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也稚
时间:2022-04-10 07:53:27

  麦凯文神色凝重,“阿肯……走了。古惑仔一刀刺穿他肺部,当场就走了。有人捡了他的枪,打死了傅星柏。”
  陆津南怔然许久,忽地将配枪往麦凯文怀里塞,往楼上跑去。
  比想象中安静,先生太太要骂的应该都骂过了。长裙皱了、脏了,黎施宛跌坐在护士站长桌底下,环抱着膝盖。
  “阿宛。”
  过了很久声音才传到黎施宛耳朵里,她抬头,就被他一把捞入了怀。
  “南哥……”
  她很轻却又僵硬,任何一句轻飘飘的安慰就能将她打碎。陆津南没法说没关系会好的那些话,他只能低声唤着,说我们回家吧。
  “我们回家。”
  “嗯。”
  她闭上了眼睛。
  酒店的枪声惊动了客人,现场血迹淋淋,慈善晚宴不得不中断。得知方慕云抱恙,秦沛珊陪方慕云女友找来医院,坐陈家的车。
  陈太和小女儿也在车上。她们看着黎施宛紧贴着一个男人走出来,秦沛珊她们走过去说话,黎施宛只好等在一旁。
  她垂着头,发丝散乱,像偷穿别人被教训了的女孩。
  陈太想下车去,小女儿咕哝,有什么好看的,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陈太摸摸小女儿的头,“嗯,我们走吧。”
 
 
第五十二章 
  “诗”咖啡店灯箱亮着光,二楼门栓打开,陆津南把黎施宛抱进屋里。
  陆韵诗“哎呀”一声,“怎么这样子?”
  陆津南轻轻摇头,示意等会再讲。陆韵诗说“好”,看着二人上了楼。
  “冷……南哥,冷。”
  黎施宛身上搭着陆津南的外套,可她还是讲冷。进了屋,陆津南扶她在沙发坐下,使劲搓手,搓热了给她捂。
  黎施宛闭上眼,就看见了死去的脸。睁眼,见到的是人群拥簇中高贵优雅的陈太太。
  她摇头,想把这些妄念丢出去,可它们仍阴魂不散,似乎就要缠绕她,将她拖拽到无穷黑暗里去。
  陆津南带黎施宛去梳洗,氤氲弥漫的浴室,他们在镜子前接吻了。黎施宛依靠陆津南滚烫的皮肤取暖。
  莲蓬花洒淋水,把他们剩下的衣衫打湿了。他们给彼此脱掉,在温热的水流之中继续亲昵。
  陆津南停下来给黎施宛抹香波,也给自己抹。他身上还有很大的血腥气。黎施宛这会儿才注意到,睫毛颤颤的,问他,可只说出一个你字。
  陆津南说他杀人了,很快要接受调查。
  黎施宛垫脚去亲他,也不知听没听到他的话。
  第一次就在浴室里。他没问,她没应,只管教他抱着,她背抵墙,就进去了。她把他背抠出一条条血痕。
  “我是你的。”她啮着他喉结,发出低低的有些沙哑的声音。
  陆津南听到这句话,好像有种压抑已久的愤怒冲了出来。他狠劲动作,直水流都溅了起来,打在墙壁瓷砖上。
  黎施宛觉得闷,除此之外感觉不到别的,好似身躯成了壳一样的东西,不是自己的了。可至少,她还活着。
  半夜,陆津南接到消息。
  从酒店救来的女孩醒了一会儿,可最终没能撑过去。
  警方只能从酒店着手,酒店倒是配合调查,可订房间的身份信息是假的,只有一个信用卡账户,账户显示是中年男人。
  由于枪击命案,方慕云和陆津南停牌一周,进行心理辅导。
  在警署见到秦沛珊,觉得她比过去脆弱了些。她察觉了更深的、真正的秘密,作为秦家人,深感不安。
  “你没事吧?”
  “你那个妹妹没事吧?那天阿肯还邀请她参加派对……”
  陆津南轻轻摇头,二人便没话可说了。
  对于罪犯来说,一周时间足够用来逃脱,秦德信等人因涉案被扣押二十四小时,可明律师帮他轻易地同案件撇清了关系,时限一到便离开了。
  麦凯文拿到审讯记录给他们,方慕云反应很大,差点用打了石膏的手打翻桌子。
  麦凯文说:“急不得,休息一阵,从长计议。他们能藏这么久,应对的办法肯定很多。”
  陆津南更是分身乏术,还有黎施宛的事情要顾。
  同女同学赛琳等人的官司二审开庭的时候,当初实施绑架的古惑仔已经死了,没法传唤。
  黎施宛庭上表现得精神恍惚,陆韵诗在底下看得焦急。最后法官驳回了上诉,陆韵诗气呼呼讲了一路,陆津南沉默不语。
  回到家,阿凤煲汤给他们喝,黎施宛喝了半碗,便上楼去温书了。
  夜里黎施宛躺在陆津南怀里,两个人什么也没说,开始接吻。
  只有用这种方式填补巨大的空虚,好像不止是她需要,他也是。这让陆津南始终有一种负罪感。
  幸好没过几天黎施宛就复学了,向校方出具了心理状况报告,还参加了一场统一考试。
  由于拉下课业,考试成绩并不理想,任教老师和班导分别找她谈了话,黎施宛表现得格外安静。她说她会努力的。
  本来就是插班生,再不努力下学期就没得学上了。
  黎施宛原来上课不会走神,现在却总有些怅然似的,视线跟着老师的粉笔,思绪便开始漫游。
  班上的同学和她不熟悉,小组作业交流讨论,女孩们才小声问起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有吗?”
  “有啊,以前你还要和我们讲话,回来后话都不讲了。”
  “你脸色好差,是不是晚上没休息好?”
  下午上声乐课,大家都在合唱,黎施宛忽然离开了教室。
  她跑到天台上吹风,大口呼吸着。
  黎施宛平时住校,周末陆津南会来接她回公寓。
  这天傍晚,金黄色笼罩校园,浮动着花的清香。陆津南一进学校,便看见了那个穿着白衫短裙制服,扎高马尾的少女。
  漆黑摩托车停在校门口,拉风得不得了。放学的女孩们好奇,黎施宛说那是她男朋友,来不及等她们惊讶,黎施宛便跨上后座,环住了陆津南的腰。
  他们的关系到底是一种秘密,陆津南和家里是这么说的,请了两个家庭教师给她补习功课,确有这一事实。
  回到公寓,陆津南做了晚餐。黎施宛恹恹的没什么胃口,想去做功课。
  陆津南哄说:“先吃饭好不好?”
  他夹了一个丸子喂她,她咀嚼着,忽然说:“我考差了。”
  “好好上课,下次考好就可以了。”
  “南哥,我不想像那样死掉。”她终于说出这句话,对着一锅汤。吊灯倒映在清汤面,像一轮盈满的月亮。
  “打起精神来啊,阿宛。”陆津南亦是在鼓励自己。
  是夜,秦沛珊结束工作,驱车回半山住宅,一大家子都在。佣人备好饭菜请他们上桌。
  “都处理好了吧?”沉默着,秦德海忽然问了一句。
  秦德信应了一声。
  秦德仪说起别的轻松话题,转而提到了秦沛珊男友。秦沛珊本想忍忍,见四叔也搭话劝她,便冷言讥讽,“你们背后不知有什么鬼,我不要这种有鬼的婚姻。”
  “沛珊,你怎么这样说。四叔是为了你好,当年你爸走了,你的所有事都是四叔打理的。”
  “哦,这样啊。”秦沛珊顿了顿,“要不然你们再跟我讲一遍,到底是谁害了阿爸?”
  碗里的汤还没冷,胃口冷掉了,秦沛珊起身离席。表姐追上去劝慰。
  秦德仪叹息,“细妹心里还没过去这道坎。”
  年纪最小的堂弟小心地问:“说起来,二伯伯是怎么走的……”
  秦德海摇头道,“你二伯伯为人忠直,做事一板一眼,被报复了。”
  “这么多年也没找到凶手吗?”
  秦德信说:“是啊,警方立案查了又查,始终没结果。”
  饭后,秦德信进了大哥书房叙话。待他出来了,秦德仪把他拉到露台上去说话。
  秦德仪说:“这样下去,沛珊追究到底怎么办?”
  秦德信说:“沛珊不会想那么多,她是不满这门婚事。何况晚宴出了乱子,她肯定也受了惊吓。”
  “就是说啊,怎么会闹出这么大事……”
  “谁说是我们闹的?来历不明的客人订了房间,出了事故,责任在霍氏身上。”
  “那些客人,你千万要打点好。”
  “你放心,我都打点好了,越南来的陈生当日一早就坐飞机走了,警察想查也难了。”
  “别忘了有人看见你支使那些保镖,警察会让你去接受调查的。”
  “家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秦德信说,“秦家有今天,都是二哥冥冥中在保佑沛珊,保佑我们,他一定很后悔当年没听我们的意见。”
  沛珊在他们手里,即便是做鬼,二哥也不敢乱来。
  秦德仪听了这话心惊胆战,面上应好,便匆匆下楼去了。后生仔们都在客厅看电视、吃水果,仿佛很温馨。
  大案件暂时没了下文,署里持续弥漫着诡异气氛,人们私下议论,也有直接问到陆津南跟前,陆津南没透露半个字。
  礼拜六上午,陆津南和方慕云来到麦凯文家里,汤卓良也在。
  方慕云对多出来的一个人有些警惕。麦凯文说汤卓良是自己人,他还没引起别人关注,不少调查都是他在跑。
  麦凯文有银行证监的人脉关系,找了各种理由调出秦德信的股票交易,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也足以说明问题。每次市场上某支股票大幅波动的时候,秦德信就会赚一笔。
  方慕云对这则消息并不意外,他说之前商业罪案科本来要对秦德信展开调查,但最后不了了之。
  麦凯文说:“被他收买了?”
  方慕云说:“不止是他。”
  麦凯文说:“如果要提交廉政公署,我们得查出他收买了哪些人。”
  陆津南说:“可能很难办到,当初秦德山就在廉政公署。如果说他和秦德信是一伙的,可能因为纠纷遭遇了不测,如果不是一伙的,那么更说明问题了。”
  汤卓良拿出一叠资料,说:“总之,秦德信绝对有鬼。DNA鉴定,酒店里那女孩和之前在海港发现的女孩是亲姐妹。”
  虽然早就察觉到了事件之间的联系,但这一发现还是让陆津南感到惊讶。
  方慕云说:“有别的发现吗?”
  汤卓良说:“查了最近失踪报案的,但都不是女孩们的亲属。”
  陆津南说:“推测和阿宛当时的情况一样,被家人卖给了秦德信——而且出面的肯定不是秦德信。”
  麦凯文说:“心姐已经死了,现在就要找出帮秦德信做这些事的人是谁。这个人就是突破口。”
  沉默了一会儿,汤卓良说:“我还是不明白,秦德信就算有这种怪癖,也不至于‘收集’这么多,他……”
  方慕云接腔,“一个圈子之所以有一个圈子的规矩,就是因为要和别的圈子分割开,让圈子里的人有种认同感,规矩或者说背后条件愈高昂、愈隐秘,认同感就愈高。秦德信这么做不止是一种贿赂,他根本就是认为的在营造一种风气。”
  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查清秦德信背后的真相。
 
 
第五十三章 
  下午天气晴朗,陆津南回到家,陆韵诗说给他留了汤,也还剩了一些菜,要是饿了就去厨房自己热。
  陆津南把饭扣进汤碗,用微波炉加热。
  陆孝文见了,说他懒。
  陆津南说他就喜欢这么吃。饭热好了,他端着大碗到沙发上坐,电视里在播连续剧,中间插播广告。
  两父子原本无话,待广告播完,播出下半节电视剧,陆孝文指着新出场的女演员,说了句你阿妈原来喜欢她,什么时候她都开始演人家的妈了。
  陆津南说:“这么多年了。”
  沉默片刻,他又说:“当年阿妈……”
  陆孝文看着电视,轻锤大腿按摩,感叹,“这么多年了呀。”
  陆津南顿了下,“当年辞职,和秦伯伯真的无关吗?”
  “又提这件事做什么。”陆孝文看向陆津南,做差人的直觉不减当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阿爸,你告诉我真话,当初你为什么要辞职。”
  “上年纪,不想做了。”
  陆津南倏地将碗搁在茶几上,“我不要听大话,那时我才十八岁,你离退休还早得很。今天,你告诉我实话,我以后再也不问了。”
  陆孝文缓缓说:“我想保护你阿妈,想保护这个家,可是……”
  “你知道的,秦伯伯和阿妈……你早就知道。你根本没能保护她,你怕了,所以你辞职了。”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当年发生了什么,我所知的都在档案里,你应该早就查过了吧。你最近遇到事情了对不对,听阿爸一句劝,这个家……”
  “我不会像你一样连最珍视的人都保护不了。”陆津南低声说罢,端起碗离开了。
  角落的陆韵诗匆忙回到厨房,打开水龙头。
  陆津南没注意到陆韵诗的异样,经过饭厅却是察觉到窗外的异常。楼下有辆以前没见过的车,细看车里有人。
  有人在盯梢。
  陆津南给方慕云传简讯,那边很快回复,他家外面也有人,所以他还没回家。几人通了气,发现麦凯文那边暂时还没动静。
  接连几天,这些人都在他们住家附近徘徊。陆津南不安心,让重案组的伙计来咖啡店守着。
  不止警署,连家里都来了人。麦凯文说,秦德信不是害怕他们,而是猖狂惯了,要吓得他们不敢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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