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说要远离他呀,当朋友当然可以,多个优秀的朋友,也不坏!”
唐栗这样说,心里也就这样想,反而一下子豁然开朗。她知道以后该怎样跟严时相处了。
昨日路过桂花丛,卓菲说想吃桂花虾,唐栗今天一早就起床,准备去菜市场买新鲜的大虾。
临出门,严时过来了,提着一袋新鲜的海鲜,还带来了两份早餐。
唐栗很惊讶:“你……你这么早就去菜市场了?”
严时笑着把早餐放餐桌上,又把海鲜提进厨房,说:“昨天说好了我去买食材啊,还有,我给你和卓菲带了早餐,趁热吃吧。”
唐栗走到餐桌旁,看到包装精美的早餐,里面又是龙虾伊面。
严时温柔地看着她,柔声说:“你之前说Conte de fées的龙虾伊面好吃,我特意让江城去打包两份,现在还是热的,你快吃吧。”
“又劳动你的秘书,我真是过意不去。”她说是这样说,却坐下,举起筷子吃了起来,她一向抗拒不了美食的诱惑。
“好吃吗?”他在她对面坐下。
“好吃,Conte de fées西餐厅的出品,怎么会不好吃?”
“那就好,下次要不要试试别的?给你带海鲜粥好不好?”他早从卓菲那里探听到,她喜欢吃海鲜。
她抬起头,刚好对上他温柔的眸子,怔了两秒,连忙摆手说:“不用,真的不用,这样一份早餐挺贵的,经常吃我钱包受不了。”
他把眸光停留在她身上:“我请你吃呀。”
她瞬间严肃起来:“严先生,我说过的,我们是邻居,同时也是教师跟家长的关系,我不能接受你任何的物质馈赠,你明白吗?这份早餐多少钱?我待会儿把钱给你。”
他苦恼地皱起眉头:“要分得这样清楚吗?”
她张嘴正要说话,卓菲从浴室出来,边走路边说:“是啊,要分得这样清楚吗?我们不是朋友嘛!现在又不是在学校里,不要纠结这些啦!”
唐栗无语,懒得开口反驳,只是抬头瞅着卓菲,眼里有嗔怪之意。似乎在埋怨她:昨晚不是说好了吗?又想来当月下老人?
卓菲似不察觉,悠然坐下。她已经化好妆,穿上战斗力十足的紧身短裙。严时带来的早餐香喷喷,尽管她涂了口红,还是大快朵颐。
跟顾扬约好了九点在楼下见,卓菲匆匆吃完就出门了,留下唐栗跟严时单独相处。
严时走进厨房,要处理买来的海鲜。唐栗对于厨房有很强烈的领地意识,连忙进来把他赶了出去。
除了新鲜的大虾,严时还买来了肥美的大闸蟹、花甲、蛏子,还有海鲈鱼。
她清点着食材,诧异地问他:“你干嘛买这么多海鲜?一顿哪吃得完?”
他笑着说:“这是两顿的食材啊,中午我们先吃花甲、蛏子和海鲈鱼,晚上再吃虾和大闸蟹,好不好?”
她愣了愣,“中午?中午你也要在这儿吃啊?”
“当然啊。”他回答得倒是理所当然。
看她脸色有点不悦,他补充道:“小松特别喜欢吃你做的菜,他说,以后周六日都想过来这边吃饭呢。”
拒绝的话到了她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无奈地说:“好吧!像卓菲说的,多个人多双筷子,多了你跟小松,也就多了两双筷子而已。”
何况他带来了丰富的食材,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似乎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吧?
于是,从此,只要是节假日,小松放假唐栗也放假的时候,严时就会带着丰富的食材上门,由唐栗掌勺,三大一小四个人一块儿吃饭。
餐桌上,总是卓菲和严时交谈甚欢,唐栗和小松安安静静吃饭。后来,关系熟稔了,唐栗也会跟严时谈一些关于美食的话题。
不可否认,严时的嘴皮子十分溜,对于烹饪有许多研究,尤其是西餐方面。例如不同品质的牛扒适合哪种烹饪方法?不同熟度的牛扒口感有什么区别?煎羊排跟什么香料最搭最惊喜?好厨师会怎样准备冷盘?又怎样准备甜品等等。
唐栗对他说的美食话题很感兴趣,听得多了,对他也就产生了一种感想:他说起来一套套的,平时自己却不下厨,这不是纸上谈兵的典型吗?
做餐饮,却是纸上谈兵也可以成功。严时去年一时心血来潮开的Conte de fées西餐厅,因管理和品质各方面都很好,生意火爆,无数网红打卡。主推的几款菜式,连鼎鼎有名的大美食家尝过都赞不绝口。
多家报社杂志社争相邀请严时做采访,严时都推了。有个美女记者以前也是贤乐中学毕业的,她动用了校友关系,大打友情牌,终于约到了严时,为他做了个访问,把他英俊帅气的照片登在了杂志封面上。据说,那一期杂志历史上最好卖。
“身形高大,长相帅气,谈吐斯文带幽默,举止优雅从容,浑身散发与年纪不符的成熟儒雅气质……”杂志内文如是形容严时,把严时写成个完美高富帅了。严时本来就很有女人缘,报道一出,更是招来了许多美女名媛的青睐,更有模特儿和网红常去Conte de fées用餐,希望能在餐厅内与他邂逅。
唐栗却始终对他冷冷淡淡,连微信都没通过他的。
一日,晚饭后,他帮着她收拾餐具,忍不住问她了:“栗栗,我们经常在一起吃饭,算是朋友了不?”
她擦着餐桌,头都没抬,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不通过我的微信好友申请?”
“没有必要啊,有什么事我们电话联系就行,或者直接面谈,办公时间内,你都可以去学校办公室找我。”
“我现在说的不是小松的事儿!”
“不是小松的事儿?那我们还有什么事儿可谈?”
严时一时答不上来。
唐栗瞅着他:“对吧?没啥事了吧?没啥事就少烦我!你想吃什么菜你买了来,我帮你做,我们最好保持饭搭子的关系就好了。”
“饭搭子的关系?”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嗯,饭搭子,就是一起吃饭的人。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饭搭子。”
每次严时来吃饭,都买了许多食材带来,饭后还帮忙收碗洗碗,帮忙扔垃圾,确实是个很好的饭搭子。
听着唐栗如此形容他们的关系,他苦笑。
桂花飘香的季节过去了,天气渐冷,严时叔侄俩跟唐栗卓菲的饭搭子关系,即将结束。因为小松父母在美国已经安定下来,他们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小松接到美国去,让他尽早适应那边的教育环境,以后就留在美国读书了。
第六章
星期五下午第二节课是语文课,是小学生们放双休假前的最后一节课,也是严小松在实小上的最后一节课明天他就要坐飞机去美国,不知几时才能再回来了。
讲完课文内容,布置完作业,唐栗宣布严小松即将出国的消息,请同学们抓紧时间跟小松道别。
小松先走上讲台,挺直身子站着,眼睛湿湿。许多同学上台拥抱他,与他话别。也有同学太舍不得他,不敢上台,偷偷在座位上抹眼泪。
唐栗被小学生之间纯真的情谊所感染,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下课铃声响起,她宣布下课,还有好多学生不愿意离开,拉着小松依依不舍,说个没完。
当天晚上,唐栗精心烹饪了五菜一汤,全都是小松最喜欢吃的,挤满了白色餐桌。
严时带着小松过来,四人两两相对而坐,共进晚餐小松出国前的最后一顿晚餐。
看着一桌子爱吃的菜,小松却没有什么胃口。唐栗给他夹菜,卓菲逗他发笑,他心情渐渐好些了才愿意进食。
饭后,严时在厨房里洗碗。小松拉着唐栗走到露台,神神秘秘地把一个扎着丝带的方盒子交给她,扭扭捏捏地说:“唐老师,请你下周一回学校之后,把这份礼物交给方筱筱,可以吗?”
方筱筱是严小松的同桌,也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兼副班长,成绩优异,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二,第一是严小松。
唐栗微笑着说:“可以啊,只是,今天下午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亲手交给她呢?”
小松忸怩道:“我……我怕我会哭,也怕看见她哭,她可喜欢哭鼻子了!”
唐栗回想了一下,方筱筱确实很爱哭,今天下午小松站在台上跟同学们话别时,方筱筱趴在课桌上,哭得稀里哗啦的。
看来小松跟方筱筱,不仅是同桌,还是很好的朋友呢。
唐栗接过小松的礼物,柔声问:“小松,你是不是特别舍不得方筱筱?所以给她准备了这份礼物?”
小松又红了双眼,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是的,我很舍不得她,她是我在小学里最好的朋友了。至于这份礼物……因为她每次考试成绩总比我差一点,总是第二名,她很不服气,我就跟她说,只要有一科她的成绩比我高,我就送她她最想要的系列漫画……”
唐栗明白了,点点头:“哦,原来盒子里面是漫画。老师答应你,等下周一见到筱筱,老师一定亲手把礼物送到她手上!”
小松揉揉眼睛,摸摸鼻子,笑了。
唐栗也笑,她在心里感叹,小孩子真可爱,他们之间的友情没有经过现实的打击和名利的污染,是纯粹的,是可爱的,也是难得的。
人生在世,能有几段这样纯真的友情呢?
她想起了十二年前,当她说她要出国那一刻,严时就如今日的小松,眼睛红红,拉着她说了许多话。具体是什么话她忘了,只记得大概的意思是劝她珍重,好好学习,要保持联系等等。
后来她没有再跟他联系。母亲帮她改了名换了姓,送她去明月岛上一间寄宿制中学念书。
那时她没有手机、没有微信、微博……她也不想写信,尽管知道他家住址。跟很多人都说她们出了国,如果写信给他,他就会知道她并没有出国。再后来,她接触到越来越多的人,也交了几个知心好友,卓菲是其中的一个……
思绪似乎越飘越远,她赶紧把它拉回。抬眼望向厨房,严时还在洗碗,他弯着腰,白色衬衫袖子高高挽起,两手沾满了白色泡沫。也许有小水珠溅到他脸上,他抬起胳膊擦了下脸颊,却又不小心把一点泡沫弄到额角上。
她不禁扑哧一笑,走了过去,举起手,伸出一根纤长手指,用指腹在他的额角轻轻一抹,把那点白色泡沫抹掉。
她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令他吃了一惊。他身体都僵住了,只能怔怔看着她,那被她触碰的地方,似乎被施了魔法,麻麻的像有电流流过。
几秒后她反应过来,两团红色瞬间染上两边脸颊,她猛地转过身,又往旁边挪了两步,跟他保持一定距离。
一阵静默后,她清了清嗓子才说话:“嗯……你明天是不是要陪小松去美国?”
“嗯,我要亲自送他去,把他平安送到我哥嫂家里。”
她觉得她是明知故问。小松是他亲侄子,他肯定要亲自送小松出国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也就是随口一问,他不知怎的觉得很高兴,笑了起来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把小松交到我哥嫂手里,我就订机票回来。”
“干嘛急着回来?你父母不是也在美国?不多待几天?”
“我想快点回来啊,快点回来见到你,跟你一起吃饭。”
她的脸又红了。两人经常在一起吃饭,越来越熟悉,他对她说话也就不像从前那般留心,有时候甚至很大胆,令她不知该如何反应。笑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始终冷着一张脸又不太好,怕他会难堪和尴尬。毕竟他是个很优秀的人,他也许有他的骄傲,有他的强烈自尊心。
其实不然,严时是个锲而不舍的人,碰多少钉子他都不会放弃,只要他觉得有一丝成功的希望。这种精神,在学业上和事业上就叫锲而不舍。而在追求女孩子上面,应该就叫穷追不舍或者厚脸皮吧。
突然听到严时这样说,她咬咬牙,含羞瞪了他一眼,扭身便走。
严时送小松去美国,本来是想着快去快回。因万圣节快到了,严母强烈要求严时多耽搁几天,陪他们过完节再走。
严时的父亲严数平和母亲白玲,是近些年才移民美国的。对于美国的许多节日,他们并不怎样热衷,他们更喜欢跟当地的华人共同庆祝中国的传统节日。白玲嘴上说想让严时留下来过万圣节,其实是想多跟儿子相处几天。严时怎么会不知道?因此他也就答应了母亲,在美国多待了一个礼拜。
又是一个礼拜天,清早,天空还是灰沉沉的,没有阳光。不多时,飘下了雨丝,是冬雨,轻轻柔柔,却带来丝丝缕缕的寒意。几只灰色的麻雀被雨淋湿了羽毛,还是不怕冷,从树枝上飞到人家窗沿下,边飞边叽叽喳喳叫着。
唐栗的床靠近窗户,她也就被麻雀的叫声吵醒了。醒来后,虽然还有点睡意,但再睡不着了,她干脆披衣下床,去浴室梳洗。
卓菲起得更早,她已经化妆完毕,并且穿上了浅棕色羊毛大衣,大衣里是一条火红色紧身毛衣裙。她今天又约了顾扬见面,在上次他们试过那间情趣酒店。不用说,又是一天不下床的了。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唐栗一个人。她泡了杯牛奶麦片当早餐,坐在飘窗上安安静静看完了一本书。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书,再次望向窗外,外面还在下雨。她推开玻璃窗,伸手出去触摸雨丝,被冷风扑面,不禁浑身一抖,赶紧把窗户关上。
突然有种孤寂之感。如果她像卓菲那样有一个男朋友,这时想必不会对着雨丝发呆。她突然想起严时,原来已经有两个多礼拜没有见到他了。
她突然产生一种猜测:难道他去到美国之后,觉得还是待在那边发展比较好?也许以后就不回来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他的父母和哥嫂全定居那边了,连侄子小松都去那边上学了。他一个人回国生活有什么意思呢?虽说他在国内有很大一盘餐饮生意,但现在是网络时代,只要聘请到合适的人才,远程遥控也一样可以把生意管理得很好。
“我想快点回来啊,快点回来见到你,跟你一起吃饭。”
她还记得他说的这句话。也许他那时只是随口一说,她却当了真了,也是她傻。
她轻轻摇了摇头,走到厨房去觅食。冰箱里有食材,然而她实在懒得动手做一个人的中饭,于是关了冰箱门,换下拖鞋,拿起手机和雨伞,出了门。
她在小区附近一间面馆子吃了一碗面条:素汤面,连溏心蛋都不加,只有两根菜心。今天她不知怎的,没有什么胃口,就连刚才经过街边的小吃摊,闻到浓浓的烧生蚝和炸串的香味,都无动于衷。
这实在是怪事。
吃完面条,回到家,刚好下午一点。早上喝了浓茶,她一点儿都不困。外面还是下雨,无声无息,只有冷,越来越冷。她干脆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里,把自己卷了起来。