕他喝醉出事。而电话那头,烂醉的男人无耻又无赖,许湛几乎确定他身边的“妞儿”就是迟心。
  挂了电话,心口像堵了块陈年的湿抹布,想吐。
  已经三十多岁的男人,她会以为他没有家、没有女人?这个错,根本就没有无心的可能!就像很多年前,可怜兮兮的孤儿寡母,在撕碎别人的家庭上毫无顾忌。
  有其母果然必有其女么?
  这么多年没见,等到面对面的时候才发现曾经对她的印象是这么深刻: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嘟嘟的唇,一眼能让人心疼。又看到当年那小小的样子,软软的,那么无辜,比如,偷偷进他房间摔碎妈妈给他的礼物,比如,初见就欢欣雀跃地扑过来叫“爸爸”,叫“哥哥”……
  陈年的伤疤被突然撕开,才发现那下面依然化着脓,这么多年的修养遮得住屈辱,遮不住痛。
  为了楚楚可怜的迟芳华,好丈夫许驳州不惜赔上自己的前途、对簿公堂也要抛妻弃子!现在,假如这个“无辜可爱”的妞儿又上位了重情重义的冯克明,那真是人生对他许湛最大的讽刺!
  面对面,看得出她非常戒备,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乱。那一刻,许湛几乎相信她还有廉耻心,至少知道这么做不对。她主动说会辞职,他就没再说什么,留下点面子。
  其实,他根本就不该去。
  那丫头是怎样继承了母亲撩人的衣钵,人生又是怎样兜兜转转地讽刺,都不会因为他有丝毫的改变。二十年前不会,二十年后,依然不会。
  心里一阵烦躁!
  绿灯开了,毫不犹豫地打了方向。
  ……
  已经快九点了,莫斯依然灯火通明。这个行业就是如此,节假日不但不休还会二十四小时营业,因为狂欢中少的那一点谨慎制造事故的几率高得吓人。
  门开着,大厅里空荡荡的,两边车库好像有声音,许湛正想过去看看,后面办公室走出一个人,人高马大,胡子拉碴,一眼瞧见他,立刻笑了,“老许!你怎么来了?”
  “冯总亲自值班儿啊?不跨年?”
  “多大岁数了,再跨大胯都扭下来了。”
  “哈哈……”
  兄弟两个也有日子没见了,握手抱肩,冯克明很意外地高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不知道。出差回来路过,来瞧一眼。”
  “那正好儿了。没吃饭吧?我也还饿着,正一人儿不想动,咱叫点儿?”
  “行。”
  冯克明在手机上翻点着,许湛环顾大厅,接待台的墙上挂着大幅的机械师工牌表,一共八位,有工号,有照片,只有六号那个空着。
  “怎么空了一个?”许湛问。
  冯克明走过来,两手叉了腰看着,没吭声。
  “嗯?”许湛回头。
  “走了。”
  简单的两个字,表情很淡,许湛竟然一时没回过味儿来。这应该是普通员工辞职后老板该有的反应,可这个老板偏偏是冯克明,在许湛面前从小到大他都话多,总能侃,这可是他唯一的女机械师,没故事要说?
  不对。
  许湛正想再说什么,外卖已经到了,原来就是街对面的粥店。
  “走吧,去我屋。”
  莫斯一共六家分店,每一个都是冯克明亲自选址、装修、开业,除了各分店的经理办公室,他也给自己留了一间,一个月总要用个几天。环江店这一间看起来大小跟其他的一样,可是明显日常痕迹多很多:写满的白板、摊开的资料、电脑、一些零件,还有绘图桌上难得打开的绘图灯。
  “来,”冯克明在茶几边摆着餐具,招呼道,“来,趁热吃。”
  许湛脱下风衣,“我去洗手。”
  “不用出去,房里有。”
  顺着他的指点,许湛走到房间另一边一扇关着的门前,推开,是个卧室,里面连着浴室。双人床、衣柜,军人出身的家伙,居然跟整洁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浴室,明显是额外加的。
  洗手出来,许湛问,“你住这儿?”
  “嗯。”
  桌上是小豆粥、肉末火烧和拌凉粉,都是北方小吃,很可口。许湛拿起勺子轻轻搅着粥,“她为什么走了?”
  “嗯?”
  “你的六号机械师。”
  冯克明看过来,许湛抬头,两个人的目光一起落在对面的墙上。那也是一份机械师工牌表,跟外面接待处的一模一样,只是这里是很完整的八位机械师,六号位置上一个工装的女孩,粉唇玉齿,很大的酒窝。
  在一堆乍着膀子的油泥大老爷们儿里,许湛想不出会有什么人选她来修车,也想不出,会有什么人不选她。男人的悖论,从来无解。
  “那天我过来换机油,就是她给换的。”
  冯克明惊讶,“她给你换过机油?”
  “怎么?不行么?”
  “那倒不是,”冯克明笑笑,“不过我这儿机械师金贵,这种活儿一般都是工人做。”
  “老刘认得是我,特意给的吧。”许湛说。
  “哦。”
  原以为话题就此打住,可停了几秒,冯克明居然冒出一句,“你觉着她怎么样?”
  许湛斟酌了一下,“挺热情的。”
  “嗯,她就不会给人歪脸儿,除了我。”
  许湛刚尝了一口凉粉,芥末突然刺鼻,“嘶……”
  冯克明笑,起身到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递给许湛。
  许湛摆摆手,“我开车。”
  把酒放在他手边,冯克明自己开了一瓶,“她来应聘的时候拿的是三年前的本科学历,数学系的,很零星的工作经验,想来我这儿做学徒。后来我查了才知道,本科获了数模竞赛国奖,保送本系研究生,后来跨系考了工程,今年才刚刚毕业。”
  许湛放下筷子,拿起水瓶。
  “这特么小丫头,她骗我啊。”
  一秒的转变,冯克明的笑容好像已经浸透了酒精,美得上头,让许湛不得不对“骗”这个字重新理解。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