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角下狐狸尾——这碗粥
时间:2022-04-10 08:06:40

  “三条!”
  “双顺子!”
  “飞机带大翼!”
  单买室内馆的门票,接近团购票的总价。其他同学觉得不划算,聚在一起打牌,吵得不行。
  温文没有娱乐,正在练习俯卧撑。他没关门。
  倪燕归经过,礼貌问好:“温社长。”
  “啊。”温文跳起来,“小倪同学,过来打牌?”
  她摇头。
  “来找陈戎的吧。”毛成鸿的食指向左一指,“他在前两间房。”
  “谢谢毛教练。”倪燕归数了数房间,探头向温文房间的窗户,望了望窗外的树。
  温文想问什么。
  她却又走了。
  温文感到奇怪:“我和小倪同学差了两三岁,却不像一个世界的。”
  “别问我。”毛成鸿拿着遥控器转台,“我还大你两三岁呢,跟这些大一新生的代沟更大。”
  酒店房间是联排设计,两层高,坡顶。和山上的木式小屋不同,山脚的建筑是现代装潢,用了大面积幕墙。
  窗外建了一座百花齐放的景观园,鲜绿叶子生机勃勃。住酒店的客人只要抬头,就能赏景赏花。
  倪燕归到这里,却不是来赏景的。一、二、三、四,她知道了陈戎的位置。她在窗外走来走去,装作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时不时低腰,然后又起来,有时在原地打转。
  深蓝窗玻璃映出了天空、树影,以及她。
  可能拉了窗帘,她见不到里面的灯。
  难道陈戎睡着了?
  山里凉,又是雨天。倪燕归来的时候披了件外衣,这时顺便把兜帽也戴上了。
  半天没有陈戎的动静,她绕着石块转来转去,同时向窗户张望。风穿过树枝,朝她卷过来。雨越下越大了,她没带伞,摸到自己的兜帽已经湿了。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做无用功,突然,她期待的那扇窗户被推开。
  “倪燕归。”说话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陈戎。
  她透过斜斜的窗户,清晰看见那道颀长身影。房里亮着一盏鹅黄壁灯。
  他把窗户推到最大的角度,问:“雨这么大,你在那里淋雨做什么?”他按下开关,房间大亮。光线折在他的脸,清隽无边。
  她拨开兜帽,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耳环不见了,不知道掉哪儿去了。”她的左耳挂了一个小珍珠耳环,右边的空了。
  “先躲一下,雨越来越大了。”陈戎向上指指窗檐,“不要淋雨,会感冒的。”
  她很听话,乖乖地走到窗檐下。
  “你等等。”陈戎转身去拿了一把伞,“你知道耳环掉到哪里了吗?”
  伞是纯色,深蓝,边上绣了一行小小的白色英文字。这是普通的三折伞,但沾了陈戎的光,她觉得特别可爱。她竖起伞,双手像玩金箍棒似的,把伞转了两圈。“我从山上下来的。刚刚去找毛教练的时候,发现耳环不见了。之前走到这里,感觉耳朵刺疼了一下,我想可能掉在这附近吧。”
  陈戎看着她。
  她没有扎头发,毛毛细雨披在发上,像是铺了层轻纱。山里到处雾蒙蒙的,阴沉的乌云,黑灰的远山,唯有树上绿叶是鲜色,以及她脸蛋的白。
  他说:“我陪你找。”
  倪燕归没有客气,直接点头:“好。”
  她在窗前等他出来。
  男生的房间是相连的,隔壁有好几个男生在打牌。她在这里转悠了这么久,只有陈戎开窗关心她。她就知道,他肯定不会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淋雨。
  遗憾的是,陈戎有另外的一把伞。二人伞下漫步是不可能了。
  没有浪漫共伞,但两个人在园子里来来回回,一起扒拉草丛,别有一番意境。
  对倪燕归来说,只要和陈戎独处,那就是无尽的欢喜。
  陈戎先是看了看她左边的耳环。他保持着同学之间的距离,观察仔细,又不靠太近。“我知道什么样的了。”说完,他半低身子,目光在草丛里梭巡。他很有耐心,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她刚才已经在这里走了很多圈。当然,她的每一圈都心不在焉,看着向草丛,其实眼睛一直溜向陈戎。
  倪燕归有一个偶然的发现。她以前觉得陈戎的五官很温顺,真的研究起来,其实不然。他的眉目有锐气,甚至有些薄情相。但他笑起来温润如玉,而且,细边眼睛柔和了他的轮廓。
  “你的这个耳环太小巧了,这里的草长得高,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嵌进去。”陈戎边说,边用手去拨开草叶。
  细雨如针。地面满是泥土和雨水。
  不一会儿,他的手上沾满了灰泥,脏兮兮,而且湿漉漉。抬手时,泥水一滴一滴,落回草丛中。
  倪燕归过意不去,连忙递纸巾给他。
  陈戎没有接:“不用了,等找到的时候我再去洗手。”
  好脾气,有风度,客气有礼。她知道他会帮忙,却没想到,他这样认真。相较之下,她这个当事人,反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连忙蹲下去,伸手扒草。
  她的伞早歪了。
  陈戎立即把伞盖过她的头顶,然后低头一眼,慌张地站了起来。
  倪燕归抬头见到伞上的花瓣。陈戎撑的这把伞,主人是赵钦书。黑色伞面上,盛开了一朵大大的向日葵。她的目光从向日葵转向陈戎的脸。
  他脸色泛红。
  她的魅力这么大吗?她只是去扒了草而已。
  陈戎轻轻地说:“你的裙子短,不要蹲着。”
  其实不短,长度到膝盖了。这是她新买的连衣裙,衬衫领端庄大气,局部有几朵可爱的涂鸦,文艺范,直男斩。但她蹲得快,难道……裙底走光了?
  她再看陈戎。
  他闪躲着她的视线,很尴尬。
  倪燕归真的站起来,抚抚裙子:“算了,不要了。丢了就丢了。”
  “没关系。我有时间,帮你找找吧。”
  她从树上折了一根小树枝,拎过去给陈戎:“不要用手,用这个。”
  “好。”陈戎笑,“谢谢。”
  她拿出纸巾给他。
  这一回,他接住了。他擦了擦手,然后用树枝拨弄草丛,左右寻找。
  倪燕归跟在他身边,阴雨遮不住她明媚的笑脸。
  园子里转了两圈,没有耳环。
  陈戎问:“你刚刚是从山路过来吗?”
  “嗯。”倪燕归指指园外,“我们女生住山上的房间。我就顺着下来的。”
  “那可能掉在山路了。我们上山找找吧,顺便送你回去休息,你淋了雨,头发沾着水,容易感冒。”
  途经仙气飘飘的鱼池。
  陈戎停下来:“会不会掉进水里?”
  倪燕归真怕他要跳进去,忙说:“没有,我没靠近鱼池。”
  深山温泉建在半山,木式小屋错落有致,有的两三间并排,有的五六间。到了大弯的转角,则只有一间孤零零的。
  两人边走边找,偶尔闲聊。
  山路起伏,蜿蜒曲折。路面以麻石铺设,耐磨损,石面粗糙,遇水不会打滑。但是宽度比较窄。两人并肩走的话,倒还凑合。一人一把伞,就只能一前一后了。
  倪燕归在前。
  陈戎跟在后面。
  前面的那一个,低头望两下,继续向前走。
  后面的非常缓慢,他时不时用树枝探探旁边的草丛,见到有类似珍珠色的东西,他蹲下去细看。
  倪燕归突然回头,发现自己和陈戎隔了好一段距离。
  他收了伞。
  她才发现,雨已经停了。
  这么久没有找到,陈戎没有不耐烦,和声询问:“你是沿路走,没有去其他地方?”
  “是的。”她是为了他而来,哪有闲情去逛别的。她右手拎着伞,左手插进外衣口袋,手指掏着什么。
  终于,在陈戎又一次一无所获的时候,她把小东西攥在掌心,从口袋里拿出来,准备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向外丢掉。
  他却突然向她伸出手。
  她不知是惊是喜。如果她缩手,无疑是一个拒绝的信号。陈戎难得主动,要是她拒绝,他或许会退回去。可她攥着的,就是他苦苦寻找的珍珠耳环。
  一两秒的时间,倪燕归的脑海里天人交战。小东西的银钩子刺入了她的掌心。她想了想,不如告诉他,她突然发现耳环没丢?
  陈戎的手到了她的跟前。
  他洗过了,修长干净。
  她正要去握。
  他却抓住了她拎伞的那只手,把她向前一拽。紧接着,他拨开右侧的一根倒插过来的树枝,说:“幸好你没转头,否则,这树枝会插进你的眼睛。”
  倪燕归眨眨眼:“我没看见有这个啊。”
  陈戎指指上面的树干:“刚刚掉下来的,正好卡在分枝上。”他低头,把树枝折断,掷到草丛里。
  趁着这个空档,她的左手猛地一甩,把小耳环丢了出去。
  陈戎捕捉到这一瞬间,顺着某个方向望过去。
  她连忙反握住他:“别找了,山路这么长,谁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或者被别人捡到了,又或者,被人踢走了。”
  陈戎却说:“不,我找到了。”
  倪燕归惊讶了。
  他向她的身后指了指。
  她僵硬地回头。
  好家伙。
  她随便一丢,竟然把耳环挂到了树梢。问题是,她戴的耳环本应该掉在地上的。编,得编个理由。
  陈戎踮高了脚跟,用四个手指轻轻一拨,珍珠耳环被抛到半空,落在他的手上。他笑:“太好了。”
  倪燕归看清了他的掌心。
  掌纹清晰流畅,智慧线特别长,长得令她惆怅。她拿回耳环,指尖不小心勾到了他的智慧线。她懊恼,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往下甩,非得把手向上扬呢?她不自觉晃了晃手。
  “走吧,我送你上去。”由始至终,陈戎没有问,耳环为什么会挂到树上。
  既已收了伞,两人就在窄小的山路并肩而行。
  陈戎问:“不把耳环戴上吗?”
  倪燕归想,校会那天,李筠对着镜子戴耳环,陈戎站在边上,望着镜中的美女,言笑晏晏。
  倪燕归低头说:“没有镜子。”
  “没事,不戴吧。就这样也很好看。”
  她侧过脸去,同时把耳环递向他:“要不,你给我戴上吧。”
  陈戎愣了愣。少女柔软的耳垂上有一个细细的灰点。他知道,耳环上的勾尖,就是从这个细孔里穿过去。他说:“我没有戴过这个……”
  “你当然没有戴过了,你又没有耳洞。”
  “不是。”他垂下头,“也没有给女生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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