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筝认出这个背影,是戴乐乐。
那个方才还在宴会中八面玲珑,笑的爽朗,即便提起自己跟婆婆大打出手的糟心事也还在大笑的开朗女人。
月色朦胧,灯影绰绰。
那个在霓虹场里摇曳生姿又快乐的背影,在此刻看来是多么的伶仃。
犹疑片刻,陶筝还是拽着拖箱走过去。
戴乐乐听到拖箱滚轮的声音,转头望过来,对上陶筝眼睛后,下意识的笑——这是她工作时戴惯了的表情面具。
陶筝却没笑,她伸出手揉了揉戴乐乐的肩膀,只是关切的望着对方,没有讲话。
戴乐乐这个存不住话的人,在从陶筝身上罩过来的温柔气氛里,根本憋不住一句话。
笑容瓦解,她五官挤在一块儿,忽然哭的很难看。
让人心酸。
“……我嫁给他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德性,也知道他妈不好相处,我多半罩不住。
“我就是财迷了心窍……”
戴乐乐以掌捂面,低头和缓了下情绪,抽噎一会儿,才继续道:
“那别墅我就住了2年,不用嫁给他,我也租得起,何必到他家受他妈-的气。
“我既没吃上他家的饭,也没花上他家的钱,倒消耗了2年时光。
“好好一个摩登女郎,变成了个离异的女人……”
戴乐乐语气里满满的怨和恨,分不清是对婆家人,还是对自己。
“别这样想,择偶这件事到底如何选择,对于经历了在20年间,飞速从农业社会进入商业社会的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本来就是最难的题目。
“父母的经验对我们没用,又没有人能明确的告诉我们,选钱、选才、选貌还是选什么能令我们幸福。
“有时候,就只能观察、积累经验。
“追求个人幸福的过程,这样的坑可能难免要跳上一次两次的。
“离就离呗,这都什么时代了,你就当分个手。
“下一个更乖。”
陶筝说罢,朝戴乐乐笑起来,表情又更温柔了几分。
她明明比戴乐乐年幼,讲起话来倒像个长辈。
戴乐乐被逗笑,叹气道:
“你不愧是当编剧的,就是有文化,哄人都一套一套的,还扯上农业社会、商业社会了?”
“真的啊,封建社会一夫多妻,农业社会一夫一妻,商业社会也该有商业社会的婚姻关系,说不定发展成一妻多夫呢。”
陶筝一本正经道:
“之前社会的婚姻关系,那都是一代一代人慢慢摸索尝试,才变得稳定下来。
“现在我们刚进入商业社会,摸索尝试的重担可不就压在我们肩头了嘛。
“你也是人类摸索良性婚姻关系路上的重要前辈啊。”
“我就是结过一次婚而已,被你说的跟社会学家做学问似的。”戴乐乐擦去眼泪,终于又有了点好心情。
“对,你就这样想就对了。
“人活着就是个态度,别哭了,你的小演员小鲜肉们还在里面等你带呢。”
陶筝拍拍戴乐乐肩膀。
“真羡慕你,婚姻幸福,不用遭这一场罪。”戴乐乐轻轻抱了抱陶筝。
陶筝摇头苦笑,才要说什么,几步外的泊车位上忽然响了一声喇叭。
两个女人转头望过去,戴乐乐扫一眼陶筝手里的拖箱,立即意识到来接陶筝的人到了。
“行了,我不耽误你,快回去跟老公快活快活吧。”戴乐乐朝她挤挤眼睛,伸手拍了下陶筝屁股,自己捋了捋长卷发,便又款款扭回宴会厅。
陶筝从女人身上收回目光,转向那辆黑色奔驰车,车窗在她目光扫去时摇下,露出英俊男人的面庞。
剑眉长目,挺鼻薄唇,戴一副金属半框眼镜,气质儒雅斯文。
灰暗车厢被朦胧路灯照的迷离,男人的气质也因光影而显得神秘又性感。
只是可惜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眼镜下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