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真的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辞职,几百万年薪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么安稳又体面的一份工作。
郁承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淡声道:“其实我做这个决定,考虑了有一阵了。”
“……”
“如果说要简单概括的话,就是我觉得有点厌倦了吧。”他举起酒杯啜饮一口,难得坦白自己内心的想法,“占用太多时间了,好像没有最初那么值得。”
“那你之后呢?”怀歆禁不住问。
郁承看了她一眼,勾起唇,眼底莫名有了些笑意。
方桌窄小,他略微向前倾身,离她耳畔稍近:“眉头皱得这么紧,担心我找不到工作么?”
男人音色低缓,在这天然幽暗暧昧的环境下显得更加磁性动听,怀歆脖颈处猝不及防一阵酥麻,有意控制住自己才没有条件反射般弹开。
“……不是。”
她舔了下唇,斟酌着想说些什么,但不过少顷,郁承又靠回椅背,语气清浅散漫:“两个月的休息期,差不多等到过完年,我就会入职新公司。”
“诶?”怀歆差点跟不上他的速度,“所以是在……?”
“以后你会知道的。”郁承淡淡笑,拿起桌上的打火机随手把玩,略显漫不经心。
怀歆有些微醺,只当作是他的托词,很有分寸地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驻唱歌手换了一首安静的情歌,优美的旋律缓缓流淌,她也没开启新话题,只是撑着脑袋听歌。
郁承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一下,显示有人来了短信,他大致扫了一眼,拿起来回复。
怀歆一边发呆一边鼓着颊,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虽然她作为“Lisa”时没有分享太多的行程给郁承,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必须来一个结尾,以便和她本人更加区分开来。
两人回到民宿之后,怀歆换了睡衣窝进被子,登上QQ,给郁承发消息。
她按着语音键,娇声道:“给哥哥报告哦,我明天要回北京了。”
过了几分钟,他回:“这么快?”
语气温缓,听不出是什么意味,怀歆便道:“对啊,其实该看的也都差不多了。灵感也收集完毕,所以就回去咯。”
“这样。”郁承似是笑了下,又问,“你去了亚丁么?”
“去了,走了个短线,也没花多少时间。”怀歆说完顿了下,刻意将唇贴近话筒,轻软吐息,“这几天没联系,Alvin哥哥有没有想我啊?”
不等他回答,她就像自问自答了一般,眨眨眼:“反正我是想了,还等着回去和哥哥一起看电影呢。”
少顷,郁承打来了语音通话。
怀歆接起。
“Lisa妹妹。”他开口,嗓音低醇,说的却是,“我可能要向你承认一个错误。”
“什么?”她心尖一跳,很快又顺着这反应佯装微嗔,“不会是没想我吧!”
“那不会。”郁承轻笑,“每天都在等妹妹的消息呢。”
“昨天没收到,都有点失眠了。”
“……”
我很确定你失眠只是因为高原反应。
但怀歆还是颇为受用地哼了一声,问:“那是犯了什么要我原谅的错?”
郁承缓了几秒,说:“其实我也来了川西。现在在亚丁。”
“啊?”
“本来是想今晚联系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走了。”他似是有些遗憾,“怎么办?一时半会儿见不到妹妹,也不能陪妹妹看电影了。”
半真半假的,怀歆把郁承的意思猜了个大概。
其实他也没真想和Lisa碰面——这么大的地方,碰上是缘分,遇不上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一直恪守着那条界线,谁也没提过线下见面。
但说总归还是要说一声,因为来这里最初本来也是她的主意。
郁承恰好辞职之后有段空白期,想着出来散散心,又恰好她告诉他有这么一个地方,他感兴趣,所以就来了,但并没有很多成分是因为她。
这么一捋,逻辑就顺了。
“那可真是太不巧了。”怀歆的语调染上几分可惜,“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还可以改一下行程。”
郁承态度温和地揽下所有责任:“嗯,都怪我。”
怀歆假意思考两秒,尾音上扬:“算啦,原谅你了。”
“真的?”他浅笑。
“是啊,有什么办法呢。”她幽幽地道,“谁叫哥哥长得帅呢。”
他们依旧很有默契地揭过这茬,又聊了一些旅途中发生的事情。怀歆了解到,原来郁承差不多也是和她同一天出发,计划的行程路线也相近,难怪这么巧会碰上。
从酒吧回来的时候就不早了,再加上打电话,现在已经过了午夜零点,怀歆正想问他明天什么安排,就听到那头有些响动,像是门开合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她好奇地问。
“出去拿点东西。”
“什么?”
“防高反的含片。”
“去……哪拿?”怀歆不知怎的心头不妙,“你不是在酒店里吗?”
那头安静片晌,响起男人云淡风轻的嗓音:“哦,我刚才没有和你说么。我碰上一个熟人,今天我们一起爬山,我的衣服落在她那里了,东西都放在口袋里。”
怀歆:“……”
“你先别挂。”郁承不急不缓地说,“等我找她拿完药。”
第26章 阳台
怀歆:“……”
怀歆:“…………”
怀歆:“!”
“等一等。”怀歆十分佩服自己的临场反应,大难临头还如此处变不惊松弛有度,“熟人?男的女的?”
郁承稍顿一瞬,散漫问:“妹妹很关心?”
“当然了。”
怀歆扬了下眉,反问:“哥哥不是说过我再小心眼一点也可以吗。”
郁承敛着眸,微微勾了唇,不置可否。
怀歆眸光一转:“不会是女人吧?”
他这才懒懒地开口:“如果我说是呢。”
“是谁啊?”
“这么在意?”郁承轻哂,“取个东西而已。”
不知是不是错觉,怀歆总感觉门外走廊已经响起了脚步声,也许下一秒就有人敲门。
她有些抓狂地揉了揉头发,语气还是伪装地很游刃有余:“哥哥,现在这么晚,人家很可能已经休息了。”
“应该没有。”他温和道,“我们刚刚才一起从小镇上回来。”
怀歆噎了一下,很快理直气壮地接上:“就算是这样,深更半夜,也有点容易让人误会呢。”
郁承笑了。
男人的嗓音很好听,低低磁磁的,如海潮一般和缓拂过。
他问她:“妹妹是不是不想我去?”
“……”
“为什么?”他笑意不改,浅浅夹杂着几分蛊惑,似有阵阵痒意沿着她耳骨逡巡,“告诉我为什么,我就不去了。”
“……”
怀歆轻捏着自己柔软发尾,吐气如兰:“我就是有点担心呢。”
“嗯?”
“现在这么晚了……”
她嗓音天生莹润,又精于语气上的拿捏,勾起来像绵软的丝线,悠悠然地缠绕:“哥哥去了之后回不来了怎么办?”
“……”
怀歆轻声慢语地笑:“我要继续听着电话么。”
挂了电话,怀歆深深深深舒出一口气。
好家伙,玩的就是心跳。
演技简直炸裂,金马影后就该是她的!
幸亏她心理素质过硬,临危不惧不慌不乱成功逃过这一劫,不管郁承怎么想的,她算是比较体面地挂了电话,也不管他来不来,总归不用面临当堂被拆穿的戏码。
怀歆在屋内等了一会儿。
他没来。
不知是失落还是终于放下心来,她定好明天早上的闹钟,又擦了红花油按摩今天徒步磕到的地方,洗漱完毕,关灯,上床。
次日怀歆在优美的乐曲声中缓缓醒了过来,这是她很喜欢的一首钢琴曲,德彪西的《月光》,很温柔,让人联想到夜晚的时候清冷月光撒在雪山上的情景。用来叫醒比较循序渐进,没那么暴力。
郁承今天大概率还是呆在亚丁附近,怀歆也不着急着联系他,先把自己的情况跟周燕说了——她有可能之后几天都不需要用车,让她先待定,钱会照付。
下楼的时候又被热情的老板娘拉着吃了一块烤饼,怀歆恢复了一晚状态极好,打算去把亚丁景区的短线也走了。
又坐上熟悉的大巴,这回她就熟门熟路多了,轻装上阵。短线不需要坐电瓶小车,以冲古寺为起点,往返路程只有三公里。
今天万里无云,却也没有雪,早上日光正足,但又不太晒,气温很舒适。几乎临近中午的时候,怀歆就已经走完了全程,坐车去香格里拉镇吃饭。
一个人旅行,一个听歌,一个人安静地进食——她很习惯这样的独处。
怀歆常常在想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有的时候自己也想不明白。
——明明很喜欢吵闹的俗世,却也可以在彻头彻尾的孤独中待得很自在,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挺好。
冬季是淡季,白日里街上也没有什么行人。
怀歆在街边驻足一会儿,抱着强烈的同情心(其实只是自己想喝)为那家奶茶店的生意再度添砖加瓦,慢悠悠地踱回了民宿,瘫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个下午觉。
快傍晚的时候郁承给她发了消息。
郁承:【怀歆,你在房间么?】
郁承:【我有点东西放在那件大衣口袋里了,可能需要来拿一下。】
怀歆:【啊,抱歉,不在呢!】
她随意看了眼时间。
才六点,还不够晚。
怀歆:【承哥,晚上九点我大概就回来了,之后送过去给你行吗?】
他回得很快:【嗯,我到时候过来拿就行,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