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忙挑起个笑容,恢复如常。
“剧名我想到了,《李想之死》,你觉得怎么样?”她笑吟吟望着他,眉毛挑的高高的,眼睛也随之睁大,圆溜溜亮晶晶,等待着他的认可。
“李想之死……理想之死……”他细细品味。
“最后的结局当然不是落在‘死’上,反而是落在‘活’上。”陶筝怕他以为是个悲剧,忙解释。
“怎么说?”
“当四个人都被怀疑成凶手时,这四个人的人生也在困境中寻求到生机,然后渐渐变好。
“他们谁都不承认自己是凶手,可又谁都像凶手。这整个过程会填充进无数剧情,四个人的命运也因此凝在一块儿。
“然后,在剧情最后八分之一时,也是一年后,李想回来了。”
陶筝说。
“他没死?”李沐阳挑眉。
“他当然没死!咱们是以‘死’做噱头,做主线,做悬疑,做剧情趣味性、刺激性,可不是真的探案剧。”陶筝笑出声,迫不及待的接着道:
“你猜李想为什么会消失?”
“为什么?”李沐阳不自觉靠近她,好奇问。
“你猜猜嘛。”她眉毛挑的老高,笑的高深莫测。
李沐阳转头去看白板,想看看有没有提示。
陶筝哎呦一声,忙扑到白板前,张开手臂挡住上面自己写的字。
他忍不住又笑出声,她这瞬间真像个孩子,灵动活泼。
陶筝有许多面,在办公室里令人尊敬的样子,在酒吧失意可怜的样子,在家里天真放松的样子……
“他是自己选择消失的?”李沐阳问。
“聪明孩子。”陶筝点头,表示认同。
“嘿嘿。”李沐阳配合的表演得意,“为了逃避追债?”
“对也不对。”她认真道。
两个人忽然被她这个说辞逗笑,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什么叫‘对也不对’?
笑够了,陶筝自己道:
“李想离职是因为要跳槽,工资翻倍,是他搏未来的重要一步。
“但他离职的时候被迫签了竞业协议,不签字不让离职,走劳动仲裁会浪费他很多时间和精力,一时犹豫就签了。
“可离职后如果他敢跳槽到竞业上标注的国内大厂工作,他就要赔自己年薪的三倍。而对于他所学专业,除大厂外几乎没什么好选择。
“一切都是致命的损失,不能承受,他只好变成了另一个人。
“过去的朋友都不联系,连竞业合同上写有的那个银行卡都注销了,在新公司里改名叫‘钱程’,每个月拿现金工资,连在公司里申领电脑,都只能以上司的名义。有时在公司食堂里,新同事喊他钱程,他根本没反应,或者恍惚很久才应声,总有人怀疑他耳背。
“他租了新房子,每天戴着口罩,除了藏进自己新窝的珍贵的晚上和假期,不然他甚至不能做自己。
“在成年人的这个社会丛林里,年轻人们到底要躲多少暗箭,防多少明枪?
“直到一年后,竞业合同结束了,他在公司内网里才换回真名,他也才终于登录了曾经那个微信,联系上一年前的旧朋友。大家再相聚,苦笑,唏嘘,又为这一年大家的成长、蜕变和收获,举杯。”
李沐阳专注听着她讲这个故事,他知道在这些字句中,有她的真情实感。
当被告竞业时,她才知道,很多人为了躲避资本家的追堵和迫害,会隐姓埋名的活一两年。
她悔恨自己的疏忽大意,但也为像她这样的人发声——
竞业协议给打工人的补助只有一年每个月原工资的百分之二十,可打工人违反约定,却要补偿年薪两倍到四倍数额。
竞业协议上打工人不可以跳槽的公司,可能包括全国所有大厂,以及所有相关公司的所有相关职位。
在这样赶尽杀绝的竞业协议之下,劳动者要如何生存?
陶筝还算好的,可若是有一大家子要养的人,那又怎么办?
她在努力捕捉真实生活中,人们的喜怒哀乐,共情,然后改写进精彩纷呈的故事里。
李沐阳跟陶筝且聊且想,一步步推演,故事越来越丰满。
起承转合,每个角色的人物弧光,乃至故事中几个高潮点应该落在什么地方,都逐步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