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初把手里的行李箱甩到墙角,活动了下手腕脚腕,眉眼沉着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感,他抬眼看着前面几个彪形大汉。
江清秋看他一派要打架的架势,心底如同寒潭里投了颗石子,「咚」一声,沉入水底。
杨若初翩翩如玉公子,那么个文质彬彬,还当过人民教师的人,很难想象他与人动粗是什么样。
她很不想看到。
江清秋站在他身后,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红赤赤的小脸看着他,“杨若初,女人的事你别管。”
杨若初回过头,目光清冷的看她一眼,看到她脸上清晰的巴掌印,他冷冷开口,“看来,你也只会窝里横。”
江清秋还没弄明白他的话,杨若初已经转过身子,揪住其中最壮那个人的衣领,沉声道,“敢在老子门前撒野,不要命了?”
杨若初高出对方半头,骨架清瘦与满身赘肉的大汉没法比。但他长身玉立,凤眼沾染戾气,手臂肌肉喷张,还真叫人发怵。
江清秋一下愣了,她从来没听过他这样讲话,又狠又绝,她从来没听过他自称「老子」。她眼里是另外一个杨若初。
几个大汉是拿钱替人充场面的,并不想真的动手,他们瞥向撒泼的女人,等着她的旨意。
女人叫温晴,她眼里还淌着泪,拿手背一抹,颤声说,“你们先走吧”,然后指向江清秋,“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几个大汉收到命令连忙收手,最壮那个握住杨若初的手,“大哥,别这样。混口饭嘛,我也不知道这是你家。”
说着趁杨若初不背,拽下他的手,一溜烟跑走了,后面跟着他的同伴,狼狈逃窜。
杨若初手下落空,泛白的指节用力曲卷,慢慢垂到身体一侧,江清秋从他身后走出来,低着头,淡淡一声对温晴说,“跟我来吧。”
“看好孩子。”江清秋抬头看着杨若初,“我晚点来接他。”
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茅塞顿开,明白了杨若初那句窝里横的含义。
离婚前半年是吵架最凶的一段时间,她看他哪都不顺眼。尤其他那双蜇人的眼睛,总透着瞧不起人,她生气便控制不住自己,拼命的捶打他,他如棵坚毅的青松站着不动,任她打任她骂,于是她更生气,便上嘴咬。无休无止的互相折磨。
他话里的意思是,她也只会欺负他,遇见外人就一怂包。
她摸摸被打的脸颊,微微的灼烧感,麻麻的有点疼,她眨了下眼,心里莫名软了一块,原来被打是这种滋味。
她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
未等杨若初有所反应,她已经推着车子出了巷子,后面温晴和中年妇女跟着。
奇怪的是,二十米远的巷子走过,她想的竟然不是如何应付温晴母女,反而在想她那时候那么激烈的仇视杨若初,对他又打又骂,是为了什么?今天回忆起来,竟然觉得自己那么荒唐,无理取闹。
江清秋把她们引到小吃街附近的树林边,青石小路旁有一处长椅,江清秋停下来,示意抱孩子的妇女坐下。
江清秋看了眼襁褓中的小孩,脸小嘴小哪都小,刚出百天的样子,她默默收回视线,就见温晴咚一声跪在她面前。
江清秋连忙弯腰去扶,温晴的泪好像就没断过,抽泣着,“江小姐,我求求你,离开子扬吧。我不能没有他”,她转头看眼孩子,“孩子也不能没有他。”
这一刻,江清秋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是个可耻的第三者,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她皱着眉,用劲儿拉温晴,“先起来再说。”
温晴没听到想听的,愣是跪着不起,任凭江清秋使出吃奶的劲,都捍不动她,江清秋叹口气,“我答应你,你先起来。”
温晴面上悄悄松动,抬眼睨江清秋,见她漂亮的眼里透着股韧劲,心下微动,她站起身,苦笑,“我是不是很狼狈,很没有尊严。”
江清秋替她把上衣下摆弄平,“你们之间的事许子扬从来没说过,我跟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我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关于你对我的误解我这样解释,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可这就是事实。”
“我相信……”温晴收住眼泪,“可我不相信许子扬。”
江清秋拉开与她的距离,靠着身后的大杨树,淡淡一笑,“我结过婚,有孩子。你刚才见到的就是我前夫。以你对许子扬的了解,你觉得许子扬能坚持多久,会替别人养孩子?”
“杨……”温晴愣了一下,喉咙卡住,隔了许久才说,“许子扬这人把利看的很重。”
江清秋轻笑,“所以嘛,你在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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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温晴母女谈妥,江清秋重新骑上自行车,一路凉风从耳边略过,她的脑子格外清醒,连日来那股阴霾的心情散了几分,不用在孩子与婚姻之间做选择,此刻的她轻松了许多。
到了杨家,杨若初正从厨房走出来,端着冒着白烟的热菜,见到江清秋,他抬下眼,没情绪的问,“一起吃吗?”
“不了……”江清秋跟着他走进客厅,“小修喝过奶粉了?”
徐艳丽从餐桌前绕出来,接住杨若初手里的菜盘,“没喝,刚才喂了点小米粥,晚上八点你给他冲一百五十毫升。”
江清秋点点头,小修从玩具丢里爬出来,一扭一扭的跑过来,搂住江清秋的脖子,软糯的叫她,“麻麻,咱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