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祈舟:“……”
他彻底没了脾气,长叹一口气,扭脸看着她:“人民教师一直对学生家长耍流氓是不是不太合适?”
陈染音赶紧摆了摆另外一只手,义正言辞:“个人行为不要带整个教师群体啊,教师群体不能替我背锅!”
顾祈舟都被气笑了:“所以陈老师也承认您是在对学生家长耍流氓?”
陈染音摇头,语气坚决:“不承认,朕从来没有对学生家长耍过流氓!你不要胡说八道,影响我声誉。”
“……”
嗯,这个回答很陈皇,不仅不承认事实,还能顺带着倒打一耙。
顾祈舟轻叹口气,无奈询问:“所以,您是把顾别冬开除班籍了,还是单方面把我开除家长籍了?”
陈染音看着他,眼睛黑亮,像是星星在发光:“都不是,你可是朕最爱的顾妃呀,把爱妃当学生家长的话,岂不是见外了么?”
顾祈舟:“……”
行,好,明白了,是妃。
他收回了看向她的目光,面无表情地爬山,满脑子想得都是:那个爱喝可乐的男人到底是谁?正宫娘娘就是他?
陈染音却依旧在他看,从她的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侧面线条完美极了,骨相绝佳,棱角分明,下颚线的角度十分优越,但最迷人的却是喉结。
他的肩颈线条紧实劲瘦,象征着性别特征的喉结清晰凸起,在无形中散发出了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常年日积月累的训练和实战,令他的肤色比学生时代稍黑了一些,但黑的不过分,变成了浅蜜色,越发有男人味了。
陈染音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部美剧,其中有一集,弹幕都在惊叹尺度很大,大到看得人起生理反应,唯独她却看得无动于衷,甚至厌恶、恶心。
从哪件事过后,她就开始排斥两性关系,任何与荷尔蒙的有关的反应都会令她感到反胃,她还一度怀疑是那个性无能的瘦子死不瞑目,所以才会在临死前把这种性无能的隐疾传染给了她。
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非常抵触和异性接触,哪怕是正常交流都不行,她甚至还排斥过她爸,严重影响了她的正常生活。为了能够回归正常生活,她花费了很长时间去接受心理治疗,努力了两三年才能够做到像是个正常人一样与异性相处,但她还是排斥两性关系,她觉得恶心。
然而此刻时刻,她竟然会突然想到那集美剧中的香艳剧情:男人和女人拥吻着缠绵着进入了灯色昏黄的卧室,男人帮女人脱掉了黑色的短袖,女人也将他的上衣推了上去,但他们却没有立即进入正题,而是互相抚摸着彼此的身体,将鼻子埋进彼此的颈间,用鼻尖轻蹭着对方的肌肤,深沉又急促地呼吸着,或者说,嗅着。
那时的她根本看不懂这个行为,点了倍速把这段剧情跳过去了,但是现在,她好像茅塞顿开了……男女之间的爱意与缠绵不止与说和做,更在于彼此之间的吸引力,“色”“香”“味”,都可以成为吸引力。
她忽然好想,闻一闻他,一定很好闻。
但就在这时,白牙忽然汪汪大叫了起来,把陈染音从旖梦中给唤醒了。
顾祈舟顺着叫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过去看看,应该是它找到手机了。”
陈染音点了点头,立即和他一起走了过去。
白牙坐在一块黄色的矮石头上,嘴里叼着一个老旧的黑色翻盖手机。
此时他们进山还不到一个小时,距离捕获秦天佑的那个山洞还远得很,说明秦老爷子的手机肯定不是在那个山洞里丢的,而是在下山途中不小心从外套的兜里掉出来了。
这年头用这种翻盖式古董手机的人着实不多了,陈染音一看就知道白牙叼着的这个绝对是她姥爷的宝贝手机,不禁长长地舒了气,但也没忘了夸孩子一句:“白牙你真厉害!不愧是警犬中的佼佼者!”
白牙的眼中尽是得意,昂首挺胸地叼着手机,狗尾巴一直在身后摇啊摇。
陈染音终于舍得松开顾队长的手了,一边弯腰一边朝着白牙的嘴边伸手,同时感慨:“幸你帮我找到了,不然我还没法……哎?你去哪呀?!”
她还没把手伸到白牙嘴边呢,白牙就叼着手机跑了,跑走的方向还很坚定,像是早就计划好了路线一样,一溜烟地就跑到了不远处的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前,进山洞之前,他还特意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顾祈舟一眼,像是在给暗示似的,给了暗示之后才又重新迈开了四条狗腿,小旋风似的窜进了山洞。
不过它很快就又从山洞里面跑出来了,只不过出来之后嘴里叼着的手机却不见了。
显而易见,它是故意把手机扔进了黑黢黢的山洞里,然后,冲他们俩汪汪叫了一声,又撒欢着跑走了。
这一刻,陈染音真是,爱死了白牙:真不愧是警犬啊,聪明、优秀,又善解人意!比某些人还体贴呢!
顾祈舟则是气急败坏,恨不得直接把白牙当成顾别冬揍一顿。
陈染音瞟了一眼身旁的顾队长,故意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哎呀,白牙真调皮!这山洞里面这么黑,我可不敢自己进去呀。”
顾祈舟明白她的意思,却没有回应,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你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语气还特别不容置疑,像是在下命令。说完,便踏大步朝着山洞入口走了过去。
他想速战速决,多一秒钟都不想拖延,因为他已经清楚地预料到了可能会发生的“危险”。
他甚至都不能确保和她一起进入山洞之后会发什么。
最好,什么都不要发生。
陈染音却顾祈舟的命令置若罔闻,或者说,阳奉阴违,嘴上回着“哦”,却在他走进山洞的那一刻又快又安静地跟了过去。
洞口挺窄的,洞里面的空间也不大,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四周的山壁如同冰块一样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人一走进去就感受到了阴冷。
顾祈舟打开了手电,在山洞中央的地面上看到了手机,迅速弯腰捡了起来,起身的同时朝后转身,然后便和刚刚冲进山洞的陈老师撞了个满怀,手里拿着的手电筒还被她撞掉了,在寂静的山洞中发出了“啪嗒”一声清响,漆黑的地面上弹射出了一道亮光。
黑暗中,陈染音微微仰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顾祈舟,眼神总带有万般缱绻深情,唇角却不自觉地上扬,笑得狡黠又得意,似乎是在对他说:哈哈,还是被朕逮到了吧?朕看你还能往哪跑!
顾祈舟非常清楚现在应该怎么做:立即推开她,快速离开山洞。但是他的身体根本不受大脑的控制,无论如何都无法抬起手臂,更别说推开她了。
陈染音轻轻唤了他一声:“林宇唐。”在没有第三者在场的安全环境中,她还是想喊他“林宇唐”,因为他就是她的林宇唐,属于她的林宇唐。
顾祈舟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呼吸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急促了起来。
陈染音依旧在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生而含情的桃花眼水波潋滟,她又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同时踮起了脚尖,将鼻尖靠近他的右侧脖颈,闭着眼睛说:“我好想闻一闻你。”
说完,她真的在他的颈间轻轻嗅了起来。
听说每个人身上都自带着独一无二的体香,也就是医学上常说得信息素,但人类的嗅觉并没有那么发达,不能轻易感受到别人的味道。
她不知道别人能不能闻到林宇唐独有的信息素,但是她可以,她真的嗅到了。
是她熟悉的味道,安全感的味道。
八年前,在那个废弃的旧工厂里,他将她抱入怀中,字句笃定地向她保证一定会救她出去、用命给她开路时,她闻到的就是这股味道。
荷尔蒙气息渐浓,她的表情逐渐陶醉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将脸颊埋进了他的颈间,用鼻尖轻蹭着他的皮肤。
顾祈舟浑身一僵,喉咙开始发涩发干,像是缺了水一样,不由自主地做了个吞咽的小动作,凸起的喉结随之滑动。
陈染音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喉结,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他,问:“你真的一点也不想我?”
怎么可能不想?
每天都在想。
但是顾祈舟没有勇气说实话。
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和她在一起,内心充满了纠结和顾虑……她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有着安稳又美好的生活,他给不了她更多的东西,甚至给不了她陪伴,还有可能给她带来危险,那么他有什么资格和她在一起呢?
面对她的这个问题,他也只能回答:“不想。”又很坚决地补充,“从没想过。”
“哦……”虽然知道他在说假话,但陈染音还是有些失落的,毕竟,哪个女人不想听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对自己表达爱意和思念呢?他竟然没有一丝犹豫就回答不想,还说从没想过……
她有些委屈,没忍住说了句:“你有时候真挺讨厌的,我都有点讨厌你了!”
顾祈舟不冷不热地回了句:“讨厌我还不松手?”
陈染音恨恨地咬了咬牙:“没到松手的地步。”
顾祈舟:“……”
不愧是陈皇,能屈能伸。
“不识趣!”陈染音不搭理他了,却依旧死抱着他不撒手,挺巧的小鼻尖在他的颈间蹭来蹭去,心满意足地嗅着他的味道,像是一只刚刚认识人类的好奇小狐狸。
顾祈舟被她蹭得心痒痒,还有点气急败坏,却一直没有推开她,或者说,舍不得推开。
蹭了一会儿,陈染音老实地趴在了他的肩头,先是沉默,又忽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老师么?”
顾祈舟欲言又止了一下,最终还是言简意赅地回了句:“不知道。”
陈染音抬眸瞧着他:“真不知道?”
“……”
当然知道,过去的事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他只是,不敢越界。
“当老师挺好的。”顾祈舟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教书育人,桃李天下。”
陈染音笑了一下:“桃李天下也太伟大了,我可没那个本事。”她渐渐收敛了笑容,眼神也变得认真了起来,沉默着、积攒着勇气,攒够了之后,最终开口,向他托盘而出,“我只是想让你看得起我。”
顾祈舟很是诧异地看着她——他从来没有看不起过她。
陈染音紧张地抿了抿唇,内心不安,却又在逼迫着自己变得坦诚:“我、我是个纨绔,鲁莽、无知、又自以为是,我还很胆小,很懦弱,我下了车,我没有陪你走到最后,我真的很后悔,我不够勇敢,我配不上你,但我想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勇敢,努力配得上你……”说到这里,她的喉头已经开始发哽了,嗓音也在微微发颤,根本无法再继续开口,只好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后,才重新开口,“我现在已经不是纨绔了,嗯……应该不是了吧,反正我的大学和研究生全是自己考的,没托我爸的关系,工作也是我自己找的,我肯定比以前强多了,真的!”
她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着,顾祈舟却听得特别心疼,他无法想象一个人持续八年活在无边的自责与愧疚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你没有那么不堪,”他终究还是伸出了双手,环住了她的身体,温柔又笃定地对她说,“你很坚强,也很勇敢。”
陈染音的眼眶猛然一酸:“真、真的么?”
顾祈舟:“真的。”想了想,他又说,“是我让你下的车,我也希望你下车,而且下车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你不用再继续自责,我从没责怪过你,更不会瞧不起你。”
陈染音的呼吸一顿,泪眼模糊地望着他,内心却无比轻松、畅快——他说他从来没有责怪过她,也没有瞧不起她。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又问了句:“那、那你还觉得我是个纨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