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忘记擦头发,发梢的水水珠都滴到桌面上,这时,门外有人咚咚咚敲门。
“小笛?在里面吗?”
武笛一震。
席叔扯着嗓子在外面喊:“你昨天说木桩坏了,哪个坏了?我现在去修。”
手忙脚乱的武笛没出声,赶紧把桌上的东西都抹进抽屉里,手脚慢了点,席叔推门进来的瞬间——迪迦奥特曼的模型还没来得及塞到抽屉里,滚了下来,落到地上。
咚——咔!
东西弹起来,在空中抛出一个温柔的弧度,砸成两半不说,心也碎成两半。
“人在屋里?怎么半天不出声……”席叔大步走进来,僵住,视线粘在地板上那可怜的迪迦残肢上。
武笛呼吸都停了。
席叔缓缓地抬头,望向武笛。沉默之中,两人对视了差不多一个世纪那么长——实际上也就一秒钟。席叔绕过她,在她仓皇的阻止下依次拉开抽屉。漫威系列的经典模型全都暴露了出来,蜘蛛侠的眼睛还大刺刺地望着席叔。
席叔指着她的鼻尖:“我的话你听不进去是不是?这些是什么东西?嗯?你告诉我,是什么?”
武笛:“这是……”
“你除了哈日哈美还会什么?作为一个佛山市顺德区均安镇的人,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自己的英雄?你觉得比不上漫威那么潮是不是?”
武笛:“不是……”
“建国七十周年,还有两个半小时大阅兵,你却在这里……呵!我不懂,那种个人英雄主义有什么值得吹捧的?”
武笛弯腰捡起迪迦的残肢,闷着脸,小声嘟囔道:“阿叔,你根本没了解过它们,怎么能妄下断论?比如《迪迦奥特曼》,这部特摄连续剧里面其实每个人都是英雄……”
席叔捂头,眩晕。
吃早饭时,席叔还黑着一张脸。武笛转头,犹豫着对老爸商量道:“阿植最近同我说,发现汉语言学校的外国生源了,如果顺利,也许能打开新的招生渠道……我觉得,我们也该转变战略,可以重新开一个以外国人为市场的武馆,也许能成为一个新的开始……”
“闭嘴!”席叔又站起来,一拍筷子,“小笛啊小笛,你是诚心气你阿叔?”
武笛着急地摆手,“不不不,主要是现在正好有这样一个机会,汉语学校的校长Adrian主动向我们发出了信号,他有好多学生资源!如果合适,接下来我们都会有稳定的生源……”
席叔摔筷子走人——“要教你去教!你想得太简单了,语言这关过得了吗?文化这关过得了吗?”
席叔走后,桌上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武笛低头,懒懒扒拉着白米饭。
武师傅含糊道:“小笛,不说基本的沟通成不成问题,根本上的,如何向外来者解释武术的真正内涵,这同我们自己的文化紧密相关,要教好,你要展开的是一个东方,一片地域,一种思想,不仅仅是那点技巧。很难的。”
沟通不下来,这事暂且就放下了,没有人再提起。
武笛让正植不要在Adrian那边把话说死,只答需要多考虑些时间,后续合适再联系洽谈。
武笛憋得慌,吃了早饭便下山去溜达了。过几天就要进行区赛初赛,训练紧肯定没时间出来走走,现在要抓紧时间逛会儿,也许运气好,会撞见一点需要行侠仗义的事呢?只要在中午前赶去和阿植碰面就行——两人说好了一起去吃一家老字号牛杂。
武笛经过一家珠宝店,看见大幅电子荧屏上正在直播建国70周年大阅兵仪式,不觉停下了脚步,专注地看起来。路过的大爷大妈阿叔阿婶也都停下来,密密麻麻围了一堆人。
从《义勇军进行曲》结束,直到阅兵仪式开始,不知不觉,腿都站麻。终于,一个个方队踏出来,气震山河,每一步都震在观者们的心上,旁边一位老爷爷不禁老泪纵横。
女兵方队刚走出来,人们正看得专注,武笛眼前闪过一抹黑影,接着,斜前方一个老太太大喊:“哎呀,我的菜!”
没有人理她,大家全都在专注地看电视直播,老太太再喊一声:“哦不是!我的钱包——哎呀,抓小偷!”
武笛扭头。
一个矮个子男人,抢过皮包“咻”地跑远了。武笛双眼一亮:“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小贼,也敢来破坏这盛世?哼!看我怎么教训你!”
她疾速追上去。那小贼动作真快,大概是经验充足,跑起来好比田径运动员,才过两条街武笛就感觉到吃力了。但她不会半途而废,卯足力气狂追,最后竟追到一间废弃的破旧工厂里去了。
“嘎吱——哐!”
生锈的铁板坏掉,砸了一块到地上,有了大厂房里唯一的光源。可里面堆满杂物,挡了光线,仍是暗黑一片。往里追的过程中,横空冒出来好几个人。
武笛的脚步放慢些了。
她的眼睛又陷入熟悉的混沌中,隐约见一些人影在晃动,却只能凭听觉判断脚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