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火确定,她又一次喊错名字,是故意的,为什么她要装作不认识他呢?
“你不记得我了?”
木漪摸了摸脖颈,落下视线,看见一双熟悉的鞋子,触及到画面,记忆才浮现。
那天在医院,他就是穿的这双FILA老爹鞋,鞋头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他在柜台前跟护士谈话时,她忍不住蹲下去,拿纸巾轻轻帮他擦干净了。
“哦!上次我们一起去医院。”
教授从旁边经过,拿奇怪的目光看着三人,走进教室里去了。炎火抓紧时间问木漪:“方便把你的电话号码留给我吗?”
旁边,武笛下意识掩了掩木漪,上下打量着他。
木漪抱歉地笑道:“啊,不好意思,我平时都不用手机,一直放在寝室里,我记不住号码。”
炎火愣住,再看向武笛。
武笛摊摊手,“这我能保证。”
等木漪走进教室后,炎火也要跟进去,被武笛喊住:“怎么,你也选这门课?”
“对。”他迫不及待要进去。
武笛知道,大学于炎火只是挂名,他基本不来上课的,每天都在地方队苦练。前两个月手受轻伤,要养一段时间伤,最近才会频繁在学校见到他,但这并不代表他爱上英语课。
“一分钟前刚选的吧?”武笛拽回他,挨近,撞一下他的胳膊肘,放低声音,“喂,我可是听包苞说,木漪大学期间不大可能谈恋爱的,而且工作后多半会嫁给起码大八岁的男人。八岁,这个是得到木漪承认的。也对,她一看就适合跟成熟稳重的男人相处。”
炎火:“……”
他转头,看向坐在教室前排那个背影,慢慢眯起了眼睛。
总觉得那天清晨的森林不是梦。
那个周末,在延绵起伏的、铺满群山的针叶林中,一间木屋门前盛开着色彩淡雅的野花儿。
木屋的主人并非什么野人,只是个女孩子。那天清晨,他从那附近经过,她捧着苹果从小径归去,他望着雾气中翩翩裙裾失了神,绷紧的箭不受控制就松了。
箭射进她的园子,击伤一只鹿。
当时,他是在瞄准一根木桩,半闭眼,默念着8环、9环、10环……视线渐渐聚焦,哪知树桩前会窜过一只小鹿。
那个女孩回头的瞬间,他的眼睛受到一种来自深处的震撼。
墨绿森林的浓雾之中,白皙的脸似一朵小白花,浮现在灌木丛前。那头像极了自然卷的茂盛长发,恰似自由伸展的藤蔓。她穿白色连衣裙,戴一顶棕色宽边草帽,乌黑的眼中闪现着风起云涌的变动。
当时,炎火愣住了。
他跑过去,手足无措,“对、对不起,现在该怎么办?”
“给兽医院打电话。我没有手机,你能帮我拨个电话吗?”
在兽医院,女孩流泪时他也不太好受。他只是来郊外跟朋友们露营而已,独自逛到林子深处,就撞上这件事。最近训练状态不佳,本想跟大家一起露营散散心,结果散到了兽医院。
他和那女孩到达医院时,小鹿的血渗出来不少,还好箭没有击中,只是擦过去。
以前,木漪每周都会带小鹿来这家兽医院检查——毕竟是野生动物驯养后的后代,即便一直人工驯养,卫生病疾方面也要多加注意,因此很费心。炎火知道养一只鹿从各方面来说都很难,更愧疚了。
昨晚和朋友们野餐,晚上打游戏到半夜,他凌晨一点睡的,队里的人全都是天快亮才睡,所以他醒得最早。早上一醒,他就迅速洗漱好,带上弓箭离开房车,独自沿溪流往树林深处走。
“咔啦,咔啦。”
什么动物踩落叶的声音远远传来,他环顾四周,只见浓密的灌木、树枝挤在眼前,前方隐约露出一间木屋。
那时间,刚迎来日出,森林里透着朦胧的曦光,混杂在漂浮的白雾中,夏末秋初的清晨有点冷,视觉体感都冷。
木漪正在她那间棕色的小木屋里准备早餐。
森林里没有平方概念,所以,这间木屋大概是四头狮子那么大。谁能想到,搭建它的人是一个瘦弱姑娘呢。屋子名叫萤火屋,建在一棵百年古树下。本来没必要取名字,在这片森林里,一切都是自然而独特的存在,并不需要谁来为它们命名,可如果为它们取一个名字,却是能证明她与这些事物的联系。
木漪打开厨房水龙头,水开到一半大,开始冲洗花椰菜。洗完菜,她拿出一把果蔬刀切盘,切好,再浇上乳白色沙拉酱,倒半杯牛奶,接着用手摇咖啡机磨咖啡豆,冲一小杯浓缩咖啡,然后她就到餐桌边用餐了。小梅花鹿乖乖窝在地毯上酣眠,曦光铺在它红棕色的毛上,罩着一圈温暖的柔辉。
小鹿被养得很好,毛色油亮,体型丰满,浑身没有一点伤痕。
吃完早餐,木漪觉得有些渴,便拿了一只竹篮子出去了。溪水那边,有一棵野生苹果树。
就是这趟出门,折腾到了医院。
——炎火回忆完,仍不确定是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