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彻底懵了，傅清真的来了？！
她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朝阳大悦城。
到达的那一刻，她感到小腹突然一阵阵痛。
月经来的真不是时候。
那句土到极致的话，痛并快乐着。
正是顾影那时刻的状态。
当她在咖啡厅门口等着的时候，她看见傅清还是那个傅清。
清隽挺拔，金丝眼镜，人群里格外耀眼。
与此同时，身边多了一张妩媚动人的脸庞。
身材高挑，模样姣好，放进娱乐圈里也是拔尖的美貌。
盈盈笑意瞬间变成阴霾遍布。
傅清竟然就这么带着他的女朋友，来到她的面前。
像是接受了一场冰雹的洗礼，顾影感到肚子一阵阵抽痛。
傅清主动介绍：“何娇，我的女朋友，小我6岁。何娇，这是我高中同学，顾影。”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巨大的冰雹，砸在她的心尖。
寒凉无比。
到头来，她也只是他的高中同学。
傅清买了三杯星冰乐，让何娇递给顾影一杯。
冰凉的触感从指间迅速蔓延到小腹，顾影感到肚子越发的疼。
他们一起逛街，傅清和何娇并肩走着，周围人的目光齐齐被吸引。
更有一些意味深长的眼神掠过顾影。
她十分不解，为什么傅清明知道她在等他，还一定要带着女朋友在她面前秀恩爱。
来炫耀胜利果实的吗？！
就仗着她喜欢他，这么随意地碾压她的自尊心吗！
傅清和何娇在无印良品里旁若无人地打闹，直到傅清不小心被何娇拌倒在懒人沙发里。
转眼间何娇不知跑到哪里藏了起来。
傅清在懒人沙发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挣扎着想起身。
顾影看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地向他伸去。
犹豫了一秒之后，傅清伸出手，“谢谢。”
顾影表情淡淡，“没事。”
她第一次握他的手。
骨节分明，青筋蔓延，温热有力。
那时她的手绳上一共13颗串珠。
那是他们认识以来最多的一次碰触。
顾影想请他们吃饭，可是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
傅清说，“算了，走吧。”
顾影的肚子更疼了些，脸色愈发苍白。
何娇看出顾影脸色不对，“姐姐，你怎么了？”
姐姐……
顾影心头冷笑，行吧，谁叫傅清找了个小他6岁的女朋友呢。
“没事……痛经而已。”
忽然间想到陆泽，当初被她伤的那么深，一定难过极了吧。
那一瞬间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报应。
顾影额上冒出细细的冷汗，手里的星冰乐却不肯放下。
那是傅清唯一一次给她买东西。
虽然冰凉，刺骨。
何娇在傅清耳畔悄悄递了一句，“姐姐月经肚子疼，要不咱们别逛了吧。”
顾影还是听到了。
不想因为自己坏了他们的兴致。
顾影终于对傅清开了口，“你们逛吧，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傅清眼里含着几分歉意，“好，你慢点。”
顾影终于落荒而逃。
这一次，他们见面的时间，不到2个小时。
回去的路上，地铁空气越来越稀薄，顾影呼吸越来越困难，直到眼前一黑。
这是她第一次晕在北京的地铁里。
醒来后的她一脸茫然。
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是，“我没事。”
第4章
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
翠叶藏莺，朱帘隔燕。炉香静逐游丝转。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
——
思绪收回。
顾影垂下眼帘,“……那你现在？”
“你哥最近给我介绍了一个，正在接触。”
怪不得，顾铭不让她惦记。
“很优秀吧？”
他身边的人，一定是很优秀的。
“海归博士。”
“哦……挺好的……”
“就是没什么感觉。”
“你都多大了，还要感觉。”
“结婚是慎重的事。”
这倒是，顾影无奈地挤出一丝苦笑。
“再走走？”傅清问。
“好。”
北京的事情还在心头萦绕，耳畔傅清的声音响起，“你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什么最重要？”
“三观相合吧，频道和节奏最好一致，还得，能吃到一起去。你喜欢吃海鲜吗？”
顾影不知道自己怎么秃噜出这个问题来。
“不喜欢，海味野味都不喜欢。”傅清语气坚决，看样子是真的不喜欢。
“哦，”顾影的声音黯淡很多，“那你最好找个和你口味一致的姑娘，要不天天打架。”
“有道理。”
“……”
喜欢他那么久，顾影第一次知道，傅清是不喜欢吃海鲜的。
而她，对海鲜有着天然的，无法抗拒的喜好。
好遗憾，没有和他有相同的口味。
顾影只好转移话题，“几年前不是去了三亚的银行吗？为什么回来了？”
几年前，顾影看到傅清的朋友圈，才知道他去了海南。
“海南，太远，太孤单了。”
原来他也这样怕孤单的。
顾影心口微堵，她发觉自己欲求不满了，她想要争取更多。
“就准备一直在岛城了吗？”
“墨城，回不去了。没人要我。”
听到傅清这句话，顾影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我要，可以吗？”
这一次，再不开口，怕是终要错过一生。
虽然，即便开口，也可能不能改变什么。
但是，至少，不再有遗憾。
傅清整个人僵住，而后干巴巴地大笑。
“哈哈，结了婚的人，就能瞎说了吗……”
“你老公呢，都不带管你的吗……”
“……”
他的话，似一把尖刀，往顾影的心头使劲捅去。
良久。
顾影轻描淡写地，“我离婚了。”
傅清一脸惊讶地看着她，“离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8月8号，北京奥运会十周年。是不是很有意义的日子？”
“……”
傅清眉头皱了皱，“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离婚？”
顾影咬了咬嘴唇，摩挲着手链下的伤疤，“就是觉得还是一个人比较好。”
她说的都是实话。
海堤绵延，她站在围栏前，伸出手拂着海风，喃喃自语，“还是，一个人好……”
猝不及防地，手腕间一滑，手链脱落。
她惊呼：“不要！”
说着踩上围栏，傅清一把抓住她，“你不要命了！”
“放开我，我会游泳！”
“那也不行！这里水很深！”
“我想拣回来……你让我拣回来吧！我真的会游泳……”
“你疯了！这底下都是礁石！只是条手链，至于吗！”
“礁石？！礁石……我小心点就是了……”
“我给你买一条还不行吗！”
“那不只是一条手链！”
是她爱他多年的证据。
如今却坠进了海底。
就像她对他的感情，从得不到该有的回应，直到最后也不得善终。
被他抓得很痛，她哭着说，“你放开吧，我不要了，不要了还不行吗！”
她说的不只是手链。
傅清把她从围栏上拽下来，离海边远了一些，确认距离安全了之后才放开，“你这么在意这手链？”
“再在意也没用了……再也回不来了……”
“再在意，也不能往海里跳！”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没跳过。
算了。
于她而言，除了算了，还能怎么样呢。
这么多年，她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事到如今，是真的累了。
顾影转过身，遥望五四广场的大火炬，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和傅清说，“咱们照张相吧。”
没想到，傅清脸色僵硬地拒绝，“不，不了吧，年纪大了，不拍照。”
顾影神色瞬间黯淡，失望至极地，“哦……”
明明，以前朋友圈经常发照片。
只是，拍张照片。
何况，他们从来没有拍过一张合影。
海边人来人往，周围的旅客都在开心地比着各种烂大街的手势，享受旅行带来的满足感。
唯独眼前这个人，他说不拍照。
傅清的声音在耳畔，似是想要挽回地，“我给你拍吧。”
顾影失落地点了点头，“哦。”
心不在焉地比划，“我想拍成手里握住火炬这样。”
傅清拿着她的手机，调整角度，“好，左边一点，手下来点，行，多拍几张，好了。”
走近，两个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顾影接过手机，翻阅傅清拍的照片。
嗯，拍的，的确不怎么用心。
顾影索性教他，“你看，这个照片要这么照才好看，我教你。手要在这个位置，这样，这样拍……”
她下意识拿着自己的手机，准备给他拍一张示范。
傅清反应极迅速，“拿我的手机给我照吧。”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待她明白，“哦。”
顾影感到有些窒息，她真的只是下意识地动作，而傅清竟然防备她到这种程度？
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会给他造成什么毁灭性伤害。
很尴尬，每一习海风都弥漫着异常尴尬的气息。
多待一秒都是多余。
没走几步，顾影拿起手机，假装看信息，发微信给顾铭，【哥，打电话过来。ALARM！】电话很快响起。
顾影接起，“喂，李总，哦，好，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抬头和傅清说，“那个，公司有个临时会议，我先过去一趟。晚点联系吧！”
傅清浅褐的双眸微动，“好，我送你。”
顾影低下头，小声说，“不用，很近。”
而后和傅清道别，“走了，拜拜。”
“等等”，傅清又向前了两步，“抱歉，那条手链，我回头买一个，当做补偿。”
“不用了。”
她不需要他敷衍的怜悯。
说完转身，匆匆忙忙离开，在确定离开傅清的视野之后，顾影重重吐一口气。
她喃喃道，“这都什么情况……”
坐在广场的长椅上，顾影回电话给顾铭，“哥，多谢。”
那边显然已经习惯了，“你这丫头，又搞什么鬼。”
顾影好没气地说，“我和傅清见面了……”
“说什么了？”
顾影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地，“哥，我的手链，掉海里了……”
“掉了？……掉了就掉了，别再想了。”
“我是不是特傻……刚才我说照个相，我就是想有张合影留念，他说他不照，他不爱照相……他给我照了几张相，真的很丑，我教他，我拿自己的手机，我没想那么多，可他说，让我用他手机给他照……”
眼泪实在是不争气，崩溃决堤。
一个小男孩过来，抱抱她，“姐姐别哭。”
顾影本来很感动，可抬起头，才发现来安慰她的正是刚才喷她泡泡那几个熊孩子之一，忿恨委屈冲上大脑，她真想揍这臭孩子一顿。
紧紧攥了攥拳，深呼吸，转身往酒店走去。
顾铭那边早已暴跳如雷，“你是真傻，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TMD惦记着他！多少年了，顾影，从高二到现在，你自己算算，多少年了！你执着个什么劲！”
顾影想都没想，“十七年，十七年了。”
是啊，除了她自己，还有谁能记得这么清楚呢？
顾铭气的半死，“你也知道！他人呢？叫他接电话！”
顾影抽着鼻子，“不知道，我俩分开了，这不是让你给我打电话，我才脱得开身……”
顾铭对她颇为无奈，长叹一口气，“行，知道了，挂了吧。”
顾影边用纸巾擦泪，边说，“哥，你别找他……”
电话那边已经匆匆挂断。
顾影照了照镜子，真是一副惨败的形容。
此时此刻，顾影恨不得给自己戴上个头套，谁也别看见她的狼狈。
匆匆忙忙回到酒店，已经顾不得周围异样的眼光，顾影一路头低的不能再低，刷开房门，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眼泪打湿了枕头。
十七年了，原来他俩没有吃过一顿饭，没有过一张合影。
是不是很可笑。
十七年前，他们最多的联系是，同学。
十七年后，他们最多的联系是，老同学。
顾影打开手机，主屏背景，四个字，但为君故。
“啪！啪！”
她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
从此，就当他是陌生人吧。
自言自语，“陆泽，这算不算我的报应。”
赶紧卸妆冲澡，想把这半天的乱七八糟冲个干净。
实在是太丢人了。
为什么在傅清面前，她总是输。
一次都没有赢过。
一次都没。
窗外的大海迎着中天的太阳，海面映着刺眼的光华，顾影洗完澡站在窗边，海面的波光粼粼折射到她的身上，有着镜花水月一般的虚妄，她沐浴着阳光给与的温暖，仿佛是在给透支的自己充电，经刚才那么一折腾，顾影所有的意气风发和望眼欲穿全都成了最可笑的笑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