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笔挺的西装,黑发浅瞳,金丝眼镜,挺拔如竹,儒雅清隽,人群里格外耀眼。
顾影刹住匆忙的脚步。
傅清看见她,扶了扶眼镜,“好久不见,老同学。”
下意识地,顾影看见自己的手闪电般地速度从陆泽的手里抽了出来。
仿佛陆泽是黑暗里的地下情人,不得窥见天光。
陆泽的手突然地被晾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更让陆泽震撼的是,眼前的这个人,竟然和他这般相像。
像是被飞石击中,陆泽忽然感觉灵魂气力瞬间位移出这具躯壳。
他恍恍惚惚听见她说,“好久不见。”
傅清看到陆泽,也微微惊讶了一下,还真的像他。
陆泽定了定神,手慢慢攥紧放下,转又向傅清伸去,“你好,我是顾影的男朋友,陆泽。”
傅清略显尴尬地伸出手,“你好。”
像是看见了一面镜子,不知谁才是镜中人。
指尖尚未碰触到,陆泽收回伸出的手,转而牵起顾影,“宝贝,走吧,林鹿要等不及了。”
顾影目不转睛地看着傅清,而陆泽的手紧紧攥着她,顾影被他拽着一起转身离开。
被带到酒店的楼梯间,顾影甩开了陆泽的手。
陆泽把她抵到墙上,红着眼,“你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
顾影低下头,冷淡的语气,“对不起,陆泽。”
陆泽发疯似的向她的唇舌进攻,似乎是积攒了经年累月的怨气和醋意,他的吻强势又猛烈,完全没有往常的温柔与文雅。
顾影被他咬的痛的不行,她模糊着说着,“痛……”
陆泽手猛地敲进墙壁,眼里散着熊熊妒火。
陆泽宣泄道:“你也会知道痛的吗!”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第一次看见我时脚步前进又后退了。”
“怪不得,你不让我戴耳钉,不让我染发,还给我买那么多白T恤!”
“从始至终,你把我当什么!”
“是你爱而不得的替代品吗!”
“我是你养在国外的小三吗!”
“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地看过我!”
“你写了那么多摘抄本,都是因为他吧!”
“那句你也加油,也是他说的?每一本上都是!”
“顾影,你真当我是眼瞎心盲吗……”
“你只是见到了傅清,就方寸大乱,那我呢,我就那么不值得你爱吗!”
“你从不肯说爱我,都是因为傅清,都是因为他,对不对!”
“顾影,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对我!”
“难道我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
顾影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抱歉……”
见她丝毫没有想要回头的意思,陆泽捧起她的脸,哽咽着说:“我们在一起快三年了,我们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不是吗?”
“他呢?他为你做过什么呢?”
顾影沉默不语。
陆泽近乎乞求地说:“顾影,算我求你,你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你看看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我一直都在。”
顾影低着头,“两码事。”
陆泽一身的骄傲都被她踩得稀碎,从小到大,他从没被谁这般轻贱过。
陆泽胸腔哼了一声,“顾影,你让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顾影几乎不记得整场婚礼是怎么结束的,她只记得,台下那个角落里,她经年想念的那个人,就真真切切地坐在那里,看着台上的伴郎伴娘配合新郎新娘走完整个婚礼的流程。
当天晚上,林鹿请帮忙的朋友吃饭,陆泽喝得酩酊大醉。
顾影把他架到酒店床上的时候,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终于躺下的一刹那,陆泽扑上身来,对她又啃又咬,像只饿极了的野兽。
一整个晚上,她感觉身体快要被陆泽撕碎吞没。
她累得沉沉睡去。
陆泽在阳台上抽了一整夜的烟。
第二天,顾影醒来的时候,看见陆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两个手肘撑在膝盖,指尖还夹着一个抽完的烟头,就那么一直盯着她,像是在倒数计时,用尽余生的气力,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宣判。
顾影坐起,抱着膝盖,“我们分手吧,陆泽。”
她取下手上陆泽送的情侣对戒,指根还有浅浅的勒痕。
陆泽手里的烟头早就熄灭了,在指尖,那么轻,却还是没有拿住,烟头落在地面,崩起些许烟灰,散落在地上,他的手颤抖着,眼睛里更添一层红。
“为什么你的心,怎么都捂不热呢?”
“抱歉,我喜欢他太久了。”
“那我呢,当初又为什么答应我。”
顾影没有回答,她想起和傅清提起过陆泽时说过的话:“我遇到了一个男生,长得和你几分相像,好几次,差点看成是你。”
傅清回复的是,“希望你不要错过。”
陆泽说,“我替你回答,因为我像他。”
顾影保持沉默。
陆泽接着说,“我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像你这么执拗。”
“顾影,你真的狠,你太执着了,是我输了,我熬不过你。”
……
“对不起,陆泽。原本我以为,和你在韩国的那段时光,我能努力把他忘了,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他只是遥不可及的梦,可是当他真真切切再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所有的努力,全都都白费了……”
……
陆泽离开的时候,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祝你,永远都不能如愿。”
陆泽走后,顾影和傅清走到酒店湖边。
“你最近还好吗?”
“嗯,挺好的,准备回墨城工作了。”
“你和田菲……”
“分手了。”
“哦。”
“我勾勾手,她就能回来,你信不信?”
“信。”
傅清说什么,她都信。
从来没有一丝的质疑。
傅清看着顾影,好像有很多话想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良久的沉默过后,傅清问,“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去英国,读研,和你一个学校。”
“不错。”
顾影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上面已经有8颗串珠,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藏在她心底太久的话,“傅清,我喜欢你。”
“8年了,我很感动。”
8年了,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而他也只是短短的一句,我很感动。
傅清开着车离开了。
下次相见,不知何年何月。
顾影再次踏上韩国这片土地的时候,心中充满了厌倦,首尔山不再是山,人不再是人。
回到陆泽的家里,手指颤抖着尝试密码锁,以为会换掉。
然密码如旧。
想当初,顾影还因为陆泽在韩国留学买房和林鹿打趣一番。
林鹿给她打语音电话:“什么!顾影,你和房东在一起?!你不要告诉我你你要远嫁到韩国!”
“不是韩国人,他是中国人,名叫陆泽,在韩国留学,顺便买套公寓。”
“你这是钓上富二代了吗?!”
“好像不是,是富二代钓的我。”
现在再去纠结谁先动心,已经毫无意义。
或许是陆泽的一见钟情,或许是顾影眼里的宛宛类卿。
终于还是分道扬镳。
很害怕打开门是陆泽红着的双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然而家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响。
顾影环视一周,好像有段时间没有人住。
原来陆泽这么怨恨她,连自己的家也不肯回。
冰箱里的食物,有些放坏了,顾影丢掉了许多。
绿植蔫的不成样,她重新加了水。
屋里的卫生全部打扫一遍。
接着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打包离开。
临走前,写了一张字条给陆泽:对不起,让你伤心了,我是个冷漠自私的人,不值得爱。
照顾好自己,祝你前程似锦。
顾影
2011年7月28日……
梦里场景切换,顾影来到北京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登机口。
目的地,英国伦敦。
登机前,她收到一条信息,陆泽发来的,你把我删了吧。
她回了一个,好。
接着拉黑了陆泽的所有联系方式。
片甲不留。
她听见空中飘来陆泽的声音,“顾影,你真的够狠。”
她有些无语,呓语着,“不是你让我删的?”
陆泽的声音带着梦里的她来到韩国的家。
陆泽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开门。
他打开冰箱,接着落寞地关上。
看见绿植依然□□,他轻轻地摩挲着叶片。
书架上少了很多书。
楼上顾影的东西全部收拾空了。
陆泽瘫坐在沙发上,看到顾影留下的那张字条后,双手捂着脸。
他折去一身傲骨,抱着那张字条痛声哭泣。
夜里,他一个人拿着酒瓶坐在窗前,反复地嘀咕着,“我还想和你有个家呢……”
第12章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
-
闹钟响起,又是新的一天。
顾影洗漱完毕换好运动服,到海边晨跑。
没多久,Nick总发来消息,【去晨练了?】【嗯。】
【也不等我。】【您也跑?】【你以为只有你自律啊。】顾影笑了笑,发了个位置。
Nick总很快到了,“心情好多了吗?”
“还不错,帝王蟹的功劳。”
“这次年会有什么收获?”
“今年下半年以畜肉为代表的食品价格是物价上涨的主要因素,11月CPI基本达到本年峰值,需要关注行业风险,关注债券违约情况,尤其是部分大白马,更要控制风险,避免踩雷,小心基金大幅回撤,还得把控信用风险,增强投研实力,规范合规风控。”
“嗯,不错,来年布局有什么新的见解?”
“最近有新闻有关于电子烟肺炎的报道,您有了解吗?”
“有点印象。”
“漂亮国那边还有提到大规模的流感。”
“你想布局一下医疗?”
“嗯,不过还得注意债券资质。”
“嗯,国内医疗商业行业拥有存量债的主体不多。”
“没错,而且行业整体资产负债率较高。国内现在医药商业主体数量多,规模偏小,且偿债压力偏大,需要持续关注。”
“很好,回去让研发部出一些报告,到时候会上讨论一下。”
“没问题。”
电话响起,是顾铭。
顾影示意接电话,“喂,哥?”
顾铭问:“起了吗?在哪呢?”
顾影笑着说,“早起了,海边跑步呢,你呢?”
“准备开车去接你。”
顾影看了看手机,“给我半个小时时间,酒店门口见。”
“行。”
挂了电话,和Nick总说,“我先回去了,我哥来找我。”
“慢点,记得按时退房。”
“放心吧,不会那么晚。”
匆匆回了酒店,冲澡化妆。
下楼的时候,顾铭的车已经等在酒店门口。
“丫头,上车。”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接我?”
“带你去吃特色早餐。”
“什么呀?”
“到了就知道了。”
“搞这么神秘……”
没有多久,开到了海边。
海堤蔓延,一路望去,都是早点铺。
顾影感叹,“规模这么大的吗?”
“嗯,很多人慕名而来。”
“那就快点吧!”
顾铭带着顾影走到一家店铺,坐下,“虾仁馄饨,疙瘩汤,油酥火烧,各两小份,谢谢。”
顾影小声问,“吃得了吗?”
顾铭耳语,“小份的,主要让你尝尝,味道很鲜的。”
顾影比了个OK的手势。
吹着海风,顾铭的眼神更加深邃了些。
顾影问,“昨天傅清联系你了吗?”
“没有。”
顾影无端失落,“哦。”
顾铭说,“我联系的他。”
顾影看着海面的眼睛一滞,“说什么了。”
“都说了。”
顾影看向顾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一会儿,“其实,没必要告诉他的。”
“不光说了,还揍了他一顿。”
“啊?!”
“你别告诉我你心疼他,他心疼过你吗?!”
“……”
“他也许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自己信吗?”
不信,她表白过不只一次了。
她只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罢了。
谁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拒绝的滋味呢。
顾铭看着海面,“那小子倒是没还手,不然我肯定揍得更狠。”
顾影:“……”
顾铭接着说,“丫头,珍惜眼前人吧。”
顾影没理这茬,转而问,“你手不疼吗?”
“他脸比较疼。”
“他好歹是行长,你这让他怎么见人?”
“丫头,你还是心疼心疼你自己吧,你和陆泽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